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告诉你Archer住院的事?”
“童……是他要我替他来看Archer。”抽抽鼻翼,带着哭音的嗓仍是喑痖。
应滕德与应承关的目光交会,前者带着薄怒及不以为然,后者却只有满满无奈。
“现在看完了,可以走了。”
君清晏先是点头同意,随即又在他颈窝间猛摇头,“你还没进去看Archer——”“Archer不会因为我去看他与否就病情恶化或早日康复。这里这么多人,少我一个又何妨?”
君清晏清楚应滕德此话一出,等于在四兄弟的周遭投下一记名为“死寂”的尴尬沉默,不用回头,她都能想像应家兄弟现下的脸色有多肃然。像是要教训应滕德的失言,君清晏仗恃着自己背对其他应家兄弟的姿势,两排贝齿咬上应滕德的肩胛,以惩罚的力道烙下深深齿樱应滕德连半分吃疼的震颤也不曾,活似她啃咬的是他的衣领,而非皮肉,不痛不痒。
接着,他右臂一勾,将贴揽在胸前的君清晏抱离了座椅,侧身与几个弟弟擦肩而过,却在应承关身畔顿下脚步。
“告诉‘他’,游戏别玩得太过火,否则原先让人同情的身分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就枉费他这些年的辛苦耕耘。他那么聪明,知道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有利。”
应滕德说得很轻,没有情绪起伏,也没有厉声斥喝。
应承关默默注视着应滕德,许久才微微颔首。直到应滕德抱着君清晏步入电梯下楼,他才收回目光。
应御飞自头到尾都是满脸问号,看着老哥们的暗潮汹涌。
“巳龙,你听得懂二哥和老大在打什么哑谜?”
“懂。”
“那为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懂?”应御飞搔着小平头,十分不解。
应巳龙只能给他一个“别多问”的眼神。
只不过,他真的希望,自己永远不懂……毪龄龃离开医院的车程中,君清晏还在为方才应滕德那番缺心少肺的言语赌气,一个劲儿地抽面纸拭泪,除了啜泣声外,没有任何对话交谈。
应滕德也没出声打扰她的消沉,放任她哀痛泣吟,只有在她偶尔哭到打嗝时,他会以眼角余光打量她的情况。
回到家宅,应滕德的车才驶入车库,尚来不及停妥,君清晏已抢先一步解下安全带并开门下车,砰的一声摔上车门,飞也似地朝家门口奔去。
应滕德看着散落在座位旁一团团扭皱的面纸,只能无奈摇头,尾随她飞奔的路径而去。
上了楼,瞧见君清晏将自己蜷成虾米状,掩埋在棉被底下。
“我不知道你和Archer的叔嫂情谊这么浓厚,你为他哭了……”他举起手腕,觑了手表一眼,“四个小时。”
久到他已经无法容忍。
“他是你弟弟!”闷泣声在棉被团中指控。
“那又怎么样?”
“那又怎么样?!”棉被掀开一角,露出一双下可置信又万分惊愕的眼眸,“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我说错什么了?”他的声音不见反剩
“你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棉被那角又伸出一只手,指着他的鼻头。
应滕德钳握住抵在鼻前的纤腕,一寸寸将她拖出棉被窝。
“你到底在哭什么?又到底在气什么?”
“Archer伤得那么重,你身为大哥的人连瞧都不瞧他一眼,你为什么不进去看看他?!你知不知道他哭了,一个人伏缩在病床边掉眼泪?!你知不知道他将自己逼得多紧,又有多无助?!你知不知道他的模样像是只要一阵风就可以刮倒他?!你知不知道他现在是最脆弱最需要亲情抚慰的时候?!结果你们一个个兄弟都没人上前,只是远远看着他,让他独自承受一切!更过分的是Archer出事那么多天,你们应家兄弟没有一个人告诉我,最后还是由童那边得知!天呀……你们就这样放任Archer独自在医院,饱尝着心爱的人极可能一辈子沉睡不醒的恐惧,你们却连一个小小的拥抱也吝啬给他……你们、你们真是一群混蛋!”床上没有面纸供她擦拭泪水,她只好揪起棉被捂住脸,哭得凄楚,“而且这一大群混蛋中竟然有一个是我丈夫!”
说完,她又想缩回被窝里去哀悼自己所嫁非人,应滕德却不轻易放她继续踩入低潮泥淖,右手五指仍扣在她腕间,轻轻施力便又将她提出被窝。
“你觉得失望了?”
“失望?不!我对你们这群混蛋兄弟感到绝望!”她想挣开他的手,却教他抱得更紧,她只能大嚷:“放开我!你们这群冷血动物!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拥抱!”
