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好看。
静静地聆听着佛殿里传出的诵经声,口鼻间漾满了佛寺内特有的梵香味,祝英台这才稍稍感到烦闷的思绪渐渐平息了一些。看着眼前宏伟庄严的景色,一股由衷的敬仰不禁油然而生,她蓦然感到自己在天地间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微不足道。
沿着偏殿旁的小径缓缓而行,后山古木参天,浓荫蔽日。清晨的山林生动活泼,沉睡了一夜的万物生灵仿佛在瞬间全部苏醒过来,纷纷在旭日初升的黎明恣意地跳跃、汲取精华。有别于前殿的梵香味道,清晨的山野间散发出一股清新的泥土气息,间或略带着些许生涩的青草味道,不时还传来几声鸟语之声,更衬托出空山的幽、静。
“姑娘———”出声呼唤的是位老婆婆,历经岁月沧桑的脸上带着一片祥和,衣衫虽然褴褛但却难掩眼中的睿智。
祝英台诧异地看她,怔了怔。这静莲寺原本就香客稀少,后山之中更是人烟罕见。她们刚才走进来时,林中明明是没有人的,可这奇怪的老婆婆是何时出现的,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我是跟着姑娘进来的。”老婆婆笑笑,似是看出祝英台的疑惑。
祝英台瞬时了然,随即吩咐银心:“拿些银两给这位婆婆。”
银心翻了翻钱袋,却只找到几两碎银子。祝英台赧然一笑,“真是对不住,早上出来得太过匆忙。”
“好说。”老婆婆收了银子,却不急着走,反倒是若有所思地看着祝英台。“方才在寺院里和姑娘匆匆擦身而过,发现姑娘似乎有颇多的困扰,所以老身就自作主张地跟了过来。”
祝英台微微皱眉,她的心事难道已经明显到任何不相干的人都看得出来的地步了吗?
“姑娘的哀愁全隐藏在心里,凡尘俗世的人
是看不到这些的。”轻易地看透了祝英台眉间的不解,老婆婆不以为意地摇头笑笑,“看姑娘生得美若天仙,气质不俗又心地善良,有此相貌性情,将来必定会有一段如意姻缘的。”
银心听了抿口一笑,“那就烦劳婆婆给指点一下,我家小姐的姻缘在何方?”
“银心!”祝英台轻叱,双颊赤红,敛襟一礼,“英台管教无方,让婆婆见笑了。”
老婆婆赞赏地点头,“老身果真是没看错人,姑娘知书达礼,气质谈吐出众,丝毫不流于世俗的轻浮聒噪。”
“婆婆言重了,红颜自古多薄命,更何况英台还是个不祥之人。”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祝英台又略微福了福,“恕英台失陪了。”说完就带着银心快步向树林外走去。
这个看似平常的老婆婆,却有着一双洞察世事的眼,刚才的那番夸赞非但没有让她感到任何的喜悦,反而令她深深地感到不安。
“世间之事有所得,必有所失。姑娘……你往西南方而去,必可觅得佳婿。”
远远的仍能听到那老婆婆的声音传至耳边。银心忍不住回头去看,视线及处只见一片翠绿之色,那老婆婆却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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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再入她的梦了
祝英台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琴弦,却不成任何的调子。自那天从静莲寺回来后,她的梦中就不曾再出现过那双深遂的黑眸。祝英台咬住嘴唇苦笑了一下,她一向是心如止水的,如今却怎么被个偶然入梦的男子扰乱了心湖……罢了,刹那芳华,弹指红颜老,她还有更重要的梦要去实现。“银心,我要去钱塘求学。”不再无聊地拨弄琴弦,沉思良久,祝英台终于下定决心。
“小姐!”正在绣花的银心吓了一跳,连手被
针扎出了血也顾不上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老爷夫人不会同意的……”
祝英台点头,“这个我知道。办法我已经想好了,不过我需要你来帮我。”
银心疑惑地看她,“小姐,你想到钱塘求学,该不是为了那天静莲寺那个老婆婆的话吧?那钱塘可不正是在西南方吗?”
祝英台哭笑不得。外出读书的念头早就在她脑中徘徊已久了,怎会是因一个萍水相逢的老婆婆而起?“钱塘求学,我是无论如何都要去的,只是……爹爹那里怕是不会答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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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
“什么?!要到钱塘求学?!”祝公远摇头,“这怎么可以?!女儿家抛头露面,简直是有辱门风!”
