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度向四方传播,成都内外顿时惊扰不安;流言四起,四乡之民争先入城;或者北逃避难。
白日番兵天上来,吐蕃康巴的丹增朗杰土司,据说还有吐蕃的喇嘛僧兵,数万吐蕃军以势如破竹之势长驱直入,一日之间就已越过邛崃关,向雅州进攻!
再没有比这更震撼的了。
想来雅州在吐蕃兵锋的威胁下,多半也已经不保,成都府城很快也将彻底暴露在吐蕃兵锋的打击下。
巡抚衙门的留守属吏更是个个震惊万分,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然而祸不单行,威胁成都的已经不止西面的吐蕃军一路,据流星探马回报,巡抚洪大人一直以来所担心的河陇都督府的兵马,也同时从松潘一带大举深入,从猛将李逍重兵戍守的阴平道,一路进军直插江油,以探马所描述的雷氏军团雷霆万钧一般的进军势头,估计探马消息到成都之时,雷瑾军也已经出现在绵阳城下,展开猛攻了,绵阳若被攻克,成都府必然面临从北面而来重兵压城的窘境。
西、北两面,恍如神兵天降一般的两路强敌,正在星夜兼程向成都进发。
四川震动!
丢失了阴平桥关隘的李逍其实很不甘心!
想那松潘之地乃是西陲重地,山川险峻,其形势足为川蜀之襟带,关陇之藩篱。番民于斯地依山傍险,垒石为室,谓之碉房,高者有十余丈,且因天气多寒,土地盐卤,不生谷粟麻菽,诸番之民勇戆,常侵夺内地。
帝国为控制番戎,多年以来,未雨绸缪,置关设堡,以松潘为蜀西之门户,以漳腊锁松潘之咽喉,高屯堡居漳、松之间,为适中之要地,又添设戍守,犄角漳腊,屏卫松潘。
这松潘重地,在雷瑾的都督幕府成立后,已经逐渐被都督幕府以种种理由一一蚕食,收入囊中,从而直接与李逍奉命戍守的龙安府关隘和阴平故道接壤,龙安府等于失去了一扇大门,对川蜀的威胁自不待言,都督幕府的精兵悍将随时可以将松潘作为进攻的前哨,发动隐蔽而猛烈的突击,否则巡抚洪正也不会那么的忌惮河陇的都督幕府了。
虽然如此,就以龙安府而论,光是西北一面的关隘,除了阴平险隘,就有胡空、羊昌、铁蛇、黄杨、和平、大鱼六关阻遏,可谓险隘难越,且李逍也非等闲,又有数万重兵戍守,怎么说也不应该被西北都督幕府的军队轻易透入,且这时并非青黄不接粮米吃紧的最严重时期,对于西北幕府而言,应该并非是最好的攻略时机。
基于这种判断,从洪正到李逍都还是有些大意了,虽然有备,毕竟未有足够的重视。
但事情就是如此蹊跷而诡异的发生了,雷氏幕府军团在预想不到的时机,使用预想不到的计谋,一举突破成功!
就在李逍再次赶赴朱粉楼之约,沉醉在美人娇语声中时,阴平道已经在一夜之间易手!
闻阴平陷落,李逍也知已经无路可走,一咬牙,把他自己一手带出来的两千多亲兵全部留在佳人无踪的荒野,自带了数百善于走山攀岭的亲兵,攀山越岭径直赶去剑阁。历经辛苦赶到剑阁,收拢了从阴平道以及其他关隘溃退下来的兵士,逐一盘问,这才大略的了解了河陇方面一举凿穿阴平要道的实情。
当日李逍赶赴朱粉楼之约,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其中实情,大都以为副将大人亲自带兵夜巡而已,所以当日深夜,‘李逍’率领数千兵马重新回到阴平桥头时,旗帜令牌又没有什么异常,戍守的官兵根本没有起疑心,大意放行,假‘李逍’挥兵而进,不费吹灰之力,一下就夺占了阴平桥头,扼住了阴平道的咽喉。
而龙安府至江油一路之关隘,或是戍守士兵突然鼓噪而起杀将而降;或是被敌方里应外合偷袭得手;又或是关隘的官长失踪,无法组织有效抵抗,士兵皆作猢狲散,因之雷氏军团得而以迅雷之势,沿着帝国驿道,长驱直入,攻破江油,疾趋绵阳。
至于龙安府的其他重要关隘,就统由源源不断后续跟进的幕府军团,围困或者攻坚,摆出扫清后路,死战不降者则彻底消灭之的阵势,这种啃骨头的活显然不是那么容易得手,只能一块一块的逐个扫荡了。
显然雷氏幕府方面,花了大量精力谋划部署对阴平道的占领和控制,目的就是使主战突击兵力能够以最可能小的损失,最快的进军速度,给予敌人以震撼性的突然打击。
所以,好钢用在刀刃上,集中一切力量,使用一切手段,首要解决突击军团进军路线上的障碍,而在其他关隘上没有做过多的部署和动作,都留给后续跟进的军队去攻取围困了,这一则以幕府的力量大概还作不到面面俱到,只能‘照顾’进军路线上的有限目标;二则暗杀也好,强袭也罢,或者其他什么阴诡的手段都好,选择目标都必须是对整个战事有重要影响的人物,同时还得要有事先的预先部署作为铺垫,并不是可以随意选择,也并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值得幕府动用精锐力量去算计的。
李逍在大致上弄清楚了雷氏幕府的部署,虽然是事后诸葛亮,却也不能不佩服设计夺取阴平道的谋略是如此的周密、细致、阴毒、狠辣,更让他感到寒意逼人的是,现在从雷氏幕府成功夺取阴平道的种种迹象来看,雷氏幕府早就图谋进军巴蜀,许多的布置都明显不是一朝一夕可以一蹴而就的,必然是早就在着手实施秘密谋划,一点一点的积累,到需要之时,骤然启动,立刻就显现出破关直入,石破天惊的震撼效果。
虽然事已至此,李逍并不甘心,他不相信雷氏幕府能够把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应该还有一搏的机会,况且洪大人还在成都据守,无论如何都要争一争。
看来只有前往剑门关再作打算,据守剑门关、金牛道一线关隘的数万士兵还可一用。
李逍决意一搏,立刻率领收拢起来的一千多残兵游勇向剑门关赶去。
天崩地裂,山摇地动。
到处都是熊熊的烈火,到处都是呛鼻的硝烟。
突如其来,连绵不绝的地雷爆炸,使得前后护卫洪正的五千亲兵,在毫无防备下被割裂、截断成数段,首尾难以相顾。
当一些亲兵试图向驿道两侧的田野散开队形时,地雷的爆炸和掩饰得很好的陷马坑阻止了这一企图。
很明显,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预谋伏击!