“今天就算情况对调,身在医院的人换成了我,Archer也只会用我对待他的方式对待我,不,应该说……那四个家伙连来瞄我一眼都不会。”应滕德动手将她压向怀中,霸道的力劲不容许她与他分离片刻,“你希望我怎么对待他们?对待那些由我爸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娶进来的妻子所生的弟弟?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从他们出世开始,我就一直只是远远地看着他们。”
君清晏嫁进应家三年,当然也知道应家五名兄弟全是来自于不同的母亲,虽然五名美丽的“应太太”都是正妻,但毕竟对于五名兄弟而言,一堆的后母极可能让他们幼小的心灵感到迷惑。
“你恨他们,是不是?”这是君清晏唯一能想到的理由,“你恨他们的母亲取代了你母亲的地位?”她在他怀中抬起头。
应滕德先是懵懵地望着她,陡然,唇畔扬起笑。
“我想,我没有恨他们,从来没有。”
他将那张仰望着他的精致脸蛋轻压回心窝处。
“我只是习惯了用这样的距离,这样的方式面对他们。”
“用这么疏远的距离、这么冷漠的方式?”
“至少我们兄弟对这种相处模式感到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的生疏、理所当然的淡漠、理所当然的血缘关系!
三者相加就等于应氏兄弟间的亲属认知。
那对她呢?
理所当然的外遇、理所当然的权利义务、理所当然的夫妻关系……三者相加,也就是她与他的婚姻?
想着想着,君清晏又继续掉下眼泪。
第九章
今夜的她几乎像个水做的女人,细泉般的泪水总是不止不休,这样的她,是从来不存在于他的记忆之中。
他眼中的她,总是用一种挑衅的笑容面对他,倔强地想在两人之间占据主控权。
只要他一笑,她便非要笑得比他灿烂,不愿在互较虚假中输了他半分。
“你别哭了,我明天再去看Archer一次总行了吧?”应滕德以为她还在气他对兄弟的不闻不问,浅浅轻叹地退让了一步。
“我又不是因为这件事哭!而且你这样‘总行了吧’的敷衍态度,Archer才下屑你去看他咧!”
“就算我三步一跪、五步一叩的去看他,他也不见得多感动。”
“你还说!”她愤愤地拧上他的臂膀,像极了电视剧里凌虐小媳妇的恶婆婆举止,“不可否认,今天你们兄弟相处得这么差,你自己要负绝大部分的责任!”哼!一点都不值得同情!
当然,他们两个婚姻不幸福的这笔帐也要算在他头上!
谁教他是这种对什么事都无所谓的闷葫芦态度,以及将蚌壳视为偶像崇拜兼模仿对象,所有的话都锁在两片薄唇间?!当别人都是他肚里蛔虫,能看穿他的心事吗?
“我要负什么责任?”
“负一个没善尽大哥本分的责任!”棉被已经被应滕德扫到地板,她只好拿他的衬衫来抹泪。
“还有呢?”他知道这项指控不是她扣上的唯一罪名,所以试探再问。
“负一个花心丈夫外遇的责任!”她不自主地将内心的不满和着泪水一古脑咆吼出来。
“我花心?”
“对,你花心、你外遇、你没有兄弟爱,你是全天下最烂的臭男人!”四大罪名一条条吼在他脸上。
“最后两项控诉我都能欣然接受,但前面两项罪名有诬陷之嫌。”应滕德扳正她的身躯,让两人坐在床铺上平视。
她的眸中虽带薄泪,但其中焚炙的怒火可不曾被浇熄半分。
“谁诬陷你了?!你没有花心、没有外遇?哈!哈!哈!”假到不行的含泪笑靥搭配上虚伪笑声,“结婚才二十天就被我抓到你偷腥的证据,一个忠诚度这么低的男人,你认为他有可能三年来守身如玉,不再拈花惹草?那除非阉了他才有百分之九十改过向善的机会吧!”
君清晏字字咬牙,句句切齿,娇颜上又是假笑、又是泪水、又是嗔怨。
“而你还敢说我诬陷?”她搁在身侧的手缓缓揪紧了枕头,应滕德要是敢点头,她一定会把枕头塞到他嘴里以示惩戒!
送花一事,应滕德可以解释,但他没有,只是放任她的疑窦与日俱增,而这个疙瘩最后究竟会扩展到如何不可收拾的地步,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君清晏非常非常介意这件事,所以才会在三不五时的离婚宣言中挖出来唠叨一番。
对“他”,你放纵得够多了,不要连自己渴求得来的婚姻都赔了进去,不值得。
简品惇的话不轻不重地回荡在耳畔,渐渐形成涟漪。
不要连自己渴求得来的婚姻都赔了进去,不值得、不值得、不值得……渴求得来的婚姻……为了初见那一眼的纯真笑靥,他生平头一次如此绝对地想占有一个人。
是呀,为了迫使君清晏成为他的妻,他一步步引诱她的父亲踩入破产泥淖,让君家兴衰成败成为他掌中所能操纵的筹码,进而使走投无路的君父心甘情愿地双手奉上宝贝女儿,以巩固君家数十年打拚下来的事业。
是他让两条平行线产生了交集,是他选择让君清晏由“丈夫”身分开始认识他,因为他太清楚两个人的差别,他不擅长追求一个活泼动人的女孩子,他没有毛头小伙子勇往直前的泡马子干劲,浑身上下更连一丝浪漫温柔的因子都没有,若他不采取行动,君清晏便会从他眼前溜走。
或许他用了最差劲的方法,但不可否认,这个方法的成效最快!
而今,他更不想让应家兄弟间的纠葛阻断了他与她的姻缘。
“我欠你一个解释。”
“废话!”她怨怼嘀咕。这个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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