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书房里呀,夫人,我马上就去拿。”泉嫂笑嘻嘻道。
“对了,泉嫂,你媳妇儿这个月不是才帮你生了个大胖孙子吗?我看你干脆也请居士帮你孙子起个好名字。不是我说,这小孩的姓名是顶重要的,可不能随便取取。”金杜玉玫瞎热心。
梁圆圆对满脸盼望的泉嫂嫣然一笑,“如果泉嫂愿意,我当然会竭尽所能,帮宝宝起个平安顺心、大吉大利的好名字。”
“哎呀!居士真是救命活菩萨呀!”
梁圆圆微笑了起来,“千万别这么说。”
要当算命师,除了真本事以外,也要讲求点演技。
看吧,这下子两个老人家说有多开心就有多开心啊……梁圆圆得意洋洋。
金毓尧回到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闹烘烘得像菜市场的大厅。
“正所谓紫府同宫旺,喜得辅弼缠,财宫兼吉曜,名利自然全……”还有人在吟诗。
十几名佣人则是男男女女围成圈圈,挤来又挤去,其中包括一个嗓门最大,笑声最洪亮的老妇人。
是在聚赌吗?
“妈?”他不敢置信。“你们在做什么?”
一听见他的声音,刹那间人群仿佛夜里猛然开灯惊逃四散的蟑螂般,瞬间咻地有多远就躲多远。
金杜玉玫也想跑,可是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只得坐在原位露出最纯真无邪的笑容。
“儿子,你、你怎么回来了?”
金毓尧没有听到母亲的问话,锐利的目光早已被一个有点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脸蛋吸引过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脸色一沉。
“这位先生,我曾经见过你吗?”梁圆圆装无辜。
说啊!有胆就在他阿母面前承认他曾经去命理馆威胁要砸她摊子。
金毓尧眼神阴鹭不悦,果然有些顾忌地望了母亲一眼。“走。”
“走什么?”她假装听不懂,笑吟吟地转头对金杜玉玫道:“金夫人,这位就是令郎吗?他说qi书+奇书…齐书‘走’的意思是要轰我出去吗?”
“哎呀!居士,你千千万万别误会,我儿子……我儿子……”金杜玉玫又尴尬又愧疚地拍著梁圆圆的手背,随即恶狠狠瞪了儿子一眼。“我儿子只是不善于表达,其实他没有别的意思的。”
“原来如此。”在善良的客户面前,她是乐得当好人的。“那么应该是我会错意了。金夫人,令郎个性刚强,威仪出众,果然是一表人才。”
见梁圆圆没有生气,金杜玉玫松了一口气,随即开心道:“居士,依你所见,我儿子有什么需要改运或者增进的地方呢?虽然说他今年确定是红鸾星动,可是放点招桃花的水晶什么的,会不会更快一点?”
她略一沉吟。“这个嘛……”
金毓尧已经听不下去了,冷著脸走向她。“梁圆居士。”
“是。”她微笑看著他,目露挑战之色。干嘛?想打架啊?
“可以借一步说话吗?”他挑高一眉,“或者……你会怕?”
开玩笑!她梁圆居士连鬼都不怕——反正又没见过——又怎么会怕他这个活生生的大男人?
“本居士向来热心助人,既然金先生看起来一脸疑惑的样子,那么本居士自然乐意为您开释解惑。”
金毓尧在心里冷笑。就让她再跩个三分钟好了。
“请跟我到书房。”他话说完,便大步走向金色回旋梯。
她朝看愣了的金杜玉玫点个头,悠哉悠哉地跟了过去。
就不相信他敢吃了她!
豪宅就是豪宅,有钱人就是有钱人,就连一间书房都比她整间命理馆还要大上许多。
“啧啧啧!年轻人,你太阳星入命宫,门窗喜向东、东南,取旭日东升之意,然而你太阳星在己午守命,则宜装饰窗帘遮光……”梁圆圆一走进去,四面环顾,立刻摇头晃脑道。
金毓尧高大的身子转过来,厌恶地皱起浓眉。“你知不知道自己根本就是个神棍?”
神棍?!
她像被一棍子砸中脑门,霎时气急败坏,什么道骨仙风全跑光光!
“姓金的!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干什么老是看我不顺眼?”她忿忿然冲近他面前,一手叉腰一手狠狠怒指他。“上次跑去命理馆威胁我,现在又对我出言不逊,难道你不懂得怎么尊重专业人士吗?你以为你是谁啊?仗著有几个钱就了不起啊?”
管他什么客户至上、形象第一,这混蛋简直能逼圣人问候他祖妈!
“像你这种自我封神,四处诈财的神棍骗子,没什么好值得人尊敬的。”他淡淡地道,“还有,我警告你以后不准再踏进我家一步,否则我马上报警。”
“你你,你凭什么报警?我可是大名响叮当的梁圆居士,才不是什么四处诈财的神棍!”她怒不可遏,“还有,是金夫人邀请我来的,如果是你,就算用八人大轿抬我,老娘也不可能会来!”
金毓尧眯起双眼,盯著这个看似脱俗,却是一点气质也无的凶婆娘,忍不住嘲讽道:“居士可以自称老娘吗?”
