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安苏冷然地说。
“既然你都清楚、都知道,为什么还要……”此刻,他恍然明白那天安苏为何会随他回来了。
她怕格日勒被杀,她是为了救格日勒的命才跃上他的马背……该死!他那天真该杀了格日勒的!
“就算你爱他,他呢?他会爱上你这个敌国的女人吗?”阿普左实在不甘心就如此放弃。
他守候在安苏身旁多年,却得不到她一丝一毫的眷顾,而那个强占了她的格日勒,竟然轻而易举地便掳获了她的人、她的心……这太不公平、太荒谬了!
“他爱我。”她幽幽地说道。
“他爱你?”他冷哼一记,“他怎么会爱上身为辽国大将之女的你?”
对他的冷言,安苏毫不介意,毕竟现在说那些都没用了。
她已经在那天背叛了他、离开了他,她想,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了。
“都无所谓了。”她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反正现在他势必要恨我一辈子了……”说罢,她沉默地不发一语。
看着她那对格日勒余情未了的模样,阿普左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着。
他转身大步地迈出议事厅,脸上的神情既阴沉又冷绝。
第八章
燕好之后,安苏安心地与格日勒相拥而眠,数日来的不确定感也已消失。
半梦半醒,她隐隐闻到空气中飘散着一种她不陌生的暗香。
她倏地睁开眼睛,心中有着一种不祥的预感,这是……十香软筋散!?
她猛然起身,而身旁的格日勒也被她的大动作惊醒。
“怎么了?”他问着,似乎也闻到了那香味。“那是什么?”
安苏绑上腰带,起身便往帐外奔去。
她未出帐,一阵喊杀声突然冲破寂静地响起。
格日勒抓起佩刀,一个箭步就往帐外冲。
“跟着我!”他抓住安苏的手腕,大步一跨地出了帐。
“将军,是鬼面军。”阿忽利上前急急告知。“他们从北面进来了。”
“什么!?”他浓眉一扬,神情愤怒地下令:“准备迎战!”
鬼面军由阿普左统领,有计划地从北面冲进营地。
今天入夜后吹起北风,他将十香软筋散撒在空气中,让风将这种能教人手脚乏力的药粉吹送进苍狼军的扎营处,然后算准了时机攻击浑然未觉的苍狼军。
喊杀声渐渐逼近,此起彼落的刀击声及哀嚎声不绝于耳。
“不好了!”百夫长乌力吉往议事帐的方向奔来。
“怎么回事?”苍狼军精兵六百,所向披靡,格日勒还是第一次看见乌力吉面露忧惧之色。
乌力吉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鬼面军已经快杀到这里来了。”
“怎么可能?”他难以置信。
安苏睇着他脸上的惊疑之色,却什么都不能说出口。
王兵们好象中了什么毒似的手脚无力,已经挡不住鬼面军了。”乌力吉向他解释着。
他话刚说完,十数名鬼面军已驱马前来。
阿忽利与乌力吉警觉地靠拢在格日勒两侧,手上的刀也已呈现着备战状态。
“格日勒!”阿普左摘下鬼面具,恨恨地瞪着格日勒。“放了安苏小姐!”
格日勒冷哼一声,“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绑着她?”
“你!”阿普左不确定他中毒程度为何,一时也不敢贸然出击。
“安苏已经是我的人了!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同样身为男人,他看得出阿普左对安苏的爱慕。
阿普左狠狠地一咬牙,“可恶!”他一挥手,十数名鬼面军一拥而上。
因为毒性未全然发生效力,格日勒还能使出七分的功力迎敌,但一旁的阿忽利与乌力吉可就显得有些虚软。
当鬼面军不断向他们逼近,安苏不禁忧忡起来。
从刚才格日勒拉着她的时候,她就觉得他的力道比平时还弱了一些,虽然他现在还能勉强迎敌,但绝计禁不起缠战,再拖下去,他一定会落在阿普左的手里……她不想让他身陷险境,也不愿背叛前来营救她的鬼面军:他们都是将军府的人,一生效忠辽国、服从军令,都是她父亲麾下尽忠之军士。
在两军交战的此刻,她若维护了格日勒,就等于是背叛了父亲……不,她不能那么做!
可是不那么做,她所深爱的男人就会步上危途,她……她该怎么办?
当下,她所作的任何一个决定都有可能让她后悔一辈子,她不能不谨慎、不思量。
“唔!”终于,渐渐失去力量的格日勒被阿普左划了一刀。
“格日勒……”就在格日勒的胳臂被阿普左的刀划伤后,安苏痛下决定。她将手自格日勒掌心中抽离,毫不犹豫地奔向阿普左。
“安苏小姐……”见始终留恋着格日勒而不愿随他回去的安苏冲向了自己,阿普左喜出望外。
安苏把心一横,回头睇着一脸惊愕的格日勒。
“安苏,你……”格日勒像是被敲了一棍似的错愕。
安苏踩上脚踏,蹬上了阿普左的马背。“阿普左,走!”她抓住他的腰际,催促着他。
“不赶尽杀绝?”阿普左问道。
赶尽杀绝,不,她就是怕格日勒被杀害,才会想也不想地跃上阿普左的马背,这会儿,她怎么能让阿普左将格日勒赶尽杀绝!?
