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她跟赵律和的交谈如何让人不快,但到了晚上,她还是陪赵律和一起去吃了饭。晚饭自然是学校请的,祝明给她打电话,再三强调让她过来作陪,孟缇被逼的没办法去了。
晚饭是烤全羊,也是北疆最名贵的菜肴之一,一般都是用来款待最尊贵的客人。孟缇来了北疆这么久,垂涎已久,都没吃过烤全羊,因为太贵了。她自己断然不会去吃这么昂贵的东西。
赵律和对这种热情的招待很坦然,他这辈子锦衣玉食,什么惊人的排场都见过。孟缇被祝明安排坐到了他身边。介绍这桌上的客人的时候,孟缇才发现这个小城里有头有脸的人都到了,连县里的副书记也在场作陪。她心里苦笑,如坐针毡。金红色鲜嫩让人垂涎欲滴的烤全羊乖乖地躺在桌上,可她一口都吃不下。
“这是我堂妹,我家唯一的小妹妹,也是家里的掌上明珠。”
赵律和很热情地对每个人介绍她,似乎认准了她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翻脸或者掀桌走人,而她也的确做不出这种事。这么多年良好教养的潜移默化,她很有分寸,甚至还举着酒杯跟每个人敬酒微笑寒暄。
不过赵律和这话一出,总会有人质疑为什么堂兄妹的姓氏不一样,虽然没有人直接问出来,但疑问都写在脸上。赵律和说:“我们家发生了一点变故,所以她姓孟,不过会改回去的。”
孟缇瞥了赵律和一眼,完全想不通他为什么这么自信,负责照顾宴席的厨师切了一块羊排给她。她平时最喜欢吃烤羊排,沾着胡椒粉和孜然粉,咬上一口,鲜美无比。北疆的样都是在天然牧场放养的,所以没有膻味,肉质鲜美可口,可此时吃起来就不是个味道。很显然,如果吃饭的人不对,再鲜美的菜肴都会让人索然无味。
虽然孟缇做梦都盼望赵律和早点回去,但他好像在北疆待上了瘾一样,不能回去。当地百姓每年都要在这个时候举行赛马大会。赵律和对此很有兴趣,很自然就被邀请参加比赛。周末的一大早,孟缇就接到了祝明的电话,让她陪他去赛马,孟缇眼前一黑,但还是不辞辛劳地起了床。
五月份的草原美得惊人。绿色统治了草原。那漫山遍野的绿会让你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天地本来就应该是绿色的,看得久了在挪开视线,连山坡上的羊痘染成了绿色,在冰雪里冷冻了一个冬季的热情、繁华、振奋、喜悦,在这片广柔的绿色下恢复了生机。
所有的马都很漂亮,鬓毛修剪得整整齐齐。马鞍看上去都是簇新的,把马儿打扮得威武雄伟。据说赛马用的马都不是一般的马,而是最优秀最漂亮的马,不是从草原上随便牵来一匹马就是赛马。骑手们换上了嘴漂亮的新衣服,姑娘们花枝招展,连衣裙上的金线在太阳下闪闪发光,提着裙子一转,就像这个季节的太阳花一样漂亮。
孟缇起初是被逼无奈前来的,不过来了之后倒也觉得不虚此行。赵律和是贵宾,虽然她是背景和陪衬任务,也得到了好位置。
这场赛马会每年一次,是春季最热闹的赛马比赛,所有人极多。比赛的选手有两三百人,但从附近城镇过来看热闹的人数起码是这个数字的十倍或者二十倍,还有不少旅行团。旅行团的大巴车、小轿车,牧民的摩托车、马匹、骆驼,在场外排了好几公里,浩浩荡荡的,蔚为壮观。
孟缇到了北疆大半年,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因此惊叹有之,感叹有之。她坐在看台的中心位置,慢慢喝着别人送来的温热的羊骨头汤。
大概上午十一点的时候,赛马比赛正式开始。比赛类似田径比赛,分为三轮,五公里、十公里、二十五公里。当选手们骑着马在草原上一字排开时,场面十分壮观。
一声令下,所有马匹就如同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出去。观众热情高涨,加油声震动得草皮都在跳。孟缇起初还很沉稳地坐在看台上,到了最后也激动地站起来加油鼓劲。
比赛一共用去三四个小时,到了颁奖环节时,孟缇才知道这次比赛的奖金都是北疆的某能源公司提供的,而升恒赵家在这家能源公司有着不少股份。她诧异,升恒不是以房地产和娱乐业为主嘛,怎么现在又跑大老远的和能源扯上了关系呢?不过这也解释了主办方为什么对赵律和和她那么周到的原因了。
那位获得冠军的年轻小伙子骑着马,喜气洋洋地向观众挥手致意。他皮肤黝黑,身下的那匹马很有精神地提着前蹄。
孟缇使劲地鼓掌。赵律和侧头看一眼她,笑问:“要不要去骑骑看?”
“什么?”
