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陆丝一直不喜欢“吻”,性起码还有娱乐与生殖的功能,吻除了互吃彼此的DNA之外,实在没有意义。
但她喜欢这个吻。
相较于他逼人的体格,他的吻一点都不强迫,而是充满了勾诱、试探,与探险的意味,有如裹了丝缎的枪。这想法让她窜过一阵兴奋的渴望。
最后留恋地舔了下她的唇,他稍稍退开一步,两人的眼都因为这个缠蜜的吻而显得蒙眬。
“我还以为我已经被你归进黑名单了。”
“为什么?”想了一想,她自己接口:“你对我确实做了不少坏事,毕竟绑架无论在哪个国家都是违法的。”
“如果我得为了扣留你的车而坐牢,我得说这十分值得。”
其实,他们都知道,如果她真的要离开,没有任何人会阻拦她,即使她当初不知道,现在也十分清楚了。
“那你做了什么?”她浅笑。
“但愿我知道。白天你拉著琪琪逃出电脑教室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已突然得了什么传染病。”
她眼中的笑意敛去几分。
“嗯,我只是不想打扰你工作而已。”
“我并不介意被打扰。”于载阳深深地看著她。
月光落在他的身上,形成一座如山的庞然剪影。他的眼神充满探究,莫名地令她烦躁起来。
“天色不早了,我明天要早起,你也快回去吧。”她撑起身子,准备关窗。
又触到她的地雷了,这次于载阳没有放过她。
“你不喜欢聪明的小孩?”
“怎么会?我自己就是个聪明的小孩。”
“我相信。否则你也不会年纪比梁姊小,却是她的学姊。”黑眸里研究的意味越来越浓。“或许,你不喜欢的是‘太聪明’的小孩?”
陆丝的眼神完全冷了下来。
“小孩就是小孩,不管聪明不聪明的,一律都是小孩。小孩子对聪明与否没有什么感觉,大人才有,他们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取悦大人而已,所以不要将你的想法和价值观强加在他们身上。”
窗户掩上之前,她冷冷地加了一句——
“还有我身上。”
火红色的跑车张狂地停在修车厂前,在满山遍野的碧绿之中,犹如一道涂歪的浓彩。
“这台车的避震器再调整一下,大致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于载阳从车子底下钻出来,抓过一块布擦拭手上的油污。
车子的主人坐在旁边的废弃轮胎上,叼著一根烟快乐似神仙。
“憋很久了?”于载阳指了指他唇上的香烟。
安可仰启唇一笑,掏出香烟示意他拿一根。他老实不客气地伸手,一碰到就知道不对了。
原来是香烟形状的薄荷凉糖!他给了安可仰一个卫生眼,两个男人一顿,同时低笑起来。
于载阳咬著那根薄荷糖,往好友旁边的废轮胎一坐。安可仰仍然是一色注册商标的烂衬衫、短裤、勃肯拖鞋,于载阳一条破牛仔裤和沾满机油的T恤也没好到哪里去。
两个男人明明都不修边幅,坐在一起却像拍性感的啤酒广告,让人移不开视线。
“我想把这部车的轮胎和汽缸换一换。”安可仰接过他从冰桶捞出来的啤酒,仰头喝了一口。
“还改?再改下去你都可以拿去当赛车了,普通山路跑跑而已,需要那么极端吗?”于载阳也灌一口啤酒。
“我是要改慢,不是要改快!”安可仰白他一眼。
这有趣。“难得你这风行浪子也会有想要把车速改慢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我改快改慢你都有话说!”又是一个大白眼。“前几天千絮说要去超市逛逛,开我的车去,结果引擎一发动,整辆车直接往前射,吓得我半死,她自己倒是乐得很。”安可仰现在想起来犹有余悸。“算了,我还是把马力改小一点,省得哪天出门还得担心这趟回家变鳏夫了。”
于载阳低沉笑了起来。难得这只极限运动界的豹子终于回归家庭,真正变成一只家常豹了。
“你要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安可仰想了一想,耸了下宽肩。“你来吧。过两天我要带千絮回台北待产,车子留在你这里,等她坐完月子,我再回来牵车。”
“OK。”
安可仰斜睨著他,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怎样?”
“什么怎样?”于载阳瞥他一眼。
“你最近过得怎样?”
“不错。”他安然回答。
“不错而已?”安可仰还待说什么,眼光一瞄,突然轻叫:“喔哦!”
“怎么了?”于载阳顺著他的眼光看去。
“麻烦上门了,你好自为之。”安可仰把最后一口啤酒灌掉,拍拍他的肩膀,决定先闪人。
和那道充满怒意的身影交错而过时,他礼貌地打声招呼,结果人家根本没工夫理安大公子,匆匆应了一声,继续往修车场里杀去。
喔哦,看来沸点很高喔!我的朋友,你自己保重了。
“于载阳!”陆丝双腿岔开,愤怒地往他面前站定。
他慢吞吞把啤酒喝完,铝罐捏扁往旁边一扔。
“是。”
“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叫琪琪的妈妈带她来找我做智力测验?”
