大家也是因为我的这个特殊原因,才会在原定赶路的白天停留在附近的森林边缘小憩,也算是为我留下足够的空间去处理私事。虽然我和莱恩维特申请的时候,对方很痛快地就同意了下来,但是我也不好意思浪费太多的时间,只是匆匆回了一趟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被称之为“家”的地方,便回到了说好的集合点。
“莱恩维特大人刚才说要到周围看一看,不过应该也快要回来了吧。”橙色头发的贵族少女穿着她的那套靓丽的皮革骑装,脸上也难掩旅途的疲惫。但也许是因为获得了和喜欢的人亲密接触的机会,奎尔每日的欢声笑语反而令我们看上去像是出猎的贵族一般。这样看似悠闲轻松的氛围,无疑对我们这群人有缓解压力的好处,站前的诸多负面情绪都在少女天真的笑颜中消散了开来。
“嗯。”
“艾~斯~蒂~尔~”奎尔蹭着我坐下,又强拉过我的胳膊摇了摇。由于同行者中大多是男性,日常生活中也难免有照顾不周的地方,除了黏在拜伦身边以外的时间,奎尔自然是觉得和我在一起更加轻松愉快。“你怎么啦!不要闷闷不乐的嘛!”
“你看罗伊德前辈正要欺负你们家拜伦呢,奎尔你快上去拦着点。”奎尔比我以前所见过的女性都要外向开朗,也要更加任性骄纵一些,不过这反而令我们看起来更像是大多数女孩之间闺蜜关系。也是因为这一份亲密,我连“拜伦前辈”的称呼都几乎已经在这两天里扔掉了,刚开始听到“你们家拜伦”这一说时,某个紫头发的贵族青年就好像瞬间患上了严重的哮喘一般咳嗽了好久。
“艾斯蒂尔!我不理你了啊!”
罗伊德前辈此时上蹿下跳地招惹拜伦前辈,多半也是为了活跃一下气氛。但尽管如此,我还是没办法像多少时候那样回应他们的好意。奎尔见我反而将她推了出去,顿时也有些不高兴了。
“抱歉啊,我有点难过……大概明天就能好了,所以别担心了。”
这是有点难过罢了,顶多一个晚上的时间就能自愈。反正我是这么相信,也是这么告诉给自己的。毕竟刚刚来到游戏中的时候,人物还不具有自主行为的能力,我也还没有完全进入角色状态,所以感情什么的也总要比现在淡薄一些。现在回想起来,也好像是面对浓雾另一端的某个熟悉又温暖的影子似的,还不至于被海浪般铺面而来的悲伤闷到窒息而死的地步。
“艾斯蒂尔为什么会有不开心的事情啦!原来断手断脚的时候不是也都笑嘻嘻地过来了吗!”
……这么离谱的复述一定是罗伊德前辈干的吧,这是要把我的形象毁成什么样子才甘心啊。我心里想着,口中却什么也没说,反而是维持着双臂环膝的姿势,把脑袋也埋了进去。
感觉到我消极回避的姿态,奎尔终于也不再坚持。虽说拜伦从头到尾都是被动躺枪,但是架不住罗伊德玩得起兴——也不管最初的目的有没有达成,在横扫恶魔的过程中得到了充分热身,结果一路上都没有个像样的对手来发泄一下旺盛精力的罗伊德,这次可算逮住了一个和拜伦交手的好机会。此时,两人早就已经连打带退地不见踪影了。奎尔到底担心自家未婚夫吃亏,这也是飞快地追了过去,橙色的长发随着活泼的脚步,好像凌空甩出的一道光。
我在多年之后又一次回到了“艾斯蒂尔”幼年时生活过的无名村庄。当时,连过去的记忆和自我意识都是残缺的我,要不是能够找到这样一个落脚点,要不是有那样以为温柔的长辈在身边,说不定早就已经崩溃在虚幻与现实的边缘了吧。而对于“艾斯蒂尔”,这个我早已进入角色的人物来说,父母双亡的童年也是在这样一个宁静的村子里度过的。如果不是有米莉亚阿姨的照顾……
“我”已经长大了,当年从新手村带走的东西,现在没有一样还在我身上的。但是村子里却好像被停滞了时光的流转一般,没能认出来我是谁的村长爷爷,仍旧拜托我为他将各种生活用品还给住在各个方向的村民;当初救过我一命的奥拉大叔,现在也还是会将打猎获得的野鸡野兔分给邻居;那个爬满了爬墙虎的破旧老房子也还伫立在原处,后院里甚至还插着浸满我的汗水的木剑。一切的一切都熟悉得好像是昨天一般……也或许,对于现实中的我来说,这的的确确就是昨天没有错。我只是,做了很长很美好的一场梦。
但是米莉亚阿姨不在了。
只有这一点是不一样的。
我在后院里看到了刻有她名字的破烂墓碑,米莉亚·柯德罗,曾经身着金红色制服战斗于王座前的亲卫军中的一员,也是“我”父亲忠诚的下属。我对她的情感其实并不怎么深切,但是像是“我们就要成功了”这样的话,却已经没有机会面对面地告诉她了。这样的遗憾,这样的茫然,这样的悲伤……其实也算是很寻常很寻常的事情吧。
只是,没有必要悔恨。没有必要为自己背井离乡的努力追求而感到悔恨,没有必要为没能永远陪伴在对方身边而感到自责。因为,我最终还是能够骄傲地告诉她——我做到了。
镶着银边的深蓝色制服下摆沾染上了尘土,我从缝隙中察觉到了那个半蹲在我面前的身影。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我努力地又将自己的脑袋往双臂间藏了藏。
肩膀一沉,莱恩维特犹豫了片刻,还是将手搭了上来。“有什么为难的事情……都可以跟我说,我会尽量帮你。”
“团长……”
“嗯。”
“团……团长,”我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喑哑,奇怪……刚才还不是这个样子的,刚才为止还觉得没什么,自己总归是能够一个人承受所有事情。“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亲人,刚才才知道……她已经……去世了……”
我努力地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完整地将这句话讲完。只是说到最后,声音早已变了调。我好像一瞬间又回到了当初来到游戏的那个时候,我知道自己需要通关,但是却不知道具体该做些什么好。对未来的恐惧如同深海的咸水,早已经蔓延到了我的嘴唇,再稍稍上升一点点就能将我溺毙。
现在面对那些个分结局也是同样,没有人告诉我该怎么做,我自己心里也一点底都没有。我是那么渴望着有一个声音能带给我,哪怕一点点信息,就算再难做到,我也一定不会放弃!就像这么多年以来的每一次一样!
