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把泪流尽后,还用眼泪让你明白心有多痛?
她对他的执念有多深,对这两个孩子就有多怜。
益铃轻轻回抱住他,恍然间想起蓬莱正殿之上,他曾在群仙面前对她说下的话:“我相信你,会为天下苍生而让为师赢下此注。”
最终,她为他,负了他。
“师父……你再信铃儿一次好不好?”
第一百六十八章 纵悟承负
……
云诀看着她。
“师父相信你……但绝不会答应你。”
整个世界骤然静了。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喧然如狂,砸落天地,似要把世间所有的尘嚣覆乱冲灭洗尽,空留苍茫的悲哑,嘶声成咽。
益铃紧紧抓住他的手,声音嘶哑,手微微抖簌。那样无助,那样绝望,却始终放不开,怎么也放不开。
仰天一声极尽悲凉的拗哭,她终只能望着他,望着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做不得。
手指一根根松开,轻颤着闭上双眼,终是昏了过去。
对不起,不是有意让你为难的。
……
云诀抱着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说不出。
月殁,云分。
房内置上火盆,燃起真元寸心之火,以极炎之力蒸腾极寒之气。
“你当真就不能信她一次?”
白衣孤冷,独立于窗前,风过,轻寒。
不是不信,是信不起,正因为太了解她的执念空前绝后,所以更加不能信。
玄火皱眉:“即便一时成魔,只要能即时封印……”
“没有人可以拿成魔来赌什么。”云诀默。它只能是条不归路。
“只要你答应,她宁可自碎魔元也一定……”
“……我知道。”雨寂。声决:“但,不能。”
理由是什么,或许重要,或许不重要,只是这答案,是唯一的。
“止水!”玄火跳上桌凳:“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信她。天下苍生算什么,如果什么都不会发生又哪里需要顾忌?”
白衣清寒,恍然,垂眸。
“如果我是你,便也会。”
九天之上,一枚星子静静隐现。
云诀仰首,久久,眸中寂。
为了你,她可以成第一次,就可以成第二次。
可是她到底,不如你心狠。因为她舍不了,她腹中的孩子。
……
“你要知道,她从来都是个懂事的孩子,成魔如此关系偌大的事,如果不是被逼到了绝地,她断不会这样求你。”玄火叹:“这仙门,这六界,于你就真的那么重要么?便是试,也不敢让她试?”
云诀眸中空了一瞬。
仙门,六界,于他重要么?
当初只因了一句承诺,恍然回首竟已背负了数百年。
……可以说重要,也可以说不重要,他却很清楚,无论如何他不会不管不顾,放不下,几乎是本能。
“是。”
可是,不止。
云诀眸中默然地冷:“若再成魔,我与她,都回不了头。”
玄火大郁:“你有没有想过,如此反会促她成魔?她若真的这样平白失去两个孩子,如何能不痛苦绝望?苍生面前,纵然你不能给她太多,但也不能逼她入了绝路。”
夜幕深凝,许久,云诀心下一恍:“我此生负不起仙界、众生,但也说过,不会再负她。”
玄火一愣:“你……是想?”
“娶铃儿为妻。”
玄火呆了片刻,下一刻不由跳起:“你终于想通了?师徒又如何?原就没什么不可!”
云诀叹了一口气:“我只是累了,不想再见她伤痛,纵是错,也陪她一起错罢。”
“若真如此,她再没有理由去成魔了……”玄火一惊:“可你分明对她说了,她从未错过……”
云诀淡淡摇头:“她从未错过,因为她所有的过错都缘自我这个师父,是我误了她。”
玄火不由惊震。
难怪即便自责于没有对她承认过爱,他终还是没有轻易开口。
即便因为不曾说过他们师徒间的这份感情是对的而让她痛苦,他终还是没有对她说,它是对的。
或许永远也不会说。
“我原以为你多多少少已不是你……”玄火抱胸:“却原来还是。”
云诀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移目至榻上。
有些事,是无法改变的。
无关情,无关心,只是事实。
……
“还有一事……”
……
“你在跟我开玩笑吧?”抱胸的手不由放下,玄火怔看他。
仙云缭覆,天地青蓝,苍冷如逝。
雪白的身影已踏门而出,几乎与晨间云雾融为一体,欲消弥天地。
“我此生无什么牵绊,只有她,你若还当我是朋友,务必护她。”
玄火惊顿原地。
……
木秀峰上,合抱不及的仙树在晨风中摇曳。
天书自动现身出来,洛紫翻身,随手拍了它落地。“有什么事晚点再说……”
额上啪的一声,洛紫疼得惊跳起来:“死天书!”
一阵金光耀目,书页哗然打开。
魔星出世,六界倾,浩劫起。
“这……这么大的事?!”
继魔星,魔界尊主将出,人意,神意,天定。
洛紫大凛,云师兄功力已失六层,若再出一个天魔,六界当真是无人可敌了!
“这可糟了……没有云师兄若真如天书所预六界岂不真要灭了?死天书,你再看看有没有其它办法?”