腾氏笑吟吟地看了祝公远一眼,“老爷,依
奴家看,姑娘此去是一举两得之举,实在是可喜可贺之事呢。”
“一举两得?”祝公远皱眉,不解。
“可不是,凭姑娘这聪明伶俐劲儿,读上几年书回来,活脱脱便是个‘女状元’。”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祝英台,腾氏以帕掩口低声一笑,“至于这第二嘛……哟,奴家要是说了,老爷和姑娘可不要见怪。姑娘三年求学归来,老爷您就可以抱上一个白白胖胖的外孙——”
“二娘!”祝英台羞怒交加,再也顾不得腾氏是长辈,低声轻喝。刚刚她还在奇怪腾氏为何会一反常态地帮她说话,原来……原来……
腾氏吓了一跳,话说到一半不由自主地噤了口。祝英台虽只是及笄之年,但却自有一股冰雪般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你——你——”祝公远指着腾氏,气得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禀老爷,外面来了个道长,说……说……”
前门上的家仆进来看见眼前的情形,咽了咽口水,迟疑着不敢继续往下讲。
祝英台闻言,眸底闪了闪。
“爹爹,女儿先回房了。”
出了前厅,她抬眼看了看银心,银心会意地点头。祝英台笑笑,放心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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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主,贫道稽首了。”道士甩了一下拂尘,施了一礼,“贫道偶然路过贵府,见府上阴气颇重,恐怕不久会有一难,所以冒昧打扰。”
祝公远手一抖,“请教道长如何破解?”
“阴气太重皆因女子而起。贫道冒昧,府上是否有不祥之人?”
祝公远沉吟半晌,缓缓开口:“实不相瞒,小女生为断掌。”
道土点点头,“这就对了,贫道也算出此事因贵府千金而起。如若能送小姐离府外出些日
子,一切灾难便可不攻自破。”
“多谢道长指点。”祝公远连忙吩咐家人拿些银两出来答谢。
走到门口,道士蓦然回头,又叮嘱了一句:“小姐离府,往西南方而行对府上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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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长——道长,请留步!”道士出了祝府大门没有多远,就听到后面传来女子的叫声。
“道……道长,”银心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停下来不住地喘息“多谢……多谢道长相助。这些银两是我家小姐答谢道长的……咦?你、你不是我昨天找的那个道士呀!”
道土弯起嘴角,笑得有些诡异,“姑娘好眼力,贫道只是碰巧路过而已。”
“你……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你?”银心偏着头,疑惑地看他。不知道为什么,这道士的笑容竟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曾经在哪里
看到过。
“姑娘,世间之事有所得,必有所失。”道士“呵呵”一笑,甩了下拂尘,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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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堂。香烟袅袅,堂上供着的赫然是一个灵位。
‘英台,跪下!”祝公远面向灵牌沉声道,“你既然要去,为父也不打算再阻拦。当着你娘的面,为父有三个条件,你若能依允,便让你去;若不能依允,为父也难让你成行。”
祝英台向灵牌磕了个头,“爹爹,请讲。”
“第一,你要女扮男装,且必须格外仔细,决不可以让祝家出乖露丑!”
祝英台颔首。
“第二,你在钱塘求学期间,为父如若思念于你,你必须马上回来。”
“为人子女本就应当恪尽孝道。”
“这第三嘛,”腾氏冷笑,“他日你归家之时,上虞的稳婆,要请回家来相验。你若仍是完璧,自然无话可说;但倘若是做出了什么有辱祖宗之事,哼哼——”
祝英台傲然抬首,淡定从容,“女子本当节烈!”
“夫人……你若在天有灵,就保佑我们的女儿吧……”凝视牌位良久,祝公远仰天喟然长叹。
第三章
江南的雨总是来得如此突然。刚刚还是碧蓝碧蓝的天,转瞬间就阴云密布、狂风骤起。天色慢慢变动,黑云遮盖的地方,早已没有了日头。
蓦地,两道电光由云里直钻出来,照得四周山川一片惨白。电光闪过,雷声便来。隆隆的雷声远远地传来,沉闷闷的,渐渐滚近了,却“轰”的一声在耳边炸响开来。这样雷电交作了十余次,豆大的雨点终于落了下来。
祝英台站在路边歇脚的草亭中,皱眉看着亭外的雨。她一向都是不喜欢雨的,她的亲娘便是在这样一个雷电交加的雨天过世的。看着雨滴如同断线的珠子般不断地从亭檐上落下,她缓缓伸手去接,那只手柔软纤白,十指嫩如春葱,然而手中一条横纹却赫然直穿掌心。祝英台嘴角轻颤,闪过一丝无可奈何的悲凉——是她不祥,所以才会克死生母。
“小姐,”银心没察觉到祝英台的心思,在亭里转了几圈,忍不住抱怨,“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呀?”
收回飘远的心绪,祝英台责备地回眸看她,“叫公子。这几天和你说过多少次了?”
银心吐了吐舌,正要说什么,却突然指着亭外低叫:“啊,公子,你看!有人来了……”
祝英台闻言,顺着银心手指的方向,回首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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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伯从未想到自己竟然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他是跌进草亭的!
一路从会稽走来,翻山渡河,他边走边趁机游览山水胜景。刚刚走到此处只见四周田野葱郁,东南风卷着绿浪,向西北角上吹来。不远处有几块油菜地,盛开的菜花如一片黄绸子般,随着绿浪波动。南边的柳树旁有一条小溪,溪水潺潺地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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