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来了!
那时她听到凌空破窗而入的尖锐声响,还未细想是怎么一回事,她的身子便已自动地扑上他了。
她猜是暗器,只是……到底是什么暗器?竟能教她这么痛,这感觉就像是从后肩穿透到前头,痛得她龇牙咧嘴。
“笨蛋,本王哪里需要扑身相救?谁要妳多管闲事的?”瞧她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他不禁更恼。
早知道会教她笨笨地坐起身而牵痛伤口,他方才就不该小家子气地走到一旁。
都已经守了她两夜了,盼的不就是她醒来的这一刻?都怪她,无端端地将他错认成那个混蛋。
“王爷是在谢我,还是在骂我?”她笑得很苦,五官都皱成一团了。
她替他挨了一箭,他居然还忍心骂她。
“哼。”他不置可否地轻哼一声。
她张眼看着他,虽然冷汗不断地从额际滑落;然而见着他安好,她心里也踏实多了,痛楚似乎也在无形中减轻了一些。
“妳又在笑什么?”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真不知道她为什么还笑得出来。
然而,睇着她的笑脸,他一直悬着的心总算安稳一些了。
“没事,总觉得还活着似乎也挺不错的。”她笑道。
“哼,妳不是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可不是?人不脱一死,早晚是-片尸骨,但不代表我想死啊。”段青笑着,冷汗却不断地滑落。
若是可以好好过活,谁不要?
若老天愿意给她机会她没道理不要的。
“别笑了,瞧妳痛的。”他用袖子轻拭她的冷汗。“要不要吃点东西?还是我派人替妳端药过来?”
闻言,段青不禁又眨了眨眼。
她是不是还在作梦?气焰高张、嚣张跋扈的兴王正在照顾她呢,而且口吻是恁地温柔、神情是恁地怜爱,他真的是兴王吗?
真是教她受宠若惊啊!
第九章
“好苦……”老天,这到底是哪门子的药,怎会一路苦到舌根里?
“良药苦口。”朱见暖见段青一张脸皱成橘子皮,不禁好玩地掐着她瘦削的脸颊。“啐,妳把自个儿瘦成这副德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本王凌虐妳,不给妳饭吃呢。”
段青抬眼睇他一眼,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向来吃不胖。”
实际上,若不是进了兴王府,先是染上风寒,后又为他挡了一箭,她想自己应该不会瘦了一圈!
但,她一点也不怨,就当是命吧。
八成是她上辈子欠他的,这辈子注定要替他挡下这一箭。
“哼。”朱见暖哼了声,又舀了一口药汁凑到她的嘴边。
原本以为聊聊天,便可以逃过一劫的,岂料药汁还是要喝,呜呜……真的好苦啊!
“好了,给妳一块糖。”将药碗搁到一旁,朱见暖从桌上的小碟上取来一块糖。“张嘴。”
段青傻愣愣地睇着他把糖搁到她的嘴里,缓缓地把嘴合上,却分不出甜得教苦味消失的甜,究竟是来自于他给的糖,还是他异于寻常的举动。
但是,这实在不像他的行事作风啊!
“妳在瞧什么?不甜吗?”回头瞧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他不禁有些不自然地双手环胸。
“王爷待我真好。”她由衷地道。
可不是?记得未替他挡下那箭之前,他一向剑拔弩张,不打破砂锅问到底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然而,挡下这一箭后,不过是几夜之间,他的态度竟然大相径庭,虽说她已经慢慢习惯他变化不定的性子,但是这一回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他的眉眼、他的口吻、他的举止,莫不透露着毫不掩饰的温柔。
“哼。”朱见暖有些不自然地别开眼,冷哼了声。“知道本王待妳好就好,记得以后没有本王的吩咐,绝对不准再轻举妄动,甚至做些教本王发火的事,别以为本王很喜欢照顾人。”
“哦?敢情是王爷是为了我,才愿意纡尊降贵地照顾我?”段青舔着糖,甜而不腻的味道令她回味无穷。
闻言,朱见暖蓦地回眼瞪着她,见到她的笑脸,不禁怔愣,一会儿才急忙回过神,恼羞地低吼:“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妳只要记得本王怎么说,妳就怎么做便成。”
“是,王爷怎么说便怎么好,一切都听王爷的吩咐。”段青不置可否地轻笑着,清灵的水眸眨啊眨的。“王爷,我好似瞧见你的耳根子发红了。”
原来他也是会害羞的。
“妳在胡说什么?”他的眼眸危险地玻稹
“没没没……”她笑得很乐,赶忙佯装疲累地躺下。
差点就忘了这个人说风是风、说是雨是雨的性子,要是逗他过了头,倒楣的人可是她自己。
“妳的胆子越来越大了。”他俯首,恶狠狠地瞪着她。
段青眨了眨眼,笑得很无辜,“这也是王爷宠的啊……”难得能教他宠上天,她不好生把握,岂对得起自己?
