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进军和换防的中途,陆续前往那些伤心沉痛之地,亲眼目睹那些昔日袍泽被敌人屠杀殆尽,繁华的市镇被烧杀一空血腥满地的情景,再加上其他许多煽动性的举措有效鼓动,成功的激发起西川数百万军民同仇敌忾的愤怒。
这让李大礼觉得非常可怕,能够化腐朽为神奇,化不利为有利的敌人,如果有可能,李大礼是绝对绝对不希望遭遇这样的敌人,与之为敌绝对是很痛苦的事情。
说实话,当初西北幕府的两路大军神速的进军成都,围而不攻,很快就迫使成都府城举城归降,李大礼并不觉得有太多意外,在各方面准备比较充分,策划比较周密的前提下,这完全有可能做到;但是在刚刚夺取了西川,‘立足未稳’之时,就大批遣还参战的回回、蒙古、吐蕃、鲜卑诸族包括西北幕府的嫡系骑兵军团,这就已经让李大礼觉得弥勒教所面临的对手非常难以对付。
首先这是因为幕府既然已经取得西川,再接下来若要进军东川,以东川的地形,当然只能是步兵、水军担纲主角,骑兵用武之地狭小,多了反而是累赘,人吃马嚼,所耗费的粮食绝对是惊人的数字,在立足未稳的情形下,将大多数骑兵军团和西番军团遣还河陇绝对是很少人够胆识果断拍板决策的。这一举就大大减少了幕府在粮秣供应方面的压力。虽然奉调入川的西北幕府步兵军团也配备了大量骡马,但远远少于骑兵军团,至少在马粮方面所面临的压力要小得多,这就在很大程度上避免了与西川军民直接争粮的困境。再者,西北方面在粮秣供应上更接近于游牧部族,他们的军队供应粮秣,调运的除了牛群羊群等活牲畜,还有干肉、奶酪、肉肠、面饼等易于携行、充饥易饱、易于保持和恢复士兵体力的军粮,比如单就那奶酪而言,切下一两多重的一小片,就足可饱人,非是一般米面之物可比,大大减少对米面一类粮食的依赖,从粮秣供应方面保证了幕府骑兵军团的快速机动和长途奔袭能力。
李大礼想到若是在关中一带,幕府骑兵军团突然来这么一下,出其不意的奔袭而至,弥勒香军恐怕很难顶得住突然出现的铁骑冲锋,不由稍稍庆幸东川之地重峦叠嶂,有山川险阻,骑兵难以发挥威力,否则弥勒香军现在只能象中原那样,依赖高墙深池营垒堑壕死守不战了。
再一个,幕府方面很快把回回、青海蒙古、吐蕃、鲜卑这些西番蛮夷的军队遣还河陇,避免了多生不测,不致于酿成不可收拾的局面。华夏中原虽然从较长远的历史来看,颇具包容性,但与边陲蛮夷部族的矛盾冲突其实也是不容忽视和漠然置之的。以幕府西路大军在向成都进发的路上,一路血腥杀戮而言,很难保证那些西番军队在进入成都府城之后还能够在幕府有效控制之下不进行抢掠。
幕府能够定下诸路大军城外扎营,让成都守城大军开出城外接受整编,同时又让西番诸族接受了各自派遣少数人员共同入城接收成都府库和蜀王府库的方案,在西番诸族众目睽睽的眼皮底下,幕府一本公道,也信守了赏赐军功的承诺,西番诸族没有什么好抱怨生事的。从这件大体在西北幕府控制之下的事情上来看,李大礼认为西北幕府对西番诸族的控制已经相当深入,再借以时日,恐怕那些蛮勇的西番诸族就再也难以翻出西北幕府的手掌心,由着西北幕府之意操控了,孙猴子终究是翻不出佛祖的手掌心啊。
这些基于综合分析各方谍报而得来的认知,李大礼虽然在心里琢磨了好些来回,自信没有大的差讹,却多半没有向旁人甚至亲信心腹透露,因为这些事情都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判断,自然不可能让太多人知道,心里清楚并不等于就要嚷嚷得全天下人都知道。
当然,幕府见招拆招,一举扭转了士气受挫的形势,激发起西川军民同仇敌忾之心,这事儿还不能彻底让龙虎大天师暴跳如雷,让李大礼大发雷霆的是另外一件事。
由于弥勒教仍然潜藏在西川地面的人手,行事过于嚣张,就在这一两天之间,内务安全署邀请和联合了不少西川的豪强大姓、名流士绅、武林门派全程参与了内务安全署的大清洗大搜捕行动,以雷霆万钧之势,几乎把弥勒教在西川的根都给刨断了,耳目被西川方面切断,这才是让李大礼大发雷霆的原因。
行事太不小心啦!
同仇敌忾的西川固然不易对付,但是总还是有法子可想的,但己方的耳目被一一切断,那还怎么玩?很多事情就要因此而大大的被动了。
沉浮人世,享尽人世繁华的大天师一边训斥下属,一边暗自思忖着,他也深深感觉到弥勒教眼前的这个对手咄咄逼人的气势了!