许久,天书抖抖书页,果然闪过了一缕金芒。
洛紫捧起天书看罢,心下微宽,幸好,六界动荡已久,老天并非真要六界覆灭。
“我须尽早去通知了云师兄与大师兄才是。”到底还是有办法的,而且此法古时便曾用过,原也不难猜测,倒是她一时慌神了。
她一言罢,翻身下榻,御剑离殿。
白凤于天鸣响,骤然驰过,正是往青沙殿去,洛紫微喜心急,忙跟过去。
……
长天青惊怒,霍地一声站起,不敢置信地望着殿中央负立如绝莲一般的人:“你过来,就是于我来说这个的么?!”
云诀眸中无悲喜,如静水寒潭,微波不起。
“你难道还觉得自己这一桩丑事,是对的?!”
云诀面色平静,许久:“是错的。”
“师弟身为仙门之尊,所生之念,所做之事,怎会是错?”
白衣倦冷,声音微见苍凉:“纲古之道,师徒有伦,师与徒存上下长幼之别,若生男女情事,便是败坏伦常。”
长天青冷笑:“原来你还知道?我原当师弟早已将我仙门德礼悉数弃尽了呢!”
“我与她之事,确实是错。”
听他口述,声音竟如此平静漠然,长天青不得不惊心冷怒。“若你还记着仙界礼秩一分,便应……”
“师兄……”云诀眸中清冽,一声轻叹溢出:“云诀此生未负天地,未负苍生……便也不想负了她,负我自己。”
长天青抖了起来:“好一个不想负了她,负自己!”一声久抑之喝,平地惊起响彻大殿:“你难道还想娶了她不成?!”
云诀抬眸:“是。”
长天青脸色发青,窒一瞬,怒极反笑:“哼……师弟能力远在诸仙之上,想做什么谁能阻拦?仙门这些个伦常之礼又算得了什么?大可抛尽弃尽,只管与那孽障双宿双栖了就是!”
眉间几分倦,几分疼然,几分冷瑟。
“云诀,心意已定。”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一念觉心
眉间几分倦,几分疼然,几分冷瑟。
“云诀,心意已定。”
风扬起雪白的长袍,散开一阵悲敛,微窒的语气,寒肃而清静,如画如墨的眉间一如往日慈悲、淡然,清冷独绝,却又萦着难以掩尽的一丝疼负、一丝释怀?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于她,也于他。
知是错,是孽,可猛然惊醒之时却早已迟了。
往事历历在目,此心困顿,恍然间已殁。
亲口判下她天魔之刑,他面不改色地看她行刑,最后的不忍,是他亲自出手杀了她。
迷情林中,初知她对他的爱恋,他决绝地将她置了寒潭之中,弃她于雪地里哭喊着认错,只亲口逐了她出峰。
三年之后醉仙群会上,她因毒对他生出邪欲,他亲手碎了她魔元封她丹田,蓬莱一战罪孽难赎,他将她关押在寒海之底,百年死生相继。
是非对错,即便他不尽知也隐隐洞察了。那一百年,是为了叫她断念,叫她自省。
可是却又突然知道了她竟从最初,便只是为了他。
走到那一步,全只因为他。
他曾叹,不若不知。
心下却终是动容了。
是以当她再出冰牢,真的抛开前尘将所有的执念都弃尽了以后,他一时间竟兀然空惘了……
百年里,他远望寒海尚还有几分恻动牵疼觉到自己还活着,正殿之前那一刻,她从他身侧漠然走过之时,他却再觉不到身上一丝生息,似乎天地间所有一切都空了,连带他的心也是。
没有人知道,开口留下她的那一刻,他有多少惊惶,又有多少隐喜。
再为师徒亲自接回止水峰上,与其说是对她的慈悲,不如说是对他。
明知她若留在他身边,于六界恐将是浩劫一场。可却还是纵容自己留了她下来,不去多管多顾,直至如今。
这一世,她本没错,是他,沉陷在百年前的动容里无法自拔。
害怕,却又贪恋,在复杂与矛盾中不容她离远,又不容她太近,哄她抱她,却又一次次惊醒过来猛地推开她。
明白这是错,他拒绝,抗拒,百年前逼她断念,百年后逼自己摒弃,不惜将她嫁出止水峰,也要斩断这样的错孽。
直到情欢酒,直到魔障难灭,直到他终于控制不住对她犯下了大错。他才终于明白,他早已救不了自己、也回不了头了。
怎样决绝的方式,对她,对自己,却还是抵不过堕凡的心。最终五百年的修为,输给了一个情字。
号为止水,却终究没能做到心如止水。
她不但没能离开他这师父,甚至还怀了他的孩子。
到底是人意还是天意?
云诀自嘲苦笑。
得道数百年,动情动欲也就罢了,竟还是对着自己的徒弟。
复杂,迷惘,承忍,叹息。为仙多年,于他,竟也会有这样荒唐的一日。
可到底还是有了。且他竟还平静的很,甚至释怀。
是错,他认了;是孽,他也认了。
可是认了之后,却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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