“不用。”她断然指挥着,“他们已经溃不成军了。”
说着,她使劲一踢马腹,迫使阿普左的座骑焦躁而奔。
“走!”她高声一喝,一干人即策马扬长而去。
营地一片死寂,只有呼呼的北风狂啸着。
格日勒沉默地望着安苏离去的方向,眼中燃烧着一股受伤而愤恨的火焰。
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眉心处亦青筋暴凸,那杀气腾腾的样子使他看来倍加骇人。
“将军,你的手……”见他胳臂血流不止,阿忽利担忧地开口。
“阿忽利,”他声线冷绝地说:“你说对了,我……不该相信她。”
“将军……”阿忽利不知如何接话地望着他。
格日勒若有所思地望着远处,视焦不知落在何处。“清点伤亡人数,即刻向我报告。”话落,他转身步回议事帐。睇着铺在议事帐里的暖毡,他恍神地走了过去。大手一抓,毡上还留着他与安苏的余温……回忆起她夜里在他怀中那娇羞迷人的模样,他不觉纠起眉心。
都是假的吗?她的反应、她的温度、她的声音、她的热情……都是假的吗?
“该死!”他以余力挥刀将毡子划个粉碎,而心……也粉碎。
胳臂上灼热的痛楚在在提醒着他一件事——他被骗了。
从她留在他身边的那一刻起,她就在算计着如何击败他,而今,她成功了,她已经彻头彻尾地打败他了。
阒寂中,他听见不是来自他胳膊的滴血声,那是……是他的心在淌血。
※※※
时近黎明,阿忽利将清点的结果向格日勒报告。
“将军,我军损伤二百一十八,死亡一百零二……”阿忽利心情沉重。
格日勒冷哼一记,阴沉地说:“我会要鬼面军为这次的事情付出代价!”
“将军,呼伦城……我们去是不去?”阿忽利疑惑地问。
“怎么不去?”他沉声反问。
“将军有何计划?”
他沉吟片刻,“鬼面军此去必定前往呼伦城,他们以为重挫我军,我必会率兵返回大金,可是他估算错了……”说着,他脸上露出一记毁灭性的冷笑,“我们不回大金。”
“将军是说……”
“我要拿下呼伦城,将鬼面军一举歼灭。”他目露杀机。“重伤者让他们在此地留下疗伤,轻伤者随其意愿,能跟着进攻呼伦城的便跟,不能的就留下。”
阿忽利暗忖须臾,“那么……我军还有三百左右的兵力。”
“够了。”他充满自信及霸气地说:“当初完颜部仅两千五百精兵便大破辽军十万,如今辽军日渐薄弱,呼伦城内不过两万驻军,我不信苍狼军的三百精兵会打不下区区一座呼伦城!”
见他那强悍的气势及傲人的自信,阿忽利也跟着信心大增。
危机有时亦是转机——他是个一被激怒就会爆发出惊人威力的人,阿忽利深知此刻攻打呼伦城,确实是个最佳时机。
看来,那女人的背叛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
“我即刻将将军的指令传下去。”阿忽利抱拳一揖,转身便步出了议事帐。
※※※
“老爷,安苏回来了。”小蛮儿兴奋地向安晟报告着安苏平安返回的好消息。
“真的?”安晟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红润,“她在哪里?”
“她还在校场整顿军队,马上就会过来。”
“噢……”安益若有所思。
小蛮儿似乎观出他心中思绪,“老爷见了安苏,可别提起那件事。”
“呃?”他一怔。
“老爷在忧心安苏是否遭人夺去清白,不是吗?”她秀眉微蹙,“不管有或没有,总一定会对安苏造成伤害,您千万别提。”
他沉吟着,“嗯,我知道了。”
两人相对无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凝重的氛围。
正当两人各怀心思之际,安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爹。”
“安苏吗?快,快进来。”安晟迫不及待要见见他离家多时的女儿。
安苏推门而入,迈步至安晟床侧,“爹,”她屈膝跪下,“女儿不孝,让您担忧了……”
“快起来吧!”安晟拍抚着她的手背,“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小蛮儿趋前扶起她,“来,快起来。”
“二娘……”迎上小蛮儿关怀的温柔眼神,安苏一阵鼻酸。
小蛮儿细细地端详着她,“见你平安无事,二娘安心多了。”
“安苏,”安晟唤她问道:“听说苍狼军严重折损,是真的吗?”
安苏神色一黯,“是的。”
觑见她脸上毫无喜色,却反而有着一种怅然若失的沉郁,小蛮儿敏锐地察觉到一些不寻常的变化。
离开呼伦城前的安苏,浑身上下像长了刺般散发着属于男性,甚至比男性还要尖锐的锋芒,而现在的她却有着只属于女性的某种温柔……这些日子来,她发生了什么事?
发现小蛮儿睇着自己,安苏不自在地问:“二娘,怎么了?”
“没事。”有些事女人跟女人能说,但在男人面前,尤其是安苏的父亲面前,她不宜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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