“那匹跑第一的枣红马。”
她想起两年前去草原旅游时,也曾骑过一次马,只骑了半个小时,就颠簸得屁股都要裂成两半了。但也没什么后悔的,骑马本身相当刺激,她热爱策马奔驰的感觉。
孟缇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不了。”
赵律和惋惜地摇头,笑得神秘莫测,“我只是想看看你的胆量。真没想不到,你能量果真这么小。不过这也是难免,你毕竟是娇生惯养的女孩子,要你像那个小姑娘一样骑马奔跑还是太难了。”说话时他一抬下巴,示意孟缇朝某个方向看。他说的是这次比赛年龄最小的一位选手,一个十四岁的漂亮小姑娘,获得了五公里级的第七名。
人怕比,将怕激。孟缇明知道他是想激怒自己,但还是中了计。她站起来,脱掉笨重的外套,冷静地开口,“我又不是没骑过,没什么好怕的。”
“那就好。”赵律和拊掌而笑,跟身边的吕秘书低语几句。吕秘书离开了一会儿,片刻后,那位得冠军的小伙子就牵着那匹枣红马朝她走过来,笑着请她上马。
远看去就觉得这匹马高大俊美,现在站在面前才知道这匹枣红马只比她矮了一点。枣红色的皮毛像缎子一样光滑,鬃毛闪闪发光,极其矫健。枣红马提着前脚,一声嘶叫,孟缇耳膜震动,心脏颤抖。
这时,赛马场上大部分人都散了。剩下的人不少都在看着她。她一咬牙,努力回忆着上次骑马的过程,抓住马鞍翻身上马,动作还算娴熟。
小伙子把缰绳交给她,介绍说这匹马的名字是萨巴,在当地的语言里是“红色”的意思;他又跟孟缇说着骑马的注意事项,怎么让吗转向、减速、加速、小跑等等。孟缇一声不吭地听着,生怕漏掉了任何一个字。
赵律和不紧不慢地轻拍马身,问她:“坐稳了吗?”
孟缇骑在马上,自然是比赵律和高了很多。人在高处,就生出一种比拟天下的气势来,回答得也很有底气。
“坐稳了。”
“好。注意事项记住了吗?”
“嗯。”
“缰绳握紧点。”
“我有数。”
“腿也要夹紧马身。”
“我知道。”
赵律和满意地笑了,笑容里颇有些捉摸不透的意思。孟缇正在琢磨他这怪异的笑是什么意思时,他忽然扬起手,在马屁股上狠狠地击打了两下。
萨巴受了惊,嘶叫一声,前腿凌空而起,尾巴猛然上翘,拔足朝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狂奔。孟缇的惊叫声还没从嗓子里出来,人就已经被带到了十米开外。她四周的草坪就像闪动的电影胶片一般掠过,震惊和恐惧就像迎面而来的风那样凶猛,冲击着她的大脑。
她唯有紧紧抓住缰绳死不松手,两条腿像木棍一样夹紧马肚子。勒紧的缰绳让萨巴更加愤怒,像是为了摆脱束缚般跑的更快。马背上颠簸得太厉害,有好多次,她都感觉自己要从马背上掉下去。过了一会儿,奶子慢慢恢复了思考能力,她俯下身体,抱着马脖子,竭力降低自己的重心。
大草原远看一望无际,平坦整齐,但每隔几公里就会有一些沟壑,那都是春天雪山融化的雪水,就是这些雪水滋润着草原。
孟缇在慌乱中还是看清了前方那条水沟,潺潺流水闪着光,宽度约有两米,很浅,滩地都是嶙峋的石头,如果掉进沟里和摔到草原上可完全不一样。
她本来就沉浸在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恐惧中,可枣红马奔跑的速度一点没减。孟缇眼前发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要从马背上掉下去,那种没有依靠的感觉越来越强,几乎要绝望了。
萨巴腾空而起,孟缇看到地上的绿色一闪而过,看到潺潺的流水从脚下流过,最后开始剧烈下降,最后一秒种,她闭上了眼。脑子里想到了《三国演义》里“刘皇叔跃马过檀溪”那段时,她也如腾云驾雾一般。
屁股感觉到疼是半分钟之后的事情,她发现萨巴腾空越过了小溪,并且也安静下来,踢着蹄子踱步,不再愤怒地狂奔。
孟缇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五脏六腑慢慢归位。她有一种死里逃生的错觉,在那剧烈的颠簸中,她无数次以为自己要掉下来,她甚至都做好了迎接疼痛的准备,可居然没有,她没有摔死在这个大草原上。
她伸手轻抚马脖子,一拉缰绳掉了个方向,前行一个大弯道,绕过小溪,慢慢策马回归。
空旷的草原上感觉不出具体的距离,但赛马场现在只剩一个小黑点,她大概跑出了十多公里。
枣红马现在很听话,走走停停,时不时地低下头去啃一口草原上的嫩草。这种安静是孟缇失去太久的感觉。明明之前想的是回去要好好找赵律和算账,但现在已经彻底的心平气和,孟缇都不想跟他计较了。她不再拘束着萨巴,松散地抓着缰绳,理着那红色的鬃毛。
马儿在蓝天白云下慢慢行走,草原上的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慢慢回想着自己脑海里一点一滴的往事。那些往事,都是她生命中不可遗忘的部分。
她梳理着吗的鬃毛,视线停在遥远的雪山上,轻声说:“马儿,谢谢你没有把我扔下去。我问你啊,我是不是很笨,一件事情想了大半年还没有想通。”
“你说我是当孟缇好呢,还是赵知予好?啊……你不知道,我就知道你不知道,因为我也不知道。闷疼就是柏拉图洞穴里的洞穴人,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过得那么幸福;可赵知予却是痛苦的。唉,你说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我真是想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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