尿四下飞溅,大家越发哗然散开。
甘翠莲看出抛掷粪包尿罐的,竟是那几个无赖,登时怒不可遏,一个箭步窜了过去,喝道:“该死的贼汉子,姑娘在这里卖武,没有冒犯你们,居然用这些卑鄙下流的手段到处捣乱?”当先一个无赖耸了耸肩膀,冷笑说道:“小妮子,你要在这里卖武吗?懂不懂得这儿的规矩?如果不懂,先陪我麻四爷睡一夜,四爷慢慢告诉你……”话未说完,砰的一声在腮颊,中了甘翠莲一下粉拳,这一拳的劲力不小,把他满口牙齿打掉一半,顺口鲜血直流,那无赖疼得大叫起来,喊道:“反了反了!这丫头居然动手打人,各位兄弟,过来揍她!”四五个无赖轮拳捋袖,齐齐上前,甘翠莲绝无惧色,展开拳脚,生龙活虎也似,闪展腾挪,拳飞脚起,把这四五个无赖打得屁滚尿流,叫苦连天,纷纷掉头飞跑,甘翠莲怒气未息,正要追赶过去,冷不防背后有人一声冷笑:“好功夫,好拳脚,可是今天遇着了贾四爷,恐怕没有你卖弄本领的余地!”
甘翠莲回头一望,自己背后不知啥时来了一群人,约莫有三四十人之众,簇拥着一个锦衣花帽的少年公子,刚才那两句话就是公子说的,那些看卖武的人,已经纷纷散去,甘翠莲看见少年公子居然有这样的气派,不禁心中嘀咕,知道他必然是当地恶霸之流,那几个捣乱把式场的无赖,还是他指派出来的,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势成骑虎,自己想要善罢也不能够了!
甘翠莲回身戟指喝道:“我在这里铺设把式场子,赚几个钱,并没有犯王法,你居然指使这些泼皮无赖,到处捣乱……”她还要骂下去,那少年公子喝了一声:“丫头,叫你看看公子爷的手段!”锦袍晃处,已经抢到甘翠莲的跟前,左时一弓,右手一拳当胸劈到,这下有个名堂,叫做“饿虎出押”,正是五行拳的绝招,拳风凌厉,先声夺人,甘翠莲立即用个“寒鸡步”,右手向上一招,把公子手掌卸开,同时左手画了个大圆圈,弯击出动,横推对方腰肋,这是甘家连拳里面的“丹凤朝阳”,也是甘天澜秘传下来的绝招,那公子咦了一声,掉臂转身,步走洪门,“怀中抱月”,“黄莺落架”,连环出击,一连两手,把甘翠莲逼得步步后退。
她使用甘家连拳里面的七星步,左扭右拗,连闪两招,公子突然猛然一声,身右左转,一个“翻身劈掌”,疾如流星,左拳右掌,连环运用,堪堪打到甘翠莲的胸口,甘翠莲躲闪不及,不禁大惊,眼看难免一拳之厄,说时迟,那时快!侧面呼声风响,飞来一颗弹丸,恰好打中那公子臂弯“曲池穴”,公子拳劲方才发出一半,乍觉穴道发麻,竟然发不出来,甘翠莲趁势一扭腰身,“黑虎出洞”,砰的一响,反手一拳打中公子的鼻梁,这公子哎哟一声,身子倒退三四步去。
这公子的拳技造诣,本来高出甘翠莲不少,眼看三招四式,便可以把她撂在地上,哪知道暗算横来,应胜反败,鼻子上吃了甘翠莲一拳,不禁又羞又怒,甘翠莲一拳打中,更不让人,另外一下“时底穿捉”,嗖的穿出,平击那少年公子的胸脯,公子坐腰沉胯,扣背含胸,左手向外一翻,五指一拿一攫,这是擒拿手的绝招,眼看就要把甘翠莲的臂骨一下拗折,哪知道就在公子五指和甘翠莲的手臂将撞未触的时候,耳边又是嗤的一响,左腕近脉门的“会宗穴”又是一麻,原来又中了一颗弹子,手臂翻不出,砰的一声,胸口又中了一拳,这一拳是甘翠莲平时练熟的,力量十分沉猛,打得那公子的身躯向后一仰,公子在后仰的时候还用一招掠阴腿,踢向甘翠莲的下路。
哪知道左脚才向上一翘,啪的一响,下面飞来一弹,打中了公子腿弯的“涌泉穴”,公子扑通一声,蹲在地上,甘翠莲大感意外,她一记钩拳横扫过去,打中了公子右边面颊,这公子哎呀两声,扑通跌倒!和公子同来的三四十人,看见自己主人吃亏,发一声喊,刀枪棍棒齐向甘翠莲杀上!
甘翠莲知道自己能够打败公子,完全是一个不露面的人发暗器相助,自己父亲甘天澜在生之前也曾教自己练过听风辨暗器的本领,她听出来人发的是弹丸飞针一类小巧暗器,心里非常感激,扭头向左一旁,只瞥见一个窕窈纤秀的背影,闪入小巷之中,看来像个女子,甘翠莲正要追赶过去,公子手下的豪奴恶仆,武师打手,已经一窝蜂般了冲过去,甘翠莲知道自己寡不敌众,开罪了这地头上的恶霸,再也不能够在灵宝县逗留下去了!她展开家传武学来,趁对方未曾合围之前,一拳一脚,打翻了两个迎面冲来的豪奴,夺了一把单刀,转身向城门口直跑!甘翠莲的脚程很快,顷刻之间逃出了灵宝县城门,跑得没影没踪!
