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爷儿要请我作画吗?”她随口问。
“我哪来的雅兴……你要不要跟我上个地方?那儿有个老爷,是应康城近来最有名的富商,他极力提拔有才能的人,尤其是画师……我瞧你大白天闲逛,八成也没什么工作接,要不要我为你引荐引荐?”
提携画师的有名富商啊……她眨了眨眼,笑道:“请问,是在哪儿?”
“不远,就在城尾的洞庭园。你家夫人可不会计较你上哪儿吧?”
“不,他向来不太管我。”她笑。
那人闻言,暗叫正好。“那你试试吧,说不定一经阮老爷”认可“,你在应康城可就从此吃喝不尽了!”
见那人掀开车幔,车内已有一名白衣青年坐着,她皱眉,而后爽朗笑道:
“我不跟人共坐一车的。”男女避嫌,自家相公是例外。
那人闻言,嫌她麻烦,原要放弃,后而跟着看了车内青年一眼,车内青年虽貌似清秀,但远远不及她的俊俏。若是到了洞庭园,让自家老爷得知他办事不力,只找来这等货色……
当机立断,对着车内青年道:“你出来跟我坐着吧。”再对杜三衡努努嘴。“小子,快进去吧,你发财的机会要到了!”
杜三衡微微一笑,背着颜料袋子,盯着酒壶一会儿。她也不是没有扮过男装陪阮卧秋出门谈事,趁此机会可以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再与他一块顺道回家。
思及此,便应了声,上了马车,闻道车内一股胭脂味道……回头看了前座的那青年,不知道为什么,竟让她联想到大城市内专供断袖之癖的男倌……不会吧?她可不知道她那个名为相公的男人很喜男色啊……
思及此,有点想笑,后来又想起二郎说他任人轻薄,不由得蹙眉,下意识又喝了口酒,恼意微微浮现在她那年轻的脸庞上。
“瞧见了没?那个看起来约三十多岁的盲眼男人,就是应康城今年崛起的富商阮老爷,你们多巴结巴结他,是会有好处的!”
洞庭园里,处处可见富商,她盯着阮卧秋一会儿,再随意扫过他身边的诸位老爷。她常扮男装陪在他身边,自然对他交友挺熟悉的。他们在凉亭内说话,陈恩摆了什么纸上去,应该是新桥的设计图。不远处有观戏台,戏子已在准备,某位老爷妻妾共四名正在凉亭下方的花园用点心,其余的女子全是丫鬟,在园内来来去去的,没有二郎提的女子啊,果然是谣言……二郎这混蛋,回头非好好欺他不可!
慢吞吞地走向凉亭,注意到还有好几名姿色不错的白衣青年,怎么头发有点眼熟呢……
“老爷猜得没错,只要跟阮老爷约早上,多半他不会出现,趁此时献男色最妥当。”男人低语。
“谁?”她好奇问。
“你管这么多做啥?”那人挥手:“待会一谈完,你就可以去巴结阮老爷了,记得,多说你的画有多好,让他心生怜惜哪!”
怜惜?她眨眨眼,问道:“那阮老爷看起来不像是会怜惜女人的男人啊。”
“他是不会怜惜女人,不过怜惜男人他就有一手了……我跟你提这么多做什么?真是!”那人匆匆地离去,显然还要去忙其它的事情。
“原来你只怜惜男人啊……”难怪没见过他怜惜她。她半眯着眼,看他跟诸位富商谈得正兴起,她又饮了口酒,瞧见自己同车的青年正跟其它白衣青年交谈。
“你,就是你!”钱老爷的妻妾向她招手。
她慢慢走过去,笑道:“夫人们有事?”
“你这小娃儿真是俊俏,连声音也好听得紧,也是老爷找来服侍阮老爷的人吗?”妻妾们掩嘴吃吃笑道。平日鲜少抬头正视阮卧秋,连带不识女扮男装的她。
“服侍?”这两个字用得真实意外敏感啊。她摸摸唇,想起昨晚,很随意地笑道:“夫人们要这么形容,也是可以。”
“老爷说过,找来的人必定多少懂画。你会画画吗?”
“略懂一、二。”
“那正好,老爷要谈完正事还得等着会儿,你就画张图儿给咱们瞧瞧。”不等她答允,招来丫鬟撤去点心,换上笔砚。
敢情她变成贵妇闲来无聊打发的对象了?她回头看了眼自家相公,而后耸肩笑道:“既然承蒙夫人们赏识,那在下就献丑了。”
放下酒壶跟颜料,她看了看园内美景,随即提笔蘸墨,随兴画了下去。
“你说这小哥跟阮老爷身边的男宠可有得比吗?”
“阮老爷双眼半盲,看不见这小哥的俊俏,只怕要凭运气了。”
简直若无旁人地聊起来了。她摸了摸鼻子,边画边听她们交头接耳。
“上回我听老爷说,他亲眼瞧见阮老爷抱住那男宠呢。”
笔下一顿,不小心夺勾了一笔。
“还不止如此呢,听说上回还有人瞧见那男宠肆无忌惮,光天化日地强吻阮老爷,偏阮老爷连半推半就都没有呢。”
一人谣言可以当假,两人谣言继续视若无睹,但三人成虎?真有此事么?她很想一笑置之,也知他绝非多情之人,若真有此事,必有理由,他没有说出口,多半是不放在心上。若真有此事啊……
心里隐隐不快,那该是她独享的唇,竟遭人侵犯,他也不推拒,是认为无所谓,还是知她占有欲极强,所以不敢告知?
