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五石强弓,使连珠快箭,三十支箭转瞬射完,而且竟然发发全中三百步外箭靶红心,这也算得上是射雕身手了!这少年的箭术不但赢得了校阅场上数百围观者一致的喝彩和掌声,连一贯眼高于顶的护卫亲军中人都大感诧异,纷纷将目光落在那少年身上仔细打量。
“哼!”一声虽不响亮,却声震全场,清晰无比的冷哼让所有的喝彩声静默下来。
高踞在黄膘骏马之上的雷瑾面沉似水,冷冷的问道:“都操练完了吗?嗯?”
“回禀三少爷,我们都按规定操练完了!”一个不徐不疾不卑不亢的声音回答道。
雷瑾循声望去,一个高高瘦瘦的二十多岁年轻人伫立当场,清逸如鹤,雷瑾还有点印象,这是雷氏族人,河西雷门支系的一个旁支的子弟。
“你是雷水平?”雷瑾问道。
若细论辈份,这雷水平应该还是雷瑾的叔爷辈,但在实力决定一切的雷门世家,雷水平反而要恭谨地称呼雷瑾一声“三少爷”,他现在明显是对雷瑾还叫得出他的名字感到惊讶,照理说雷瑾只跟雷水平照过一次面,不可能还记得他的名字才对!
见雷水平点点头,证实雷瑾的记忆无误,雷瑾沉下脸来,说道:“嘿嘿,你们都操练完了,是吧?我看,是你们的操练强度还不够,所以你们都有空闲看热闹!嗯,从明天起比照护卫亲军的训练规定,加大强度训练!现在——听我命令!全体都有,全副武装绕中寨急行军,不到吃早饭的时候不许歇息!”
“啊?”所有人都面色大变,黄羊河农庄所谓的全副武装那可是要命的玩意,光是那全身步人甲,那由两千多枚铁质甲叶连缀而成的札甲,就有四五十斤重,再加上弓弩刀枪什么的,重量可以想象得到是如何的沉重;而绕中寨一圈就是好几里地,更不要说那黄羊河农庄的早饭时间与众不同,是在午正,可现在离午正时分还早着呢。
真是要命!
军令如山,所有人都不敢和森严的军法过不去,乖乖地立即去披挂重甲,准备着绕中寨狂奔。
雷瑾精光闪闪的眼眸扫视着那精赤着上身的少年,漫不经意的催马绕着他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三少爷,小人叫岩!”
“岩?没有姓么?你是吐蕃藏人还是羌人?”
“小人是羌人。”
“哦,箭法不错,弓也不错,是家传的么?”
“是的。”
“来堡里几天了?”
“昨天来的!”
“昨天?嗯,很好,这就到我的护卫亲军报到吧。”
说罢,雷瑾拨转马头,径直催马回寨堡里去了。
浑身汗津津的岩,傻呵呵地愣在那里,直到旁边的人拍着他的肩膀说:“傻小子,你走运了,三少爷让你到护卫亲军报到去,以后吃香的喝辣的不用愁了啊!”
岩这才醒悟过来,不过并不明白到护卫亲军到底有什么好?
别人看他还是迷糊,点拨他:“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护卫亲军的粮饷又高,待遇又好,走到哪里都有面子,在武威地面上简直可以横着走啊!就是知府衙门的班房差役,还有守备衙门的兵勇都不敢在他们面前大声说话啊。”
“哦!”岩还是似懂非懂,他以前的生活环境太过单纯了,不是很明白,不过加入护卫亲军对他有好处,而且是大大的好处,这一点是毫无疑问了。
穿过抄手游廊,雷瑾向书房走去,明石羽、温度等人跟在身后。
进了书房,两张书案边正伏案做着文牍工作的绿痕、紫绡同时抬头看着他。
“嗯,忙完了吗?有事儿没有?”雷瑾问。
绿痕微微一笑,回答道:“魔高、白玉虎他们的最新战报刚刚收到。”
“哦,战报?他们又有什么新的动作?”
雷瑾在书案前的椅子上落坐,问道。
“战报上说,他们俩会同宁夏镇的镇将,合围歼灭了一支约八千人的蒙古劲骑,据说宁夏镇为此紧急动用了数万兵马。剩下的近两千人的蒙人俘虏和伤号,宁夏镇将也任由他们带走了!”
“被全歼的蒙古骑兵是谁帐下的?瓦剌还是鞑靼?”雷瑾又问。
“是鞑靼吉囊汗帐下。”
“哦,这两个家伙倒是懂得借力使力了!”雷瑾笑道,“肯定没少打我的旗号。数万兵马?真是看不出来,人马都没有几个的宁夏镇居然能做出这么重大,这么冒险的决策,现在的人是不是都疯狂了?”
原来那宁夏镇总兵力满编也不过七万多,马匹二万多匹,而真正实有的兵丁只有三万多(实有马匹一万多匹),就是加上客兵(从四川、湖广等地调发戍边的苗、徭土兵,以剽悍善战著称)也不到四万,战报上说数万,那就是至少调动了绝大部分的兵力,宁夏镇镇将等于是在拿自己的身家性命赌博,在宁夏镇的该管地界将有颇长一段时间处于绝对的防御空档,如果被蒙古人觑破虚实,冲破边墙南下,那可是绝对的灾难性后果,如果上官下令追究,对于宁夏镇的上下官佐而言,都难逃渎职的罪责,难怪雷瑾的评价是疯狂!