暂时不说那公子手下爪牙党羽追赶甘翠莲不上,懊丧回去的情形,以及这姓贾少年公子的名字和来历。再说甘翠莲一口气跑离了灵宝县城,奔出六七里外,方才停住脚步,她猛然想起自己的衣服和银钱,完全放在投宿的客店里,刚才只顾逃命,竟然忘记返回客店,去取钱银衣物,岂不是变了空无所有吗?
甘翠莲着急之下,几乎要哭起来!可是她回心一想,自己究不如找个地方歇宿一晚,明天再到城门口附近张望,看看情形,方才混入灵宝县城,到客店去取回东西,谅来客店里的店东伙伴,还不至于吞没了自己的东西,甘翠莲主意决定,便向茫茫荒野走去。
她打算找一个种庄稼的人家,求宿一晚,甘翠莲望眼看去,旷野寂寥,夕阳西下,晚烟欲暮,阵阵归鸦飞过自己头顶,带着嘎嘎叫声,飞向眼处,甘翠莲心中暗想,这里平野无垠,绝无人烟,自己到哪里找寻地方投宿去?
她一边想一边走去,不知不觉,又走了四五里路,天色渐渐的黑下来,甘翠莲暗里焦的,假如今天晚上找不着歇宿的地方,自己就要露宿荒野,正在这样的盘想,前面突然现出一株疏林,树林的间隙里,透出一星灯火,甘翠莲不禁大喜,有灯火的地方,必定有人家,换句话说,即是有投宿的指望了。
行走复行走,不知不觉,疏林已近,那灯光在林里掩映而出,影绰绰的,现出一屋子,甘翠莲不假思索,穿林而进,走不到四五十步,屋子已经呈现在自己眼前,原来是一座矮矮的石屋,一明两暗,两个房间暗沉沉的,漆黑如墨,明间里却映出一盏油灯来,屋子外边还结了一道竹篱笆,甘翠莲一直走到竹篱笆旁边,正要叫喊几句,向屋中人求宿,可是回心一想,自己是个了然一身的青年女子,不知道屋里住着的是谁人?万一这屋里主人是个男子,没有女眷,男女有别,自己哪里能够向他求宿呢?她便决定先看清楚了屋中人,方再打主意,甘翠莲见那竹篱笆的门并没有扣上,虚掩了大半边,她用手轻轻一推,竹扉应手打开,甘翠莲直来到窗下,向里一看,哪知道她不看犹可,一望之下,不禁咄咄呼怪!
原来这明间是一座厅子,厅子的屋梁上,悬挂着十多只布袋,用细绳索穿着,挂了下来;布袋鼓卜卜的,似乎装着练武用的铁砂子,厅子中心盘足跌坐着一个老头儿,这老儿年逾六旬,须发花白,貌相清癯,低眉垂目,看模样正在那里做着坐功,甘翠莲正在感到暗暗诧异,老头子的头顶突然升起一阵热气来,像揭了锅的蒸笼一般,白烟缕缕,不到顿饭工夫,满屋子的空间,袅娜着迷离的白烟,老头子似乎被包没在一阵烟雾里,甘翠莲猛然醒悟过来,她想起自己爹爹生前说过,凡是一个内功造诣到了化境的人,可以藉着吐纳之力,把身子里面的真气运出来,化成烟雾,功夫修到这般地步的人,此时此地,却被她在深林中遇见了。
甘翠莲正在怔怔出神的想着,那老头子突然哼了一声,倏地扬起左手来,向着空中布袋一招,只听啪的一声大响,他的手掌并没有打着布袋,距离还在三尺以外,那布袋呼的一响,连着绳子打秋千般,直荡起来,甘翠莲吓一大跳!
因为这些布袋每个有一尺多长,装满了铁砂子,每个袋的重量至少在十斤过外,这老头子居然能够用掌风冲激之力,把布袋打得向横里飞起来,内力之纯,掌风之劲,可以想见!她不禁吐出舌头,老头儿又把右掌向空中一招,呼呼两声,又把距离头顶五尺以外的一只布袋击得向横里直飞起来,向左边飞出去,跟刚才掌击的一只布袋,互相交错而过。
那老头子连击两只布袋,都是盘足坐地,纹丝不动,他接着一掌一掌的打出来,两条手臂宛似蛇信,左挥右舞,屋梁上悬挂着的十几只布袋,受了掌风冲激,一只一只的摆动起来,刹那间风声呼呼,袋影纵横,斗室之内,仿佛有几十个人影,团团来住,甘翠莲看得目瞪口呆,她一个不留神,身子向窗扇上一挨,喀喇一声,发出轻微的响声来,那老头子耳聪十分厉害,立即听了出来,高声大喝:“外边伏着的是哪一个!快滚进来,不然的话,老夫可不客气了!”
这一声喝响如巨雷,室中布袋尽停,甘翠莲被他一喝,吓得魂飞魄散,正要转身逃走,说时迟,那时快,室中灯火晃处,人影飒然,那老头子眨眼之间,已经由屋时穿出来,落在她的跟前,喝道:“小子!要逃跑吗!”甘翠莲被那老头子的神威所慑,不由自主,双膝一屈,扑通的跪了下来,叫道:“前辈饶命!”
那老头子在屋里灯光反映之下,看出窥望自己的竟是一个年轻少女,也觉得出乎意料之外,他立即把嗓子压低,面孔一沉,说道:“你这女娃儿是哪里来的?天色这样晚了,你单身一个撞人树林里,为的是什么事?你可有同伴吗?”
甘翠莲看见那老头子两眼精光炯炯,如光似电,不禁战栗起来,期期艾艾的说道:“我我……我我……”她正想说下去,树林外面突然暴风雨也似的响起一阵嘈声,人嘶马叫,显然是有一队人马向树林中走进。
老头子倾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