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阮爷,只要你问,我一定不瞒你。”
他沉默了会儿,像终于松了口气,道:“你扶我过去,我跟钱老爷说一声,让他们先看戏,我送你回府,再回头谈事。”
她笑:“那倒不必,我可以等你……”
他瞪往她的方向。“你当我听戏很容易么?”
哎啊,又要火起来了。当真是一天不火一下就不是阮卧秋了。她确定诸位老爷看得很清楚了,才暧昧万分地从他身上起来,顺道扶他起来。
他缓了缓口气,又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晌午了呢。”
“那正好,回府途中,可以停一会儿,就到饭铺子吃顿饭再回去。”
她眨了眨眼,然后笑了。他啊他,知她心情不好会喝酒,吃到好米饭就乐得要命,从不明说却惦在心里,他这可是很吃亏的,还好遇上她,她对他,真是……怜惜得要命、爱得要命,也贪得要命啊。
“阮爷,虽然如此,我还是很想说……钱老爷找了几名清秀青年来陪你呢。”
“什么?”他要男人做什么?
“嗯哼,因为大街小巷都流传你跟个男人打得火热嘛。”她有点酸。
“胡说八道!”他怒斥。哪个混蛋坏他名声?她这女人,连这也信?
“阮爷,胡说八道的又不是我。每个人都绘声绘影的,说你在大街上被个男人强吻,你不但不抗拒,反而任他吻个过瘾呢。”
他闻言皱眉,不答反问:“你说,钱老爷让几名青年进园来,是什么长相?”
她看他一眼,笑道:
“你要从中挑一个吗?”见他狠狠一瞪,她扮了个鬼脸,不再闹他,打量起那些雇来的白衣青年,形容道:“嗯,个个细皮嫩肉的,一身白衣,看起来挺斯文的,身上还有脂粉味儿,头戴方巾,方巾之下的头发又黑又亮,发尾各式各样的颜色……”太眼熟乐,眼熟到她开始心虚乐。
阮卧秋默默盯着她的方向,平静说道:
“那不就是你吗?”又补:“之前毫无顾忌在大街上吻我的,也是你啊。你要我推拒你吗?还是你认为我会任由一个男人恣意亲吻?”每说一个“你”字,就加重一次语气。
“呃……”搞了半天,原来是她毁他名声啊!
“哈哈哈。”她干笑:“阮爷,我好饿哪,咱们快去吃饭吧。”
冷冷地——
到处都是冷啊!
天气冷,屋外冷,呵出的气也冷,少爷的脸更冷。
“少爷,真的不干我的事啊,没跟杜画师说清楚你另有所爱不是女而是男,这点是我的错,至于其它全是你的错……”
“你有胆子再说一次!”阮卧秋眯眼。
“少爷,是你要我说的啊……”凤二郎很委屈道:“我也不过是把外头的谣言照本宣科地转告杜画师而已,你喜欢男人也不是错事……”
“胡闹!外头的谣言你也信?我看起来像是喜欢男人吗?”阮卧秋又气又怒。
“少爷,您看起来的确有点像……你别气别气,我是说,这几年我老觉得你对杜画师的感情没那么深厚,至少你一生的重心绝不会在杜画师身上,上回吃饭时我实在忍不住好奇,偷偷问她不怕少爷这么冷落她吗?”
“我冷落她吗?”他原要骂人,忍了忍,终于忍不住问道:“她怎么说?”语气之中有抹专注。
“她只笑着,说少爷你一向就是这种人,年轻时是这样,老了也差不多是这样了,要是太冷落她,她自己找乐子就是。少爷,其实当年你是很被动的吧?”立刻射来两道怒火,有时真怀疑少爷的眼根本没瞎啊!
“以后若是再听信谣言,就不要怪我罚你了!”他怒道,转身走进秋楼。
应康城的秋楼完全仿建老宅,甚至不必摸索,就能精准无误地走到床边。轻微的呼吸让他知道她已睡沉。
难得现在不过二更天,她已熟睡。也是,一早天未亮就起床,难怪累坏。他小心翼翼上床,摸到棉被拉过一半,在不惊动她的情况下将她搂进怀里。
她对他一向主动又热情,而他也早已习惯,昨晚那般心不在焉几乎不曾发生过……五指慢慢地移到那头又细又软的美发,想象她连睡着也含着笑,恼怒的脸庞不禁软化。这个女人行事大多自顾自己,若是哪日她心不在他时,也不会刻意掩藏,所以昨晚他才有些心慌,刻意占有了她的身子,要她全心全意都在他身上啊……
“阮爷?”她迷迷糊糊地掀了眼皮,直觉抹笑:“我又主动投进你的怀里睡了吗?”语气之中带着浓浓倦意。
他含糊应了声。
借着月光,她困盹的眸瞧见他硬到快跟石头媲美的臭脸,失笑:
“阮爷,你可以放心,好一阵子我都不会强迫你行房,你可以睡了。”
他眉头皱起,心头又有点恼了,问道:
“为什么?”
“啊……”被周公招了一半的神智还在飘浮着,她只答道:
“我学你修身养性,多注意点精神层面,以免你还不到四十,就被我的主动吓得失去感觉,那我罪过可大了。”她连连打了呵欠,埋进他的胸前,闻到他的气息便安心入睡了。
这女人说话老是轻浮,没个正经!只怕她到老,也不会有一句正经的好话来!
到老啊……他抿了抿唇,浮起若有似无的笑来,确定她睡得极熟,才轻轻搂紧她的身子,慢慢顺着她的衣袖滑下,十指交缠。
沉沉的夜,轻微的呼吸交错,跟良久之后的低语:“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还有,混帐,谁告诉你我是被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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