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翠莲躲要暗间里,眼见了这一场恶徒弑师的惨剧,真个心胆俱颤,目定口呆,直到马蹄声去远了!她方才醒悟过来,跑出厅子,把尚天阳由地上扶起,悲声叫道:“前辈前辈!你怎样啦!”尚天阳本来头昏脑胀,心头火烫,全身热得像一个大洪炉,可是被甘翠莲一拖,颤声叫道:“我我我……我不行之,女娃儿,你你你,你走吧!”甘翠莲究竟是个武林中人,说道:“老前辈,你你你,你不用怕,你有没有解毒的药?”尚天阳嘶哑着嗓音道:“我不行了,就有解药,药不对症,毒入膏盲,也是枉然,你你,你走……”甘翠莲见尚天阳面上肌肉不住抽搐,额汗如雨,那一种毒发痛苦的惨状,不禁流下泪来,说道:“老前辈,我就是那个卖武的女子,被你的徒弟赶得没地方藏身,跑到你屋子来的,你老人家放心吧,我我我,我一定给你报仇。”
尚天阳哦了一声,似乎精神一振,说道:“好姑娘!你这样的一说,我倒不能够立即死了,你扶我坐到椅子上吧,我的卧房里近床头那一边,嵌着一口木橱,你把橱门打开来,上面一格有解毒药,虽然药不对症,吃了也可多挨一个时辰,我要延长这个把时辰的活命,把我半生心血的绝技传给你,让你日后找我那孽徒报仇,快点去拿!”甘翠莲立即把尚天阳扶到屋角一张木椅上,让他坐下,然后走入卧室,掌起灯来,灯光照处,尚天阳的木榻上面,近床头的一边,墙壁上果然嵌了一口小小的木橱,甘翠莲把木橱门一拉:果然现出间格来,上面一格放了几个药瓶药罐,下面一格却有些手抄本子,甘翠莲把药瓶药罐一古脑儿拿了出来,返到前厅,尚天阳颤魏魏的伸手接了,把几个瓶罐的药粉完全倒入口里,甘翠莲却到卧房里舀一碗茶出来,给他送服,尚天阳吃了解药,面上那层死灰色的暗气果然消褪了些,说话声音也明朗起来了,他向甘翠莲道:“姑娘,你先把你身世向我说一遍吧!”甘翠莲便把自己身世来历,以及离家远走原因,约略的说了一遍,尚天阳点头说道:“哦!原来如此,你的身世怪可怜,我也把我的一切,老实跟你说吧,我姓尚双名天阳,崆峒派第三位长老,当年以九宫神行掌,大鹰爪功驰名江湖,江湖上的人送我一个外号,中五鹰爪,因为锋芒大露,过于自负,有一年败在昆仑派金光道人的手下!”
他这几句一说出来,甘翠莲不由暗吃一惊,想着逼死自己生父甘天澜的冷霜梅,她的师傅不就是金光道人吗?
怎会这样凑巧?只听尚天阳说下去道:“当时我十分气恼,因为我打败的时候,还中了金光道人一下霹雳掌,受了内伤,这种伤虽然不会致命,可是不能够用内家运气的功夫跟敌人打架,换句话说,即是本身功夫去了一半,我决定要报这个仇,因为金光道人是昆仑派里面第一名高手,我如果要胜过他,必定要找一个僻静地方,住上五个年头,养好内伤,然后孜孜苦练,把本身现有的功夫提高一倍造诣,方才可以,哪知道我是在陕西幽谷关附近被金光道人打伤的,便打算跑进河南熊耳山,找一个地方隐居,谁知熊耳山里面有一座盗寨,寨主名叫贾云龙,就是我这孽徒生父!”
甘翠莲噫了一声,她暗想原来这花花公子贾玉麟,他的父亲还是绿林出身,怪不得他这样心狠手辣,原来他还是强盗的胚子哩!
尚天阳道:“当时贾云龙虽然是个山寨大王,却是十分识货,一见了我,便知道我是有本领的人,立即把我请入山寨,倾闰相交,我就在他的山寨里养伤年余,几次官兵入山剿寇,攻打山寨,全靠我给贾云龙运筹决策,杀退官兵,所以贾云龙对我十分钦佩,要把他的儿子贾玉麟给我做徒弟,这孽畜当年只有七岁,聪明伶俐,很讨得我的欢喜,我当时不假思索地答允,把他收下了!”甘翠莲想这小子还是在强盗窝里拜师,俗语说得好,狗嘴里生不出象牙,怪道有今日的弑师手段。
尚天阳说到这里,气息喘喘,他喘了一阵方才说道:“我当时向贾云龙说,做强盗不是良久之法,自古以来,杀人放火的大盗,有哪几个有好收场,不如及早洗手,改邪归正,贾云友被我说得心动,果然遣散盗众,毁了山寨,先到河北住了一个时期,然后带着金银回到河南来,在灵宝县住下,做买卖粮食的生意,几年之间,一帆风顺,发了大财,贾云龙还娶了几房妻妾,我知道一个人共患难易,共安乐难,便向贾云龙要求一个人住在城外,自己找一个清静的地方,除了养伤之外,还把我们崆峒派的内典功夫,用心苦练,希望将来一放异采跟昆仑派的人决个雌雄,贾云龙起先不肯让我另外分居,经过我再三央求,方才答允,他果然在这里给我盖了一间石屋,让我居住,还按月送给我油盐柴米,我在这间屋里一住就是五个年头,内伤慢慢养好,可是贾云龙却在这一年染病身故了!”
