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看电视、看杂志说了什么就通盘接收。就像你怕鬼,但是鬼真有那么可怕吗?
还是你只是被那些灵异节目洗脑,认定鬼必然会害人、喜欢吓人?“
“说得好啊!”
众鬼汇聚的沙发一带欢声雷动,抓着蛋卷猛啃的阿伯哀凄地率先控诉:
“还以为我们多喜欢害人,讲得恐怖兮兮,多冤枉啊。不要说鬼吓人了,我还常被人吓到咧。”偶尔遇见机缘巧合窥见他身形的活人,无一不抱头鼠窜、尖叫逃离现场,坏了他凌空散步的好兴致。
“就是嘛。”旁边的大婶附和着:“都嘛是人在吓人的啦!等妳做鬼妳就知道。”
刚由人变鬼不久的她感触最深。
眼见自己的言论被众鬼围剿,张晨莹还努力想扳回一城:
“那、电视上说小鬼要用自己的鲜血喂养……”
双手端着两个托盘的小紫飘至客厅,凉凉插话:“我个“鬼”偏好林凤营鲜乳。”
喝血?光用想的就觉得恶心。
关泽辰双手一摊,眼中漾满笑意。
“当事者现身说法,够有力了吧?”
但愿经历这堂震撼教育课后,学妹的幽灵恐惧症可以得到有效控制,从此摆脱见鬼就昏的梦魇,也别再替他添麻烦。
张晨莹吶吶地接不上话,显然是过往的逻辑被全盘颠覆的后遗症;关泽辰也没再为难她,径自加入茶叙的行列中:
“尽量吃,大家难得一年回来一次,不要客气。”
“……少爷。”小紫奉上一杯热茶,语带疑惑地注意到关泽辰架在鼻头的黑框眼镜:“怎么你这阵子都戴着眼镜?”以前不是总戴着隐形眼镜吗?
“有人说这样比较帅。”关泽辰哈哈一笑,有意无意瞥一眼还杵在窗边的张晨莹。
只顾着害怕的她,显然没留意他们的对话。
张晨莹瞪视着眼前众鬼举杯热络聊天的景象,开始质疑自己是否还在人间……
“喏。”
一枚夹心饼陡地靠近她鼻尖。张晨莹强自定了定心神,这才发现一名小鬼就飘在她面前,笑容可掬地为她递上饼干。
“谢……谢谢。”
她怯生生地道谢接过,跨出这辈子人鬼友谊值得纪念的第一步。
“不去跟大家一起坐吗?”小男孩的口气好亲切,丝毫不介意她方才对鬼魂表现出来的强烈排斥。
“不了……”她摇摇头,觉得尴尬。
小男孩突然往上轻跃,移至她耳边说着悄悄话:
“可是我看见姜露美也在那里哟。”
“什么”“
张晨莹双眼登时射出万丈光芒。“在哪在哪?”
循着小男孩的指点,她果真瞧见今年初甫因气喘骤逝的影星姜露美,正优雅地端着白瓷杯啜饮花茶。
“怎么可能?那是我妈妈最喜欢的演员耶!”
张妈妈最大的嗜好,便是按时收看八点档连续剧,而实力派影星姜露美更是她的最爱,每当姜露美有新作上演,张妈妈必然排除万难地按集收看。自从姜露美过世后,张妈妈的人生乐趣顿时锐减,看连续剧时,更不时将女主角拿来与姜露美比较,然后无限惋惜地慨叹人世无常。
“我知道。”小男孩慧黠一笑。注意力全被姜露美占据的张晨莹,根本无暇发现小男孩说这话时的奇异神色:“还不赶快去要签名?”
“姜女士!”用不着小男孩催促,张晨莹早已热情洋溢地扑了过去,两眼亮晶晶地注视着一脸惊讶的姜露美:“妳好!我妈妈是你的忠实影迷,请你务必为她签名!”
关泽辰在一旁看得直发噱。上一秒还躲在角落里抖个没停,这时却如狼似虎地扑上去向已故影星索讨签名,真不知道该说她没原则,还是单细胞。
没想到死后还能受活人影迷热情拥戴,姜女士此刻的心情也跟着大好,一反生前矜贵高傲的姿态,亲切大方地将张妈妈的名字也写了上去,以证明该签名专属于此人。
人鬼齐聚一堂的客厅内热闹滚滚,却无人注意到外头逐渐靠近的追逐争端。
“……你过世之后,我妈妈伤心了好几天,现在连续剧都爱看不看的呢。”张晨莹继续热切地与姜露美攀谈。
后者露出自豪,又带些不屑的脸色:
“是嘛?现在那些十七八的小毛头,演什么偶像剧来着的,一个个呆得像木头,怎么能叫演戏哪?也难怪你妈妈看不下去……”
啪!
倏地一道银光自窗口射入,气势凌厉地划过客厅,直至击上厨房墙壁才消散成袅袅白烟;原先还谈笑风生的鬼魂们张口结舌地瞠目片刻,眼神里盈满藏不住的惊惧。
“什么东西?”张晨莹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刚刚那道光芒……是闪电吗?可是哪有闪电打到人家家里头的?
众鬼惴惴不安地互视片刻,眼光一致转向脸色骤变的关泽辰。大伙还来不及发问,第二道莹莹白光蓦地射来,这回打在离众鬼甚近的茶几上头,嗤嗤作响后逐渐消散。
关泽辰错愕地奔向茶几,以手指轻抚过就要消逝的白烟,喃喃自语:
“这是……“缚魂咒”?”