“紫微斗数的创始人陈搏都可以自称‘老祖’了,我称老娘又有什么不可以?”她冷哼。“我们学道中人才不像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如此介怀尘世浊名,只要心存善念抱元守一,就能悟得人生真实不虚之道理,年轻人,正所谓学而时习之,不亦乐——”
“我说,”他的声音低沉轻柔得好不危险。“滚。”
“——乎,”梁圆圆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吞了口口水。“滚、滚就滚,怕、怕你啊?”
她僵硬地转身,同手同脚地走出书房。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突然好像有种再敢啰唆,就会人头落地的毛骨悚然感?
一定是想太多了,以她梁圆居士的修行,怎么可能会怕那个势利鬼?
等到走出书房门口,脱离了恐怖的冰寒气压范围后,梁圆圆忍不住回头撂下一句狠话——
“以后不要让本居士再看到你!哼!”
然后她就很卒仔地咚咚咚飞也似地跑下楼了。
金毓尧瞪著她逃命般的背影,突然有些想笑……真荒谬,他怎么会觉得一个神棍的举止反应很好笑?
他自我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事情真的不对劲。
一个月来,命理馆只做了几件过路人的生意,还有几个住附近的欧巴桑来问运势,赚的钱就连给她塞牙缝都不够。
梁圆圆从自信满满到面色如灰,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走到了所谓的“十年大限”?
运势命理有起有落,如月盈月亏,但是她始终以诚待人,善尽本分,总是能在最恶劣的状况里开创出灿烂的业绩之花来。
她摩挲著下巴,若有所思地望著悬在墙上的八卦钟。
怎么会在短短时间内,所有老客户都不来了?而且只要接到她亲自打的电话,个个都吞吞吐吐,然后尿遁的、假装肚子痛的、不然就是临时三缺一的,什么状况都来了。
肯定有人在她背后搞鬼。
“美月,不要再睡了。”她叹了一口气,怎么也不愿去想是否有人挟怨报复。
“再睡下去,我们去睡台北车站的机会就指日可待了?”
迷迷糊糊被叫醒的美月揉了揉眼睛,“啊?客人来了吗?”
“什么客人?连客运都不经过我们店了。”唉,以前最少都还有些日本观光客来这里凑热闹。
“客运不是去年底就改行驶别的路线了?”美月愣了愣。
“就让我牵拖一下有什么关系?”她哀声叹气,索性打开抽屉,从万年历旁拿出卸妆乳液,再拉开第二个抽屉,自专业用罗盘旁抽了几张化妆棉。
连只苍蝇都没有,还化妆给谁看哪?
唰唰唰没三两下,梁圆圆脸上老气横秋的彩妆顿时消失一空,露出了原本晶莹芳绯的鹅蛋脸。
哇!变脸前后起码差了二十岁。
当然,梁圆居士本尊今年也不过二十四岁呀。
“居士,为什么你老是要化老妆啊?那样没有比较好看耶。”美月眨眨眼,一脸不解。
“傻丫头,要是不化妆浓一点,老气一点,怎么会有稳重的专业形象?”她把擦脏了的化妆棉丢进脚边垃圾桶。“不然就算我功力再好,能力再强,还不是会败在这张娃娃脸上?”
这也算是易容术的一种哩。
“原来是这样。”美月恍然大悟,“唔……”
“唔什么唔?”她又好气又好笑。“反正事情就是这样啦。对了,这个月薪水我昨天已经汇到你的户头了,记得寄一些回去给你阿爸当生活费,知道吗?”
“知道。”美月叹口气。
“做儿女的奉养父母是天经地义的,叹什么气?而且举头三尺有神明,积福造德乃本分之事,正所谓公道自在人心……”梁圆圆又开始忘情地滔滔不绝起来。
美月听而不闻,迳自去拿扫把扫地了。
今日又是个提早打烊日啊!
“哟!”一个脸上有著大浓妆,脖子上挂著金光闪闪的开运八卦金项炼,手腕上戴著吉祥招财金刚手环,以及胸前别著避邪麒麟翡翠别针的中年妇女,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面露讥笑的开口道:“我说梁圆居士哪,你今儿个又这么早就要打烊啦?”
一见上门的人是她,梁圆圆素净的小脸瞬间布满戒备,不动声色道:“咦。这不是咱们隔壁‘卜福堂’的八卦婶吗?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坐嘛,要不要喝杯茶?”
“什么八卦婶?我是八桂大师!”中年妇人眼皮抽搐,画上去的眉毛呈惊叹号状。
“对对对,我说错了,你是发粿大师,不是八卦婶,我这记性真是该打。”她笑咪咪道:“不知道您贵人踏贱地,所为何事呀?”
八卦婶闻言大怒,气呼呼道:“你这个臭丫头,不要以为这两年红了,轮到你出风头了,就可以在这里耀武扬威,哼!嚣张没有落魄的久,当心乐极生悲!”
美月几时见过这等冲突场面,早吓得抱著扫把闪到一边去了。
因为流弹是不长眼的呀!
“发粿大师,您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们修道之人是兄弟爬山各自努力,哪来什么风头不风头的呢?”梁圆圆挑起弯弯眉毛,似笑非笑。“倒是大师您,最近砸大钱接受电视台的采访,生意想必好很多吧?”
“你!”八卦婶脸涨红了,“你、你怎么会知道……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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