况且,她可没逼迫他,是他在她昏迷醒来之际一直待她好,对她嘘寒问暖,无微不至……不知道他演的到底是哪一出戏,但无论如何,她都相当受用,感激在心头。
“知道本王宠妳就好,往后不准妳再把心思分给其他人。”他俯下身,轻啄着她的唇。
她没有抗拒,睇着他柔情似水的眸,看见那专注深情的眸底竟有她的倒影,心底不禁流过一股暖意。
虽然是孪生子,他和东宫太子的性子可真是天差地远。
一个是千方百计护卫皇位,哪怕是要了他亲弟弟的命,甚至是牺牲了她的命也无所谓;一个却是如此极尽深情地呵护她,好似她一捏即碎,受不住风吹雨淋似的。
唉,为何会相差如此之多?
东宫太子的无情,她不是中了这一箭才知道,而是早在她进兴王府,甚至下令要她借子时,她便已经了悟;然而他竟是恁地无情,派人隔窗射箭,根本不在乎里头死的到底是谁。
是朱见暖也好,是她也罢,横竖他就是要下马威。
唉,不过是个皇位罢了,犯得着争得六亲不认?
一想到她熟识已久的人竟是这样的人,她的心便发痛……唉唉,好像不只,连肚子'奇''书''网'都痛了……不对,好像是近几日,她每每一喝完药汁,肚子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发痛。
唇上不断传来酥痒的咬囓,然而她的腹痛却是异常地加剧,疼得她不禁眉头紧蹙。
“本王吻妳,有救妳这般难受吗?”他没好气地道,直瞪着她一脸难受的模样。
“痛……”段青气若游丝地道。
“痛?”朱见暖一愣,忙坐起身,顿时发觉她的气色苍白得可怕,额上布满细碎冷汗。“哪里痛?肩膀吗?还是哪里不舒服?怎么搞的?不是已经好上许多了,好端端的怎么又犯疼了?”
见她喊痛,他整个人都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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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底下,若是有个人会为她的生而喜,为她的死而忧,这一生,可真是死而无憾了。
“都什么当头了,妳还在笑!”
真是气死他了,她没瞧见他急得已经快要发狂了吗?她怎么还能笑得出来,而且笑得如此满足自在?
“王爷,我没事,只是肚子有点痛,也许……睡一会儿……就好了,你别慌。”
她乏力地合上眼,说话的声音也随之打住。
“小青?”瞧她闭上眼,他随即轻拍着她的脸颊,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他不禁光火地往外大吼:“来人,传大夫!把那个蒙古大夫给本王召来,不给本王一个交代,本王非要他的命不可!”
“有喜?”兰苑内房里传来朱见暖惊诧的低喊声。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夫人确确实实是有了身孕。”大夫拱起手,狗腿地庆贺一番。
“为何有了身孕,她却喊肚子痛?而且她在本王眼前痛到昏厥,这可不像一般有孕在身的人。”他玻鹧郏鑫O盏钠ⅰ
“那是因为老夫不知道夫人已有了身孕,遂先前所开的药帖可能太烈,教夫人痛得昏厥,不过还好王爷发现得早,夫人肚子里的孩子还保得住,待老夫再开帖安胎健身的药替夫人补补身,那就无恙了。”大夫边说,边偷偷抹去额际流淌下来的冷汗。
“是吗?”朱见暖目光犀利如刀,再三审视他所说的是真是假。
“老夫所言句句属实。”
“你下去吧。”朱见暖挥了挥手,见大夫要走,又突地喊住他:“等等,若是这回她又喊痛的话,你可别怪本王把罪全都算在你头上。”
大夫点头如捣蒜,连滚带爬地逃到外头。
大夫一走,朱见暖缓缓地坐到床榻,唇角不自觉地勾起。
“她有身孕了……”他喃喃自语,越是念着,嘴角的笑意越浓。
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有子嗣。
只因他大业未成,若是这当头身旁有了家累,对他而言并非一件好事,也许会成为把柄;况且,若是他要杀东宫太子,再乔装成东宫太子,原本搁在兴王府的一切全都要丢弃。
可,眼前有了状况。他怎么丢得下段青,还有她肚子里未出世的胎儿?
倘若弒太子成功之后,他硬是带着段青入主毓秀宫,肯定会引人疑窦。但是若把段青留在兴王府,这王爷迟早要废除,里头的家丁下人全都要遣回,一个都不留。
思及此,朱见暖的眉头不自觉地拢起。
这件事要两全其美,很难。
从没想过他有一天得为了这种事费神,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有走到这一步的一天,留下段青,果真是一件错事,教他掉进进退两难的窘局。
但,若是没有段青,他日若是有幸登基为王,身旁没一个人与他一同分享,这皇帝也当得太寂寞了。
寂寞?他以往想过这问题吗?
长久以来处心积虑,他想要的只有帝位,哪怕是要他假冒东宫太子之名,他也甘之如饴,但是,想到登基之后,无人懂得他的喜怒哀乐,不禁觉得有些空虚。
如此的帝位,究竟有什么意义?
反观之,若是和段青守着这座兰苑,一道品茗咏风雅,弹琴沐兰香,这生活不也是挺惬意自在的?
就有如她唇上的那一抹笑意,淡然自在,看起来便觉得心安而舒服。她像是一道清风,除去他心里的阴霾,扫去他百思不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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