等不及关泽辰解惑,第三道银光再度袭来,众鬼齐声惨叫,当下魂飞魄散地四处奔逃。有些夺门而出、有些猛往厕所的排气窗钻,其他则是意图由客厅窗户往外窜逃奇Qīsūu。сom书,却在窥清外头局势后,惊得屁滚尿流地另觅去处。
“搞什么!”
眼见一场和平欢乐的茶会遭受恶意破坏,关泽辰恼怒地搁下手中茶杯,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手肘扬起,破空以凌厉气势划下一串咒语,瞬间满室漾出莲花般的淡淡香气。
施咒为居处设置结界后,他气急败坏地迈向窗边一探,却意外地与一名颤抖不止的小鬼撞个正着。
“……阿俊?”
关泽辰惊愕地托住浑身是伤的小鬼,在下一道缚魂咒打来的同时,转身护住已不堪一击的孱弱童鬼。仅能伤鬼的缚魂咒应声击中他的背脊,他弯腰将气若游丝的阿俊安置在脚边,起身怒视那名恣意施咒的不速之客──
窗外,少年不羁地扬起头,肆无忌惮直视关泽辰饱含忿怒的双眼。
无视于方才造成的混乱局势,少年神态自若地轻松微笑着,表情丝毫不见愧疚,嘴角的笑意显得自信凌人,挑高的眉毛传达着挑衅的意味。
卸下方才为施咒而结的剑指,少年的手往身后一探,将斜挂在身后的背包往前扯动,露出一把探出背包外的剑柄。
“丁珀威?”怎么会?
在关泽辰讶然的注视下,少年耸耸肩,笑得充满恶意:
“好久不见了,师兄。”
第六章
“……珀威怎么会跑来台北?”
手中抓着手机,关泽辰一手掩着嘴巴,一面压低音量。
电话那端的关吉莳没好气地答着:
“我怎会知道他大爷爱去哪?我又管不着。”他又不是她的谁。
伸长脖子、探一眼还坐在客厅沙发上把玩茶杯的丁珀威,关泽辰翻了翻白眼,低声命令关吉莳:
“你赶快上来台北把他赶走,他最怕你了。”一想起将来恐怕得日夜面对很难缠的丁珀威,他的头就隐隐发疼。
“你当我是除虫剂吗?”关吉莳的口气愈来愈恶劣:“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跟他有什么过节也不干我的事!我不知道他干嘛去台北,也不知道他干嘛在七月乱施缚魂咒,更不知道他干嘛追着你偷来的小鬼打!就这样。”伸出食指准备切掉电话。
“喂!吉莳,你口气干嘛这么差……”
断线的嘟嘟声传来,关泽辰的抱怨消失在不得不的沉默中。
难不成老家又发生了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害得吉莳连讲话都充满乌烟瘴气的坏情绪?
关泽辰毫无头绪地胡乱想着,叹口气、收起手机,正想转身走向客厅,却在下一秒与不知何时站到自己身后的丁珀威撞个正着。
“你……”见鬼了,他什么时候溜到这里的?
丁珀威露齿一笑,抓起已空的茶杯摇一摇。
“茶没了,我来厨房看看有没有热水。”笑得微微往上眯起的双眼,透着邪魅的气质,再怎么看,那笑容都没有一丝诚意。
“请你不要随便在我家乱窜,回去客厅乖乖坐好。”关泽辰板起一张毫不领情的冷脸,硬是将丁珀威推走。
丁珀威举高茶杯,满脸无辜。“那茶……”
“我倒给你!”关泽辰从牙缝中迸出回话。
小公寓的客厅里,龙井绿茶香气扑鼻,混着室内充盈着的莲花香气,交织成奇异的氛围。
关泽辰表情欠缺和善地立于茶几前,抓来丁珀威的茶杯,一股脑倒了个满杯后,又摔回丁珀威面前:
“慢喝!”
丁珀威别具深意地睨了关泽辰抿成一条线的嘴唇,才慢条斯理捧起茶杯继续啜饮。
“好像喔。”那口气果然跟关吉莳如出一辙,都是不耐烦,又极力佯装平静的态度。
关泽辰的眉毛出现打结的迹象。“像什么?”
他一向有礼自持、温和友善,唯有面对某些容易激起别人劣根性的对象时,态度才会如此负面。这个丁珀威……每回遇见他就不会有好事发生,教他怎么能拿好脸色款待他?
“没事。”丁珀威嘿嘿笑了两声,将脑海中某一张总是对他摆出晚娘脸孔的少女脸蛋摒除:“师兄,我不会那么想不开,在你下过结界的地方动手动脚。来,坐下来一块聊天嘛。”
瞧师兄紧张兮兮地,右手还一直掐着个手印,他看了都觉得好笑。拍拍身旁的空座位,丁珀威大方的姿态,简直将自己当成东道主了。
“谢谢,我想我还是与你保持距离比较安全。”关泽辰硬梆梆地说完,拣了张离丁珀威甚远的椅子坐下;搁在身侧的右手,依旧保持警戒地结成预备施咒的法华指:“你怎么突然跑来台北?”
“来找师兄叙旧呀,同门师兄弟,总要互相照应吧?”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让丁珀威原本就显得邪气的五官更添飒凉。
“谁是你师兄。”关泽辰冷哼一声。
丁珀威喔了一声,脸上漾满不怀好意的笑。“不必这么谦虚吧,师兄,毕竟你是比我先行拜师礼的正规弟子,术业有先攻,当然是我的师兄──”
“这样曲解我的话,你很过瘾吗?”最讨厌他嘻皮笑脸、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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