甘翠莲忍不住说道:“老前辈,这小子的父亲还算是个好人,只不知道他的儿子这样坏!”尚天阳道:“是呀!贾玉麟这个孽畜,自从老子死了之后,没了管头,虽然一样的跟我学功夫,一样叫我做师傅,可是他的行为,渐渐放荡,起先是拈花惹草,好勇斗狠,我劝了他几次,他却是阳奉阴违,变本加厉起来,我看见他的劣根性渐渐现出来,索性不教他高深的功夫了,这小子却是鬼灵精,知道我对他冷淡,立即把放荡的行为收敛一些,天天来央求我,要我搬回他家里住,教他本门绝技九宫神行掌和五阴点穴之法……”甘翠莲用手一指屋顶的铁砂布袋道:“老前辈,这些布袋是你练九宫神行掌的道具了?是与不是?”
尚天阳叹气道:“怎的不是,我当然一口拒绝啦!他立即发起少爷脾气,整整一个月也不上我的门,今天晚上方才到来,居然用这种阴毒的暗器来伤害我,想不到我尚天阳练武几十年,除了金光道人之外,败在我一双铁掌下面的人,真个不少,今天却阴沟翻船,败在这小子手里!”说到这里,身子一软,晃了两晃,眼看就要由椅子里跌在地上!
甘翠莲知道他心神激动,立即把尚天阳一扶,柔声说道:“老前辈,他用鬼蜮手段来暗算你,那算得了什么?我服侍你,养好了伤,再找那小子报仇!”尚天阳惨然一笑,摇摇头道:“我不行了,你把我木橱下格的书完全拿去吧!
那是我几年以来,精心研究所得的奥秘,还有……我指点你九宫神行掌的拳法,我先说了大要,你按着图谱练习,只要用心的学,也一样可以成功……”尚天阳口讲指划,指点着地上的虚线,把九宫神行掌的招式逐一解说,他说了一遍之后,便问甘翠莲懂不懂,甘翠莲武功根底还肤浅,一时之间哪里能够领略?
可是她看见尚天阳额上青筋暴现,呼吸紧促的样子,知道他身心痛苦到十二万分,恨不得把毕生绝学,在生命之火不曾熄灭以前,传给自己,自己虽然有许多不懂的地方,也只好点点头,尚天阳把九九八十一路九宫神行掌法,解说完了,仿佛放下了一件心事,没精打采的说道:“翠莲,我跟你虽然聚首才两个时辰,估不到会把功夫传给你,咱们还没有师徒的名份,你叩头拜师吧!”甘翠莲立即跪在地上,叩了三个响头,尚天阳淡然一笑,说道:“好好,我放心了,你今后是崆峒派的人,我木橱内还有一方雕了雄鹰的玉器,你拿了走上崆峒山,见了我的大师兄赤霞子,便说……”尚天阳刚刚说到这一个字,脑袋一歪,身子由椅子上溜了下来,扑通咕咚,倒在地上,呜呼丧命。
沥血伏龙……第二十四章盗巢失贞一女刺渠魁第二十四章盗巢失贞一女刺渠魁甘翠莲忍不住放声大哭,虽然跟尚天阳不过是萍水相逢,可是看见他惨遭叛徒杀毙的情形,以及临终传授自己武技的情景,知道这武林前辈,还不失为一个刚正不阿的人,谁想得到他这样收场呢!甘翠莲哭了一阵,猛然醒悟过来,贾玉麟曾经说过,天亮之后再来,买棺木给尚天阳殓葬,自己仍然不走,跟这畜生遇上,老大不妙!甘翠莲想起自己和尚天阳师徒相授,结交一场,以这位老前辈的性格来说,假如他死而有知,也不肯要贾玉麟的棺木呢!甘翠莲便跑进屋里,找了一柄锄头,就在屋前的泥地上,掘了一个土坑,把尚天阳的尸首放入坑内,堆土壅平,默默祝祈了一番,然后返入屋里,把尚天阳的遗物完全收拾,木橱里除了册籍图谱和一方有雄鹰标记的玉石之外,还有一柄古色斑斓的长剑,以及好些散碎金银,有了这些东西,自己便不用冒险返入灵宝县城,向客店取回自己的东西了!
甘翠莲收拾了一切东西,不知不觉,已经是五更破晓,晨鸡蹄埘,甘翠莲无限依恋的望了这间石屋一阵,方才黯然离去,顷刻之间,消失在树林的深处。
物换星移,寒暑五易,五个年头之后,河南潼关路上,出现了一个黑衣佩剑,英姿飒爽的女子,骑着一匹黑马,这女子就是甘翠莲,她拿了尚天阳的遗物,向西走,一路上饱历风霜,吃尽千辛万苦,方才到达了崆峒山,拿出尚天阳的雄鹰玉石来,登门求见,果然见着了赤霞子,把自己在灵宝县巧遇尚天阳的经过,向赤霞子说了,赤霞子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崆峒派在最近二百多年以来,日渐式微,人材零落,远不及昆仑派人多势盛,老三却一力要只手回天,一个人躲起来,要练成绝技,使自己的武功胜过昆仑派,哪知道壮志未酬,便自死了,真是可叹!”
甘翠莲又说出贾玉麟弑师的恶行,以及自己跟冷霜梅的一段瓜葛,赤霞子道:“姓贾的这种行为,可说天人共愤,不过,老三这人也太过感情用事,当初不分好丑便把他收录为徒,至有噬脐之祸,照理我们应该给他报仇,不过你既然在尚天阳临死之前,拜了他做师父,这一个报仇的千斤重担,就要落在你的身上,你由今天起住在山上,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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