耳边传来布料窸窸窣窣的声响,那些从缝隙中透入的日光一点点消失在我的眼中。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我并不十分熟悉的温度。我的额头触碰到了什么拇指大小的冰凉的金属物,那应该是每个骑士团员制服肩膀上都有的装饰性铜扣。
我不知道这个拥抱持续了多久,但是无论是五分钟或是五秒钟,对于我和莱恩维特来说,彼此的眼泪或是话语,最终还是没有流露出分毫。
正文 第一二四章 ·成长是终于能够支撑起多年前不敢去想的责任
……
一个不小心;我的头发又长了一截。我看着它顺着被制服撑出坚硬棱角的肩膀流淌下来,暖暖的阳光如同破碎的镜面般散落在灰色的发梢,细小的闪光恍若银色的光屑。我没有想到;自己再一次踏入格里姆海默的城门时,竟然还保持着跟当年相同的心情。
忐忑与期待交织在一起,好像带刺的蔷薇藤缠绕在胸腔;随着心脏的鼓动;带来有节奏的刺痛。但与此同时,花朵也受到了甜腻血液的滋养;一点点地绽放开来。
真是个不符合我人设的比喻。
我不知道其他人在步入这道门的时候,心中都有些什么想法。不过,大家的脸上都挂着显而易见的笑容,似乎回归的喜悦早已冲散了其他的情绪。奎尔一直缠着要和拜伦共乘一骑;这个任性的要求终于在最后一段路程得到了满足。紫色头发的青年人因此显得有些窘迫,但是始终一句责怪的话都没有。
“大人。”
站在门口两侧的卫兵朝我们身上的这套银蓝色的制服躬身行礼,也因此,他们没能看到一马当先的莱恩维特正向他们有礼地点了点头。这两个人我一点印象也没有,我相信罗伊德他们也是同样。不到十年的时间,在同一位王上的统治之下,骑士团先是从典伊被驱逐到了边境,然后又从格里姆海默被召回帝都,完后又因为决心反叛的原因,主动从新建的屯所转移回了老对手的领地。这种流浪式的迁徙,不仅仅象征着第一骑士团终于在时光的侵蚀下,逐渐凋零,并且也意味着人员的流动。
每一个人都有属于他们自己的,拿起武器的理由。为了光荣名誉的人没有跟着骑士团离开帝都,为了保卫家乡的人没有跟着骑士团回归帝都。而现在,尽管我们的队伍中也吸纳了新血,但是仍旧没有离开的人数多。
我们的剑,即将第一个斩碎的东西,名叫和平。
这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难以容忍的罪恶。
春日的和风越过河流的粼粼水波,干净整洁的街道两旁摆放着零卖的铺子。小孩子们追逐奔跑着从马身侧掠过,而他们的母亲则快步跑来,数落着将自家孩子牵走。母亲们一边点着孩子的额头,一边小心地抬起头来观察我们的反应。
好像是突然间变成反派了啊。
那种防备的眼神,就如同面对的不是与自己平等的人类,而是什么可怕的灾害一般。腰间的长剑不再是朝向东北方向的敌人,而是帝国的中心……这样的变化,不仅是他们,就连我们自己也曾感到过难以是从。
我看到奎尔偷偷伸出手来,覆盖了拜伦紧握缰绳的手,没有人会把这种艰难的自我调适当做软弱。罗伊德倒是和以往没什么两样,比起聚拢在一处缓慢前行的我们,前辈却表现得仿佛久违归家的游子,活泼地驾着马左右窜动,时不时游离在我们的队伍之外。他的制服皱巴巴地披在肩上,内衬的白色衬衫也半捋着袖子,黑色的皮靴耷拉在马腹两侧,似乎是根本就没有踩在马镫上的打算。
“嘿!好久不见了啊!”
罗伊德夸张地伸着手和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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