是该卯足精神好生应付了,西北幕府那个小娃娃软硬不吃,以前倒是有些儿小瞧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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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7。18发布
第五章 轻舟南行嘉定州
千古岷江水;悠悠带月寒。
雷瑾自成都南门南河登船南行,行经新津、眉州,沿途所见,船只栉比,樯帆如林,舟楫往来,矣乃之声不绝。
行处河道纵横,适值春日,水鸟翔集,日照沙暄,一派的春guang明媚,夹岸田畴屋舍,花草杂树,至江流交汇之处,则江天寥廓,云影波光。
河道中帆船往来不绝,而岸边也有大大小小的木船一字排开停泊,载着柴禾、慈竹、稻米、蔬果等货物。岸上站满了买家,你呼我喊,人声鼎沸;而船家则并不急于出脱手中的货物,不熬个好价钱轻易不肯成交。有的船家甚至还各自凑钱,打酒,买点卤肉、豆腐干什么的下酒,碗里倒满烧酒,一口一口,慢悠悠端着架子讨价还价,安逸得很。
不过,对于这些春日美景、民俗风情,雷瑾并无心欣赏,他之所以弃马而乘船南下,完全是要亲自考察一下从成都南行的水道航运的真实情况,眼下虽然还是冬春枯水少雨的季节,但不久之后就要迎来巴蜀多雨的夏季,到那时,洪水泛滥,这水道还能否照常使用?会不会受洪水影响,导致航运中断?会不会因而影响成都粮秣的输送?
只要外水航道和中水航道保持畅通,即便将来战争如何血腥残酷,战局如何僵持难下,雷瑾都有充分的信心打赢对弥勒教的战争,夺取南线的富荣盐场和泸州,直至最终完全夺取东川,以完全巴蜀形势。
雷氏幕府在河陇关中,包括巴蜀的长期经营,再加上近一两年的发展壮大,在粮秣的蓄积上还是比较有保证的,至少对巴蜀作战,最大问题并不在于粮秣的充足有无,而在输送,虽然在入川之前,幕府就已经不计成本,通过隐秘的渠道,秘密的在吐蕃康巴聚居地区,尤其在西川成都府等多处储备了不少的军粮马粟,尔后在北路奇袭阴平道,控制白龙江水道,西路奇袭邛崃关之后,又一直在利用这两路水马驿道,日夜不停的运粮入川,为的就是在粮秣输送上不计代价的保障幕府长期占领和控制四川的军政需要。
四川历来有天府之称,极少有饥荒之年,粮秣自保不算大问题,许多人家都或多或少有些存粮,即便是现在青黄不接的时节,粮食紧张,但也仅仅是粮米价格猛涨而已,一般情况下还不至于有价无市,闹到有钱也无处买的地步,虽然对小民而言,这日子未免过得太艰难了。但如果战事再起,兵马征战,迁延日久,以四川眼下青黄不接的时节,必然大大加剧粮食紧缺的情势,那时节幕府军队若不得不与民争粮,万一在向称富庶的巴蜀也发生人相食的人间惨剧,必然对幕府控制西川造成大大的不利态势。幕府为了长久的占领,非但不能与西川军民争粮,恐怕还得做出开仓放赈的姿态,以收买民心,这一切的一切,都要求幕府掌握尽可能多的粮食在手,以支撑军需和将来放赈的巨大需要,而粮食的储备和调运都集中在道路交通这个问题上。
所以对于水陆通道,雷瑾打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谨慎,尤其对夺取和控制富荣盐场,斩断弥勒教很重要的军资来源来说,外水、中水的航道是否畅通就显得极其重要了。
雷瑾为此专门决定要乘船考察沿途水道的情况,在他的船队随员中,就有不少幕府招募的黄河水工大师和巴蜀都江堰的水利大家,都是兴修水利堤防的高手,此行就是要察看沿途水道哪些地方需要整修治理,以确保在洪水期间,保障军需粮秣和兵员不间断的向前方运送。
对弥勒教的战事,雷瑾早就打算放手让狄黑和公孙龙两人在东线和南线自主发动攻势,加上独孤岳掌控西川民政和军需,又有幕府作后盾全力支持,怎么着也不会大败亏输,余下的就全看为将者如何提调运筹了。
东川战事不会一帆风顺,雷瑾对此倒是有所预感——步兵攻坚仍然是目下西北幕府麾下军队的软肋之一,另外一个则是水军,都是没有经历战阵,且训练不足,这种仅具雏形的新编军团,无论攻坚器械的熟练运作、充分补给、有效维护、有机整合,还是与其它军团的协同配合,攻守兼备等等战斗力都是不够的,实在难以令人放心得下。
雷瑾一行,行船虽缓,不日也抵达了三面临水的嘉定州城(今之乐山),凌云山的大佛雄踞江天,巍然不动,高可凌云,令人思人力之无穷,虽然难以通海,却也足可感天了。
嘉定州,上古梁州之地,汉、晋之时属犍为郡,本朝则直隶于四川布政使司。
其州在岷江、青衣二水之会,襟带二江,背负三峨(注:大峨山、中峨山、小峨山,合为三峨。大峨山即通常所谓的峨眉山),山川形胜,北去成都不过五驿之程,历来攻蜀者若欲由外水(岷江)直指成都,津途便利的嘉定州是必需倾力而争的水陆要冲。且嘉定州又控扼黎、雅,阻遏西番南蛮直冲成都之路,也由不得人不重视,尤其这里还是峨眉派的前院门户。
由于已经与峨眉派初步达成合作与招募意向,所以幕府在南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