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更道出一件令人血脉贲张的事实——她单衣底下空无一物!冷拓影脸色更加紧绷,平板的语音透着强抑过的喑哑。“属下去找如儿来帮您找。”
“我脚扭伤了,就算你找来如儿也于事无补,而且我现在感觉好冷,等你找来如儿我可能已染上风寒了。”说着说着,柳香凝就轻轻打了个嗤。
她真扭伤了吗?可他根本没法子求证,总不能叫他触碰她的脚一探真假吧?!冷拓影沉怒不语,良久,才开始在房间里头寻找起来。
看着他绷得僵直的背,柳香凝扬起一抹得逞的微笑,雪白的小腿轻晃,半点也看不出扭伤的模样。
好不容易在架子后头发现了那抹鹅黄色泽,冷拓影立刻伸手去取,然而突然窜过脑中的念头却让他的手就这么顿在半空中——这是肚兜,是包里她身子的贴身衣物!
“你找到了!太好了!”见他迟疑,柳香凝故意喊道,不让他有任何假装没找到东西的机会。
一咬牙,摒除脑中所有邪念,冷拓影将袖子拉长包住肚兜拿起,递到柳香凝面前。“郡主。”他甚至不愿将肚兜两字再说一遍。
他何时变得如此奸诡了?居然想得出这个法子!柳香凝羽睫啊的,看着依然低头的他,用着无辜的语调说道:“我不会穿。”
冷拓影猛地抬头,她到底要他做到什么样的地步?!
无视于他恼怒的目光,柳香凝扬起娇甜的微笑。“我真的不会穿。”从小到大都有人服侍着,她怎么可能会穿呢?
她的肚兜还在他的掌中!意识到自己手握得死紧,冷拓影微微放开,因为那会给他一种握着她的错觉。
“我觉得冷了……”柳香凝拉紧衣襟,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虽然明知她是装的,可他就是狠不下心不信。冷拓影咬牙不语,半晌,立刻除下身上的外袍替她披上。“请恕属下唐突。”说完立刻将她打横抱起,往她所住的厢房掠去。
又是这个招数!柳香凝咬牙,挫败地无声叹了口气。下次若再要施计,一定要确定他身上没穿外袍才成!
一下子就已来到她的房门前,冷拓影将门轻轻踢开,把她放置榻上。“属下去找如儿来。”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就要离去。
“拓!”在他即将奔出门外时,柳香凝突然唤住他。“如果我没扭伤脚,你会进来帮我吗?”
他停下脚步,顿了会儿,却没有转过身来。“属下会去找如儿来。”
如儿、如儿、如儿!这个名字他在短短的时间内已喊过千百次了!柳香凝不禁气恼地喊道:“除了我的安全外,难道我和你之间就不再有任何关联?你以前甚至会听我谈心事的,拓!”即使到月明星稀,他依然待在她的房中静静听着,完全不用顾虑到男女之别。
那是因为你不曾听过别人的蜚短流长。冷拓影在心中暗暗地回道。
孤男寡女深夜共处一室,即使关系为主仆,亦无法跳脱非分的关联。若不是两年前在园中听到大夫人和二夫人那些不堪入耳的对话,他也还没想到这样的作法会让她蒙受不实的侮辱。
“请郡主以后直喊属下的名字,单喊拓字并不妥当。”他冷然道,依然没有回头。
柳香凝微怔,而后轻笑。“现在连叫法都得避嫌了吗,‘拓’?”
“恭王爷开始留心郡主的婚配,属下只是希望别让任何的流言传入未来驸马人选的耳里。”冷拓影回答,对她的明知故犯没作任何回应。
他知道的。时间已推着她面对众人媒妁的压力,这样的转变不只是她,连他也都一清二楚。柳香凝轻咬下唇,嗔怨地看着那冷漠的背影。可时间逼近的结果,却只是让他和她更加地生疏!
“是吗?”她轻道,缓缓取下头上的翡翠簪子,毫无预警地往摊平的左手用力插去!
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打横伸出的大手分别握住她攻击的右手和护住左手,原本退到了门边的冷拓影在顷刻间掠至她的身旁。“郡主!”他低吼,冷得像冰的语调里融入了怒火的温度。
“不是从方才就不肯正视我的吗?现在还把我的手握得这么紧?”柳香凝戏谑道,柔美的笑靥里完全找不出方才自残的痕迹。
在紧迫之余,他根本就忘了这样的举动有多越矩。意识到行为的不妥,冷拓影像烫了手般迅速松手转身,但她身着单衣的形影已烙入眼帘,撩起从刚刚就一直极力压制的旖旎想像,这些却不是别开头就可以全数抹煞的。
“为什么这么做?”抑下怒气,冷拓影沉郁道。若是他晚了一步,锐利的簪子将会穿透她细致的手掌!为了捉弄他,值得冒这么大的险吗?
