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逐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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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雷逐鹿- 第2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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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从富庶的江东来,寒磬仍然被秦州的繁华热闹所动,这哪里是边陲,明明就是江南么,只是没有江南那么水网密布,河渠纵横罢了。

大道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应有尽有,医堂药铺、大车修理、看相算命、修面整容等各行各业,也是生意兴隆。

商号店铺里绫罗绸缎、珠宝香料、丝瓷茶盐诸般贵贱货品,琳琅满目。大的商号还在门首扎着“彩楼欢门”,悬挂市招旗帜,以招揽生意,小的店铺则只搭个顶棚。

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做生意的商贾,悠闲的士绅,骑马的官吏,叫卖的小贩,乘座轿儿或者马车牛车的大家眷属,拉着骆驼的西域胡人,奇装异服的西番各族,身负背篓的行脚僧人,推着独轮车或太平车的脚夫,道旁行乞的残疾老人,外乡游客,街巷小儿,豪门子弟,男女老幼,士农工商,三教九流,形形色色,无所不有。

人们有的在茶馆休息,有的在看相算命,有的在饭铺进餐,有的在酒楼上举杯欢饮,有的在问医求药,而路上骑驴挑担推车抬轿,南来北往,东行西走,熙熙攘攘,络绎不绝,喧闹沸腾。

听梵和寒磬师徒俩一身游学士子的打扮,自然不能随便在路边饭铺将就,那不符合她们现在的士子身份。

在一处结着彩楼欢门的秦州酒楼前甩镫下驴,乖觉的女堂倌已经迎了上来,连声吩咐着侍者看顾好客官的坐骑。

这也不怪堂倌小心,这和大马一般的秦川叫驴(指公驴)就是见不得草驴(指母驴)也,一见就得闹事闯祸,所以不想路上惹麻烦的出门人,出门多半喜欢骑乘骟马骟驴或者骡子(哈哈,太监驴),人总不能和牲口较劲不是?尤其驴儿脾气是有名的牵着不走,赶着倒退,骑着叫驴走四方的主儿都是不怕‘麻烦’的,哪能不多加一份小心?何况这两位一身游学士子的打扮,携带的长剑角弓箭矢却是一看便知,乃是真正杀人饮血的家伙,那可不是纨绔少爷显摆威风的装饰品,两人的气质风度也隐隐透着一股子凛然寒意。

堂倌可也是见过世面的,只一眼就知道今儿这两位不是一般人,哪还有不殷勤迎侯的?

师徒俩也是惊奇,本朝理学昌盛了一二百年,酒楼堂倌用女子充任的极为少见,这处酒楼竟然有一半侍者是大方秀丽的西北女子,可是真不多见也!

在堂倌的殷勤接引下,听梵师徒俩在一处临街的雅间里安顿了,片刻之间,叫上来五六道菜,有素食,也有牛羊肉,加上一樽绍兴黄酒吃喝起来。

落日庵虽然精研佛学,毕竟不是皈依佛祖的佛门家派,有敌对者就常常讥笑落日庵非僧非尼非俗非儒非道,不是尼姑的尼姑不是女冠的女冠,吃荤腥用酒水,不供佛祖,只求佛心,只求至道,认真说起来也是异端。

且说这师徒俩一边吃喝酒肉,一边和女侍者聊些闲话,打听些轶闻。

恰好透窗望见一个九品小官,身着鹌鹑方补的绿袍公服,骑着一匹雄骏的蕃马从酒楼前大街行过,蹄声得得,好不威风。

听梵笑道:“秦州好生富庶啊,九品小官儿都配备了上好的蕃马!南北两京的参将游击都司守备等七品以上武官都没有谁比得上呢。”

帝国各地官府衙署都备有官用车马轿,文官乘轿至本朝已经是通例,骑马的多是武官,故而听梵见那九品小官儿骑马才有此感叹。

一旁的女侍者轻轻笑道:“公子爷有所不知,西北都督幕府以下各府州县衙门一概不以公帑备官用车马轿的,上下各级官吏所用车马轿全系自备或者外雇车马轿行的车马。各级衙署都没有这一项的支应钱粮。”

“咦?是这样吗?那他们的俸禄能供养得起吗?”寒磬也好奇了,本朝官吏俸禄微薄,若是车马轿和仆佣之费一概自理,没有官署公费开支,那点俸禄连一家子的衣食住行都供养不起,更不要说官场上的迎来送往,宴饮酬酢了,所以国朝官吏若是没有按惯例收取俸禄之外的‘例敬’、‘红包’、‘干股红利’之类的外快,日子绝对不会好过的,清廉而不渎职的清官,普天之下也找不出几个。

“这一则是西北官吏极少冗官冗员,俱有定额定编,俸禄比帝国厘定的俸禄要高出很多,而且也单列了车马费补贴开支,廪给全部取消,一同并入俸禄项开支银钱;

再说能够在地方府州县衙门任职的官吏,多是出身大族,本身就有一定身家,即使家境贫寒,其族中耆老为其家族计,也会想办法资助于他;

其三,除了别有禁例的少数官吏,多数官吏按法例准许以银股入伙诸般工商之业成为财东,但不得入股与其本等职务辖管相关的工商之业。每年的银股分红是许多官吏的主要收入来源之一;

其四,一些沿习已久的‘例敬’只要申报详实,也属于合乎法例的收入,不算贪渎。”

这女侍者娓娓道来,条分缕析,不用说结论,听梵师徒俩就已经明白西北的大小官吏自备车马什么的还是没有多少问题。

听梵再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侍者,年青秀丽,皮肤白皙,显然家境不错,察其言语,谈吐不凡,有甚于一般男子,想必是出身大家,识得文墨,且训练有素,问什么都能侃侃而言,真不简单,想来必定是酒楼中地位不低的人物,不由问道:“小姐贵姓?却是哪一家的好女子?”