“小哥,你的墨弄得整张都是,到底会不会画啊?”
她回神,瞧见纸上的美景全被墨汁滴得到处都是,她哎了一声,笑道:“夫人且慢恼火,在下瞧天气阴冷,多半是要下雨了。”勾勒湖上涟漪,仿佛细雨纷纷。
不由自主地又喝了口酒,阵阵凉风吹来,将她身上浓浓的酒气吹散。
忽然身后亭内一阵静默,陈恩快速奔出凉亭,难以置信瞪着她,然后道:
“杜画师,方才爷儿说,怎么好像有股熟悉的酒味?要我来瞧瞧。”
“啊,陈恩,你想告密吗?”她笑。
“告密不敢,不过杜画师也没法隐瞒,爷儿的鼻子灵得不可思议。”尤其是一遇她,仿佛比明眼人还可怕。
“那,他谈完了吗?”听陈恩应了声,她慢步走进凉亭,拱礼笑道:“杜某不请自来,请诸位老爷见谅了。阮爷,我买完颜料,闲来无事就过来等你,你不介意吧?”
阮卧秋深锁眉头,一脸发臭。“你过来点。”
她暗自扮了个鬼脸,走上前,还来不及跟他保持距离,就见他手一伸,紧紧抓住她的手臂。“你身上好浓的酒气!”
“路过酒楼,一时口渴罢了。”她笑道。
五指使力,深烙在她容易瘀青的肤上。
她暗暗吃痛,心里也有点不高兴,仍笑:“阮爷,我又说错了什么?”
阮卧秋抿着嘴一会儿,对着其它富商的方向道:“钱老爷,既然时间差不多了,咱们看完戏再聊。”
钱老爷极为识事务,偷觑了她一眼,忙道:“阮爷,咱们先过去了。”急忙跟着其它老爷起身离席,顺便暗暗挥手,让那些等在外头的白衣青年先行离去。没关系,错过这次,还有下回。
“陈恩,你先离开。”等听到脚步声走到亭外后,才眯眼瞪往她的方向,“三衡,昨天你心里就有事,到底是什么事?”
“昨天啊……也不知道你是怎么了,被你折腾到头昏脑胀,现下我还发苦疼呢。”她笑道。
他闻言,发臭的脸庞透着淡红,不允许她转开话题。“你忘了承诺过我的事吗?我看不见你的表情,只能听你的声音分辨你的情绪,你要瞒我是轻而易举!”
她沉默了会儿,道:“阮爷,你真想知道?”
“若是你的私事,你要不说,我也拿你没可奈何,若与我有关,就一定得让我知道!”
她叹了口气,道:“好吧,我就实话是说了。”
突然之间,她的声音断了,他正觉讶异的同时,她大胆地跨坐在自己的腿上,捧住他的脸,俯头就是一阵发狠的深吻,完全不理远处众人的抽气声。
他才有回应,她便抽离,舔了舔拥有他气味并且疼痛的唇瓣,哼笑:“阮爷,二郎说外头在谣传你另有女人了。”
“另有女人了?”
“嗯哼,不是逢场作戏,是心爱女子,在大庭广众下拉拉扯扯,暧昧不清!”
他皱眉,骂道:“你以为我——”
“你若爱上其它女子,是绝不会再索求我的身子,你这性子我自认还摸得有点透彻。”她笑。
“那你心底到底有什么事?”
她又摸了摸沾满他气息的唇,若无其事地笑道:
“阮爷,你还记不记得咱俩成亲之前,我曾说过,我若喜欢一个人,必想得到他的全部?”
他应了一声,十分专注,像决心要找出她闷在心里的事。
“我也说过,我若爱上一个男子,绝不轻言松手,就算他日心爱的男人不幸走了,我也非要让你等等我一块走,让你看清我的长相,我才快活又甘心。”
他闻言,声音放柔:“我记得。”
“唉,从昨晚我就在想,感情淡一点也许是好事,能淡如水更好……就不必烦东烦西了。”
他闻言,有点不快:“依你这种性子,要改是很难了!”
“是啊。”她也很爽快地笑道,然后叹息:“明知二郎说的不过是谣言,明知你一向不怎么重情爱,要再分心给另一个女人是绝不可能的,我还是学不来洒脱,没法放任自己像平常一般的过日子,光想象哪日你我中间多了一个人躺着,想在你怀里入睡那可是困难重重了……”
“床够小了!哪还能躺人?你要挤下我吗?”他没好气道。
哧地一声,她笑出声。“阮爷,我可是认真的呢。”
“难道我就不认真吗?”紧紧扣住她的手。他又恼又火:“有你一个就够了,再多我也吃不消!”
“是是是。”她连声笑着:“光我一个你就应付不来,何况要你左拥右抱呢?”眼角瞥到戏台前老爷们正密切注视这里,像要看好戏似的。
她暗暗扮个鬼脸,就是故意在他们面前跨坐他身上的。
“你昨晚就分神这事,没别的了?”他未觉她的宣示主权。
“是啊,阮爷,只要你问,我一定不瞒你。”
他沉默了会儿,像终于松了口气,道:“你扶我过去,我跟钱老爷说一声,让他们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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