地雷仅是上来的头盘大菜,陷马坑也不过是普通配料而已,大菜还在后面!
洪正自从离开那个寺院禅房,到遭遇突袭,一直有点发懵,这时方才醒悟了些,自己现在就象是沾到了蜘蛛网上的被猎物,如果不能努力挣脱罗网,今日全军覆没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能够动用地雷,并且威力还不同寻常的大,大概除了雷氏幕府也别无分号了,巴蜀周边的各大势力即使拥有地雷等火器,多半也不可能象眼前这样的大规模应用,只有原来的皇朝边军才有较多库存地雷和配制火yao、装配各种地雷的工匠,而雷瑾的都督幕府正是接收这些东西和边军工匠最多的。
怀疑归怀疑,但对方显然没有打算叫明字号,摆明就是不容分说的赶尽杀绝!
看看遍野开始合围的敌军步步进逼,洪正虽然懊恼自己太过大意,既没有派出斥候哨探,也没有派出前锋尖兵,但是此时此刻后悔已经毫无意义。
眼见得敌阵当中,当先的铁灰色盾牌阵,如同弧形的铁墙从四面直压过来,在春日的阳光下闪烁着一片凛凛青光。
铁盾之后的弓手、弩手,在盾牌的保护下,从天而降的利箭如暴雨般攒射,无休无止。
强弓劲弩,长簇重箭,抵近射击,箭不虚发,穿甲透胄!
持续而密集的箭雨衔接得非常好,几乎就没有转换间隙暴露,完全压制了洪正这五千精选出来的骁勇亲兵,虽然都是善战之士,却也硬是无法靠近,也难以抓住射击转换间隙,实施有效的反击,只能无望的拼死用随身携带的旁牌、坐骑甚至是袍泽兄弟的尸骸作掩体,慢慢等候万一的机会和死亡的降临。
洪正虽然是文官出身,但频繁的战斗磨练人,他看得出对方的这些弓弩射手训练有素,事先应该还划定了射击区域,各负其责,互相衔接紧密,几乎毫发无差。
片刻之间,密集的箭雨已经给予洪正的手下亲兵以沉重的打击,杀伤无数,以至对方在开始还发射了一阵的佛朗机、虎蹲炮都已经停止轰击,火器发射速度本来就赶不上弓弩,在眼前的情势下已经没有多少必要再浪费铅弹和火yao锦上添花了。
而就在洪正一群人处在敌方步步紧逼的重围之中时,其他已被分割包围的洪正亲兵营士兵也都在结阵而战,苦苦支撑,并未溃乱,不愧是久历战阵的精锐亲兵。
眼见得对方令旗挥动,战鼓再起,号角轰鸣,数个骑兵队呼啸杀来,势如狂风。
箭雨骤停,挥刀冲锋的骑兵从人丛的边缘一掠而过,战马损失殆尽的洪正亲兵营亲兵成了这些骁骑的劈杀活靶。对方这些骑兵也聪明,并不冲入亲兵营中间的战阵,只在边缘掠过,挥刀收买人命。战阵中间都是人马尸骸垒成的障碍,不利骑兵驰骋,而且容易进入缠斗,对于已经占据优势的一方,在这时冲锋陷阵并不划算。
骑兵队倏忽来去,其意完全是在示威,震慑敌方士气。
就在骑兵掠过之后,箭雨马上又劈头盖脸的从天而落,利用骑兵冲击后瞬间出现的阵形松动,继续扩大战果。
战鼓隆隆,号角凄厉。
洪正明白这场战斗就快要结束了,对方在此实施伏击的人数,现在看来大概超过两万人,兵员上本就占据着优势,再加上又是伏击作战,一开始就对大意无备的洪正亲兵营大量杀伤,他们的兵员优势就更加明显了,且他们的战斗力又绝不弱于洪正的亲兵营。
如果没有意外,这一生怕是就要到此为止了,从对方的种种迹象来看,他们不想留下任何活口,目的只有八个字——鸡犬不留,斩尽杀绝!
看着对方操盾合围的士兵也丢开沉重的铁叶大盾,呼啸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