斩首六千余级,不但在倾刻间减轻了西北边关冬防的压力,而且势必影响到很多人的前程命运。
雷瑾心中暗忖:
不过,这个“大捷”上奏到朝廷那里,最后定论是不是大捷还不好说,弄不好这场战胜大捷反而变成了罪过一点也不稀奇,擅启边衅,不听将令,劳师袭远等等,甚至莫须有的罪名随时可以罗织齐备;而宁夏镇镇将也是聪明人,懂得打蛇随棍上的道理,折节下交,不惜与假扮马贼的雷门中人密谋破敌,甚至违反军法把严格管治的火器大量“借出”,就是想要借世家大族之手,把自己的这份大捷的功勋坐实。
不用说,宁夏镇镇将上奏到朝廷那里的“事情”,必定与真实的情形不一致,比如宁夏镇镇将可能就会在奏折中说蒙古劲骑突然犯边,宁夏镇所辖边墙官兵奋勇抵御,并且在敌骑不敌退却之后,纵骑追击,于某日某地歼灭敌骑一部,斩首约六千余人,蒙古酋豪不敌我皇朝天威,已经率其帐下劲骑暂时避往北方。至于“马贼”之事,指定是一字也不敢提的。而且所谓独占大功,必招天忌,人的忌妒可是杀人不见血的,得此大捷,宁夏镇将若是聪明的话,奏折上公文里也须少不了附带着把若干人提名具奏,比如有若干人参赞谋划,比如有若干人御敌苦战,比如有若干人坐镇指挥,比如有若干人输运粮饷,反正做了事的和根本没有做事,根本就不知道这事儿的人都得在奏折上具名上陈,提上一提,大家分甘同味,大家都有份儿升官发财,如此皆大欢喜,方可免除后患,至于军功被寄名的权贵子弟冒领侵占一点,那是顾不上了,诸如此类作法想来都会做得滴水不漏吧。
宁夏镇镇将这次该升个什么官?也许朝廷会先给个爵位,再挂个什么左都督衔什么的,或者兼个什么巡抚,比如现在甘肃巡抚不是由陇右总督兼着么?说不定把甘肃巡抚的官儿给了他也不一定。
雷瑾恶意的猜想着朝廷可能的举动,如果这宁夏镇镇将在朝廷中没有强硬势力作后台撑腰,这功劳很可能会被别人轻松冒领,他自己反而可能被人罗织构陷个怯战不前、贻误战机的罪名,开刀问斩也轻松容易得很,难怪要不惜代价,甚至把向来管治严厉,不许让民间持有的“地雷”也“借”予魔高、白玉虎,不就是想让我雷门世家暗中出面么?
呵呵,看你是个有胆有识的,又卖我这么大一个人情,就帮你一把又如何?
雷瑾抬头看了看绿痕,道:“绿痕,还有别的消息么?”
“昨日马如龙的出殡礼,陇右总督乔大人突然抵达兰州吊唁,并且和马启智、马金玉、马金泉叔侄密谈了大半天,估计是在调解叔侄间的矛盾。”
雷瑾点点头示意知道了,说道:“马家叔侄的内讧恐怕要延期了!”
“还有啊,陇右总督府内线消息,乔大人正在酝酿做些事情,目前还不清楚是什么?”
“知道了。”
雷瑾想了想,轻描淡写地说道:“绿痕,把宁夏镇将的这个事儿写成秘柬通报给元老院。还有,命令谍报司的人,密切注意左、右鹰扬卫,锦衣府,刺史部密探们的动静。凡是派去宁夏镇秘查的朝廷秘探,即时通报给魔高、白玉虎他们。那些前往边外调查的朝廷密探,只要是没有被宁夏镇将埋伏的人手清理干净的,我们要帮把手,让他们潜伏在宁夏镇边外秘密活动的狙杀队顺便把这些密探全部干掉,一个也不要留!留下就是祸根!”
“嗯,再帮我起草三封信,顾剑辰、丁应楠、风闲各去一封,让他们在宁夏这个事儿上也出把力。”
“元老院会在这个事儿上出力么?”绿痕问。
“如果是我,我会。至于元老院会不会,我不知道!常理上来说,至少应该是不反对的态度。嗯,他们应该不会把这么一个手握兵权的镇戍使白白放过吧?但是,元老院不是我们可以妄自揣测的!”
“呵呵,这个镇将运气非常不错,总督大人刚刚上任,太师椅还没有坐热呢,他就来这么一个大捷,总督大人脸上光彩啊!想来只要不在背地里出什么纰漏,总督大人不可能让自己手下的征西将军(注:宁夏镇将挂征西将军印)受委屈,反而会大加奖掖提拔!说起来,还是这厮占了大便宜!咱们尽给他添砖加瓦了!以后,记得要连本带利全收回来,不能白白便宜了这厮!”
花马池。
刚刚移驻御敌前线不久的陇右总督府官署便坐落在花马池堡城内的制高点。
这是一座广而深的大宅第,前中后三进院,还带东西两跨院,高墙深院,如同堡垒一般。
前院大门极其宏伟,巨大的朱漆铁门,石阶高筑,门旁石狮对峙,门前开阔地上,刁斗摩天,挂着一串灯笼,老远都看得见。
门前石阶上站着八名虎背熊腰的红袄军士,一个个手抚刀柄肃然挺立,脸上毫无表情,威严煞气。
门前横匾上书“陇右总督府”!
蹄声轰然,连绵不绝,数十匹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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