“我并没有叫她妈妈带……”
“不要骗人了!琪琪的妈妈已经全告诉我了。”陆丝真的非常非常生气,气到全身甚至在发抖。
他从来没有见她如此激动,先安抚地举起手。
“你要不要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今天早上陆丝照常到诊所上工。十点左右,一个三十多岁的少妇牵著琪琪的手走进她的诊所。
“医生,你好,我是琪琪的妈妈。琪琪说她前几天去学校送饭的时候有遇到你?”王太太笑起来的样子与女儿很像。
“是的,有什么不对吗?”她弯下身笑望著小女孩。“琪琪,你感冒了吗?最近感冒的小朋友很多哦。”
小女生咬著自己的拇指,害羞地摇摇头。
“是这样的,那天回去之后,琪琪跟我说于先生让她玩电脑,还夸她很聪明。我本来担心她在那里碍手碍脚,是不是给人家添麻烦,所以昨天还特地去给于先生道歉,没想到于先生一直夸她。”王太太不好意思地道。“他一直说琪琪很聪明,IQ一定很高。我是不了解这个东西啦,可是我自己想一想,平时要是教她什么事情,真的讲一次就会了,她哥哥还没有她记性那么好。
“后来我就问于先生那个‘IQ’是怎么样,他就说这个是决定一个人有多聪明的,好像还有方法可以量;我就问他说,那要怎么量?他说他也不清楚,不过医生可能会知道。”王太太对她憨厚地笑,“那医生,请问你知道怎么样帮琪琪量智商吗?”
陆丝缓缓站直身,觉得双手从指尖开始一路冷上来。
“王太太,我可不可以请问一下,你为什么会想替琪琪测智商?”
“如果琪琪真的是天才,那就不得了了,那是我们橘庄的荣耀耶!”妇人晒黑的脸庞骤然发亮。“而且她如果真的那么聪明,我和她爸爸不管多辛苦都一定要好好栽培她,说不定还可以像新闻上面讲的那种很聪明的学生一直跳级,然后还可以去考医学院,将来跟你一样当医生啊!”
栽培!跳级!医学院!医生!
陆丝觉得自己身体一阵一阵地发冷。她的眼光和琪琪对上,恍惚中,看见的仿彿不是这个七岁的小女孩,而是当年的自己。
什么都不懂,突然就被推进一个“天才”的世界里,然后一直走到现在这个孤独怪癖的自己……
“王太太,要当医生也不是非是个天才不可,你只要让她按部就班的读书即可,如果她有那个兴趣,她自然会往那个发方发展。”陆丝深呼吸一下。
“可是人家不是都说不可以输在起跑点上吗?”王太太道。“如果琪琪真的比一般的小孩子聪明,那我就想把她送到高雄她舅舅那里去,不要在山上埋没了。”
陆丝心头一阵烦恶,只想抓住什么东西大叫一场。
最后,她只是勉强自己笑一笑,“我可以向山下的儿童医院索取智力测验的量表,不过恐怕没那么快,等我准备好了,再打电话给你好了。”
于是王太太高高兴兴地留下联络电话,带女儿离去。
然后等她回过神来,自然杀过来找他这个“始作俑者”!
“所以你认为我该负责的地方是……?”他完全不懂她在气什么。
“你为什么要鼓励她们?”陆丝握紧双拳,大声地说:“王太太根本从来没有想过IQ智商跳级这些事情!她顶多只是觉得自己的女儿比其他小孩聪明一点,也很满意这样的情况,这就够了!你为什么要给她‘自己的女儿是才天’的想法,然后让她开始幻想琪琪即将出人头地,可以一路跳级,跳向一个光明的未来?”
于载阳慢慢地站起身,低头迎上她狂怒的晶眸。
“有一个出人头地的女儿不好吗?”
“当然不好!她已经在计画著要把琪琪送到大城市去,参加什么资优班,跳级考大学,十六,七岁就变成一个医学院毕业生,二十岁不到就去美国念研究所,年纪轻轻就当上……”她猛然咬住嘴巴内侧,顿了一顿,恨恨地看著他,“总之,那不是一个小孩子应该面对的未来。”
“那她应该面对什么未来?”他慢条斯理地问。
“小孩子应该跟自己的父母和同龄的小孩一起成长。他们应该享有纯真,而不是小小年纪就去面对一堆超过他们的年纪应该面对的考验,去适应一个自己完全无法融入的同侪团体!”她的眸中出现激动的水光。“你不晓得那有多困难!一个七岁的小女孩不应该面对这些,只因为大人希望她‘出人头地’!这一点都不公平!”
于载阳轻轻环住她,温柔说:“所以你觉得琪琪的母亲只是在利用她?”
“我不晓得,或许是,或许不是。”她盯著废轮胎,必须深呼吸好几下才能再看回他脸上。“我只知道这样的小孩是不会快乐的!即使他们表面上装得很快乐,那也只是从小到大的优越感让他们不愿意在别人面前示弱!你难道不明白吗?张世明已经死了……”
“谁是张世明?”他插口。
陆丝恍然未闻。“他才三十一岁就死了,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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