“不劳公子爷动问,小女子夫家姓雷,娘家姓李,是本城人氏咯。”

“夫家姓雷?”这就难怪了,话里话外都向着雷氏,若说与西北雷门支系没有一点关系那才怪了,想必这女侍者亦是出身本城大族李氏了,西北民风果然大异于江南啊。听梵心里暗想。

正说话间,闻得大街上喧哗极甚,再望时便见大队人马披红挂绿骑马而过,欢呼阵阵。

“咦?他们这是为何这般的喜庆?”

那女侍者一旁笑道:“应该是打马球赢了对手,取胜的社团正跨马游行,以示庆贺呢,你看那些兴高采烈跟在后面的都是中了彩头的人。”

“打马球?”

听梵、寒磬师徒俩这才想起来,在西北近年赌彩盛行,举凡赛马、马棋、马球、捶丸、角抵、手搏、剑击、枪矛击、射箭、蹴鞠、投石都可以赌赛。

各有力之家或者社团,都可以向都督幕府申请举办赌赛,然后由幕府主持扑买竞价,价高者得到举办赌赛之权。

在赌赛中,人们可以赌谁取胜,谁赢球,而举办赌赛者则可以得到巨额利润,负责监督的幕府则从中征收巨额税金,至于参与赌赛的社团中胜利者可以得到巨额的奖金,失败者也能得到一笔不菲的参赛金,而押注的民众也有了一夜暴富的机会,所以西北民众功利之心越来越重,不可讳言,弊端自然也是不少。

譬如象西北的龙驹社、骐骥社都是参加赛马的著名社团,而齐云社、凌云社则是蹴鞠赛的著名社团,凉州马球社则是第一个夺取西北马球赛‘锦标第一’的著名马球社团,其他赌赛也各自有著名的社团。

象这种赌赛,自然能够让人一夜暴富,但确也能够让人在倾刻间倾家荡产。

奢侈之风日甚,贫者极贫,富者益富,两极的分化在蕴育着惊人的危机,农不力耕,女不务织,弃业而入市镇,操持理学儒者眼中的‘末业’——工商贸易之业,这在不少人眼中,尤其是理学儒者和清流乡愿眼中,这是末世之象,是断不可长的歪风邪气,因此而来的争斗和动荡似乎也有些不可避免呢。

听梵在心中暗自思忖着,对雷瑾幕府如何化解这蕴含在繁盛之下的危机很是好奇。

“现在百姓家里的生计怎么样呢?”听梵随口问道。

“只要有把子气力,肯做事,小民之家也不难混碗饭吃吧!养家糊口不是太困难。”那女侍者回答道。

如果此言属实,在如今帝国板荡之际,是相当不错的治绩呢,说是太平之世也不过分。但是却也不能全信她这一面之词。

听梵微微笑着,又问道:“西北地方雇工叫歇(注:相当于近现代的罢工)之事多吗?”

帝国江东地区,苏州、杭州、松江、包括南直隶等地,向称富庶,工商发达,但钱贱物贵,雇工帮佣往往生计艰难,经常暴发‘齐行叫歇’,雇工们联合起来散发传单,纠众停工,向作坊东主要求增加工价薪资,并要求成立雇工自己的行会(注:如踹匠会馆、西家行都是中国古代历史上曾出现的类似于现代工会的古代雇工组织)。

因为齐行叫歇代表雇工帮佣们的利益,雇工们要钱捐钱,要力出力,展示出来的力量确实使得地方官府和作坊东主都十分震恐,而在帝国江东,大小不等的雇工‘叫歇’事件已经并不鲜见,所以听梵有此一问。

“也有,不过不是很多。公子爷你怎么会关心这等事情呢?”女侍者笑着反问,顺便替这两位俊秀的游学士子斟满了酒。

“呵呵,随便一问,随便一问。”

“哦,真的?”

“那还有假么?”

听梵半真半假的回答着,她此次带伤入陇,也是不得已,了解河陇的情况并非她的主要目的,另有不得不来的苦衷。

刚才的问话,她觉得这女侍者确实是实话实说,并没有瞒她什么。

看起来,河陇内部的危机还未有蓄积到足够危险的地步,虽然雇工越来越多,若不善加治理安抚,势必会逐渐成为河陇最大的内患,但暂时还没有达到可以动摇西北都督幕府根基的地步。

在最理想的情况下,如果没有有心人暗中的挑拨、串联、阻挠、破坏,任由河陇埋头于积累财税工商实力,其逐渐崛起之势必然无人可以抵挡抗衡,再有一二年时间,河陇的刀锋会磨得更锋利吧。

问题是河陇的远近四邻,会甘心什么也不做,就这么坐看雷瑾治下的河陇崛起为货真价实的西北强藩吗?

雷瑾进军四川的行动,不啻于给河陇四邻敲响了警钟,阻挠、遏制河陇的崛起也必定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吧!

光是弥勒教的李大礼就不会轻易放过阻挠遏制河陇崛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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