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换了件外套,那种海鲜味道顿时散去了。他走过来,然后拉着她下了楼,从宿舍后门门离开。
天气有些凉,他握着她的手仿佛怕她走掉一样,站在路边招手出租车,又说:“我喝得有点多,不敢开车。”
孟缇点头:“安全最好。不过郑大哥,你怎么又喝酒了?少喝点,对身体不好。”
“今天见了大厦的投资方,我是主要建筑师,躲不掉,不得不去应酬了几杯,”郑宪文揉了揉额头,也是头疼得无处消解的样子。
大半夜并不难打车,道路宽敞十分好走。出租车司机一路狂奔,二十分钟不到就到达医院。一到医院问了情况,终于在外科大楼找到了刚刚入院的王熙如,在急诊室里,医生护士围在她身边检查。
医院的味道永远不会让人愉快,所到之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愁容满面的病人和病人家属,从来看不到笑容的医生和护土,但他们相互交换着默契的眼光。王熙如脸色惨败,因为疼痛整张脸扭曲得不像话,眼睑下都隐约发青,脸颊也有了几处细小的擦伤。她的衣服裤子刚刚被剪下来换了病号服,扔下来的衣服上沾着血。
孟缇握着她的手,手心冰冷,她也着急,一叠声的安慰:“熙如别怕啊,我在这里。”
王熙如虚弱的点点头,死死抓住她的手,动了动唇,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大概是这个动作牵动了伤口,一瞬间脸上血色尽失。
孟缇知道她的意思,连忙安慰:“我暂时不告诉你父母。”
同屋的还有一位大叔,看上去情况比王熙如好一点,躺在那里,抓着一位护士的袖子,破口大骂:“他妈的小兔崽子,他在哪个病房?老子现在就要去揍死他!以为开这个好车就了不起啊!喝醉了还是嗑了药,这么冲进路中间,要死自己滚去死,别拉人下水!”
护士轻言安慰:“你安静点,等身体好了再去教训也不迟。”
一位年长的医生摘下口罩,示意其他几人把王熙如送到急救室;到目光在郑宪文和孟缇身上一扫,最后停在郑宪文身上:“你们是她的朋友?”
郑宪文搂住孟缇的肩膀,竭力平缓下她不停的发抖,点头:“对,医生,她情况怎么样。”
医生说:“还在检查,估计是胸前瘀伤和小腿骨裂,还有好几处擦伤。具体的情况等片子出来再说。总之别担心,虽然相比其他几个人重一些,但比起很多车祸来,并不是太严重。既然你们来了,先去交了费用吧。”
郑宪文松了口气:“没有性命之忧就好,”又问,“在哪里交费?”
“一楼大厅。”
孟缇这时才缓过来,深吸两口气,又点点头,说了句“我去”,又问:“到底是怎么受伤的?当时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医生摇头,“交警一会就到,到时候他们也会过来。”
孟缇定定神,转头跟郑宪文说:“郑大哥,你等我下,我去交费。”
“一起去吧,也不费什么事情。”
因为半夜的缘故,大厅里比白天少了很多人,也不用排队;光鉴可人的地板上,稍微大了一点力气就会砸出脚步声。郑宪文拿出卡要垫付,孟缇一惊,哪里想让他付钱,连忙阻止:“我这里有的。我带了一堆卡出来。先不论赔偿,我们至少还有保险的,可以赔付大半,不用麻烦你再周转一次了。”
大厅很空旷,两个人都压低了嗓子说话,郑宪文摇头:“我怕你没钱。”
“你以为爸妈没留钱给我?”孟缇露出个进医院后的第一个笑容,也不知道是在宽慰郑宪文还是自己。
付款的时候却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麻烦,收款的电脑忽然坏掉了,长而古怪地叫了一声之后就黑屏,收款员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大概实在不擅长电脑,孟缇指点了好几次,摁这个键那个键,可她怎么调试都不好,孟缇盯着那黑屏幕,听着硬盘风扇传来的古怪嘶叫声,觉得头顶都在冒烟。
“你们这是什么破电脑啊!收这么多钱,还在关键时候出问题!还有你,连个安全模式都进不去!”
收款的女孩子不乐意了,上了一晚上夜班没想到还被人指责,没好气的说:“你怎么说话的!也不是我让它坏的是不是。”
郑宪文拍拍她,隔着窗户对上夜班的女孩说:“你这台电脑看起来要休息睡觉了,换一台收款吧。”
郑宪文的笑容极具杀伤力,就像这个寒冷晚上里的一道光芒,年轻的女孩子顿时觉得情绪被安抚下来,依言换了台电脑,这下子总算把钱交上去了。
孟缇本来都怒了,听了这句觉得实在气不起来,冷着脸把卡给了过去。
垫付了一部分医药费后,两个人才走上去,空空荡荡电梯里没什么人,孟缇说着又神经质的自言自语,沮丧的一头撞上了电梯墙壁:“中午晚上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熙如那么倒霉啊……哎,骨裂啊,那得多疼啊,多长时间好不了啊……”说着又震怒起来,想起公车司机的那番言论,愤愤踢了电梯门,“那肇事者为什么还活着!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她陷入了某种自说自话的状态,听的郑宪文只想叹气,一把抓住她的手,拍了两下说“稍安勿躁”,拉着她出了电梯。
走廊里十分热闹,比他们刚刚下楼时热闹多了。两位负责的交警也来了,还有一位神情憔悴的中年妇女和一对中年夫妻,看上去都是伤者的亲朋好友。医生对郑宪文和孟缇点头,示意他们过去:“这是那个受伤大学生的朋友;现在人基本上齐了。你们可以谈谈看。还有那个小车司机的家属刚刚也已经来过了,不过似乎有事临时走开了……啊,来了,他们把喻副院长一起叫过来了?”