看到他狼狈又怒意不定的神情,柳香凝笑得更加灿烂。能逼得他摘下冷然隔阂的面具,就算真受了伤也无所谓,更何况,她对他有信心。
“别皱眉呵!”柳香凝笑道,伸手去抚他揪紧的眉,没有意外的,他还是一如往常地迅速避开,不和她有任何肢体上的碰触。
冷拓影双唇抿成一直线,知道再待下去除了夹缠外,是不可能得到任何回答。“属下告退。”他不等她的应允,迳自头也不回地走出。
“别问我为什么,问你自己。”在他即将跨出门外,柳香凝柔美的声音从后头传来。
问他自己?冷拓影一怔。
“小姐,原来你在这儿!我在浴斋没见着你人,吓得快哭了……”此时,满头是汗的如儿冲了进来,不知是跑得太快、身体没法子负荷,还是惊吓过度,一张脸变得异常惨白。
冷拓影见状不再逗留,几个起落后跃上树梢,一直到远离了院落的范围才停下了脚步。
问他自己……冷拓影不断思量这句话,却是如同恭王爷问他郡主属意何人一般,越思量越是使得原本沉冷的思绪更加紊乱。
一阵凉风袭来,他才忆起懊恼间他并未取走他的外袍,想起她今夜的反常,浓眉微聚,立刻下定主意放弃那件外袍。
她在想什么?恭王爷问他,就连当事人的郡主也问他,而无解的他又该问谁?
他又该问谁?
冷拓影将身上的单衣拉紧,察觉怀中有异物存在,伸手取出,就着月光,看清后浑身一僵——肚兜!他方才竟顺手将她的肚兜放进了怀里!
怔愣了半晌,直觉地就要将之掷出,但手才一举起,动作猛然顿了下来。
真要就这么丢了?可若要交还,又该怎么还?而留着……该死!他怎能有如此的念头产生?!冷拓影恼怒地抿紧了唇,怒她造成这两难的局面。
看着手中那丝绸精制的小小布料,那张俊美的面容上有太多的情绪混杂。恍惚中,似乎还有股淡淡的幽香窜入鼻际。
许久,他还是放下了手,轻柔地将之收进了怀中,一跃而去,转身消失在黑暗之中。
第三章
原本只有月光照射的后院突然多了一抹颀长的身影,冷拓影站在水井前,除去上衣露出赤裸的上身,肌理分明的精瘦体魄是长年习武锻练出来的成果。
尽管初夏的夜还带着些微凉意,冷拓影依然以木桶汲起水井中冰冷的水,毫不迟疑地一桶又一桶地往身上淋下,想藉此浇熄方才的刺激,但尽管水温冰冷!胸口的灼热感却是难以释怀。
停下了冲淋,他双手支在井边,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孔在波纹水面中荡漾,朦胧月光的笼罩下,一双碧绿色的瞳眸闪着光灿,在黑暗中显得更加鲜明。
冷拓影闭上眼,用力甩头,发上的水珠飞散,然而再次张眼,那双水面上的绿眸依然凝望着他,不让他有丝毫喘息的空间。一双如翠玉般深邃碧绿的眼眸,这像是一生一世的烙记,提醒他悲痛的过去,永远都无法磨灭。
他缓缓地倚着水井坐下,仰首望天,冷然无情的面容有了些许的情绪波动。
打从他懂事以来,他的存在就是一种受人鄙夷唾弃的诅咒。
在朝代更替的纷乱中,外族乘机进犯,居住边陲的百姓是首当其冲的牺牲品,男人被夺去财物、生命,女人被夺去贞节,而他,就是因此种下的孽种。
村人们恨极了他们母子,因为他那双碧眸一再地提醒他们曾遭遇过的兵荒马乱,以及无法守护家园的悲痛。村人们将对外族的恨转嫁到他们母子身上,用着最鄙夷的目光与言词对待他们。
当他八岁那年,外族再犯,孤儿寡母的他们及不上村人的逃亡速度,和其他一些逃亡不及的百姓被外族追上,他第一次见识到人竟能残暴冷血到如此程度!他们恣意屠杀伤害人命,就像捏死只小虫一般。
可笑的是,在村中人们都骂他杂种,说他是外族潜进村中的恶魔;但到了外族手中,他却又成了货真价实的汉人,尝尽毒打凌虐。
混杂的血统两者不容,在汉族中他受尽心理上的折磨,在外族中他被鞭打得体无完肤,更甚者,他亲眼看着和他相依为命的娘亲被人纵马践踏而过,他却只能眼睁睁见她痛苦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他该归属何方?他又能归属何方?!他不见容于任何一族,天地之大,却丝毫没有他可以容身之处!
当恭王爷率领的军队抵达边境,从突厥人手中救出他们这些落难的百姓时,他已形同行尸走肉般!完全丧失了生存的意志。
而恭王爷看出他有练武的慧根,并不嫌弃他的混杂血缘,要他担任守护郡主之责,直到那时,恭王爷的知遇之恩让他首次有了生存的意义——一抹影子,永远守护主人的影子。
唯一得知他的身世而能完全无动于衷的,只有一个人而已。
冷拓影眼中的神色有着些许的撼动,他将单衣着上,轻巧地跃上琉璃屋檐,在屋脊上无声疾掠,最后又回到柳香凝居住的院落。一双犀冷的碧绿眼眸在黑暗中闪烁,居高临下地俯瞰这整个院落。
夜风吹拂在他的脸上,冷拓影却浑然未觉,只是定定地看着那间微微透出烛光的厢房,看到一抹玲珑的翦影从窗前一闪而过,向来冷凝的眸光转为迷离。
只有她——
那是他乍到恭王府两个月后,首次陪同她进皇宫的时候,那时正值仲夏,是夏虫群聚的季节。
才和她相处了两个月,对她没多大感觉,只是遵从着师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