一群人顺着医生的目光,同时回过头去,几位家属都是咬牙切齿,两位警察则松了口气。
结果看到情况的他们吃了一惊。来者堪称浩浩荡荡的队伍,五六个人,走在最前面中间的一位是个五十开外的中年人,带着眼镜,面无表情,从他行走的气势看来,他毫无疑问是这群人的主心骨和关键人物;他左边是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孟缇心说这大概就是那个喻副院长了,右边确是她做梦都想不到的人,赵初年。
这是个什么状况,孟缇傻眼了,大脑完全无法消化。郑宪文也忍不住吃惊,说:“怎么是他们?”
赵初年看到她也吃惊了一下,几步奔过来上上下下打量她:“阿缇,你怎么在医院?身体不舒服吗?”
“我没事,熙如出车祸了,”孟缇有点明白了,冷淡回应,“赵老师,你又怎么在这里?”
“跟你一样,”赵初年说了一句,又转头看那个表情阴沉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说,“大伯,这是我的学生,其中那位被撞伤的大学生也是我的学生。”
男人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看了眼交警,低沉地开口:“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wωw奇Qìsuu書còm网
他说话气势逼人,加上身边那几位同伴跟班,一看就知道身份不凡。因此哪怕声音并不高,但落到每个人耳朵里都跟鼓点一样,有了个明确的概念。警察咳嗽了一声,“好吧,既然大家都在,我们就谈一谈事发经过,明确责权。”
自然不会有异义。孟缇费了一会功夫才弄明白王熙如是怎么遇到的车祸和受的伤。
王熙如在补习班上完了课,跟平时一样搭公车回学校。这个时候的公车已经没什么人了,整辆车上就两个乘客,再加一个司机只有三个人。公车走到淮中路时,遇到了红灯略微一停,在等变绿后重新发动起来,朝左的岔路拐了个弯。
这时不知道哪里冲出来的轿车就撞了过来。公车司机是老司机了,反应迅速,及时的拐了个弯,才避开直接相撞,小车直接撞上了公车尾部。王熙如恰好坐在尾部的角落,这一撞愣是把她从汽车后排直接撞飞到了前排,造成了骨裂和擦伤,手机同时四分五裂;公车司机和那位乘客都受了轻伤,小车司机因为有安全气囊的保护,除了轻微的脑震荡,也没受什么大的损伤。
而那位肇事者的确是酒后开车,血液中的酒精含量高得吓人,并且就是赵初年伯父赵同训的儿子赵律和了。
孟缇想起前两天在赵初年的办公室的惊鸿一瞥,火苗一下子就起来了,冷冷瞥一眼赵同训,心说你怎么能教出这个极品的儿子,没好气地嘲讽:“赵老师,原来撞人就是他啊,前两天推我不算,今天撞车险些害得熙如骨折,真是好得很啊。你们说怎么办吧?别想糊弄过去。”
说到最后,刻意提高了声音,果然赵同训朝她看了一眼,眸光冰冷,一点暖意都看不到。孟缇浑身一僵,忍不住想,这个男人到底是用什么做成的,居然会有这么锐利的眼神。
郑宪文不明白她话里所指,但那满腔怨气是听得一清二楚,摁住她的肩膀轻声宽慰:“阿缇,冷静点,这个时候,口头上的便宜没用,”说完平静地,就事论事地对着赵同训和赵初年开口,“既然肇事者是赵律和,也是升恒赵家的人,那应该一切都好商量了。”
赵初年露出个不置可否的笑容,看着孟缇,在她和郑宪文相握的手上停了一会,才点头说:“阿缇,别担心。会给你和王熙如说法的。”
说到“说法”两个字他抬起头来,看了其他两位受害者家属,表情异常真挚。
赵同钏身后大概是秘书模样的人跟他低语几句,他听罢略一思索,点点头:“我儿子引发的事故,我代他向各位赔礼道歉。医疗费我们会全部负责。至于精神损失费也会赔偿给各位。喻副院长,医疗的事麻烦您了。”
他说最后这句时已经把脸转向了那位喻副院长,后者点头:“那是自然的,赵先生。”
两人说完这话,转身就离开了,两人身后的随从自然跟着离开,只留下了一位身穿黑色西装的年轻男子。他自我介绍说姓刘,是赵同训的秘书,然后也没有多话,直接跳到赔偿一事。他还真不愧高级人才,处理事件井井有条,从头到尾态度都好得无可挑剔。至于赔偿的数字,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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