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察院的御使自然是监察审计全国官吏和衙署,六科给事中则对应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对口监察审计。
雷瑾当初的官署设置多有模仿朝廷官制,但也不敢如何公然照设。 比如都察院的监督审计大权。 就没有设置专门的类似都察院官署,后来的监察院其实只是个权力很小的花瓶官署。 虽然也能监督和质询,但真正地权力并不掌握在监察院手中。
当初,西北幕府开府之际,相关的钱粮收支勾问审计,这方面事宜概由两大长史和内记室的官吏分别兼任,依据中土的千古名相管仲提出的“明法审数”原则, 勾考稽核衙门官署的经费支出、各级官史地薪俸禄廪给受、税课财收,对簿记帐册进行审核监督。
举凡各地衙门官署送呈簿记,诸如衙署经费、薪俸禄廪、仓库出纳、工程营建、勋赏赐与、军资器仗等支出;各项赋敛税课收入,以及竟投扑买、赃赎银钱、徒役和逃亡罪犯的入官财物发卖等项收入;公库出纳,包括仓储粮谷财物的支纳给受、丰年议价和籴谷物的出入和储藏,所有收支簿记出入帐册都在长史、内记室的双重审查稽核之列。
后来,随着需要,这些权力又多次调整,先是依于度支司,后并在刑法曹,后来又将其中大半权力重新转入内记室,这也造成了一些军政事务上的混乱。
随着形势的变化,这么一个监督稽核钱谷出入的肥差大权,却没有专门的衙门官署掌理的局面,已经完全不能适应形势发展地需要。 西北、西南地土地是如此广大,不设专门官署来掌理此项大权,明显是行不通了。 而且,在面临通货紧缩危机迫近的关头,如果没有一个得力地衙门出面掌握,根本不能达到雷瑾和一干幕僚的期望。
但是,问题出来了,这新的官署,是并在哪里好?
并在度支司?度支司倒是想,问题是仓储司、库务司、粮料署岂肯答应?
并入刑法曹?问题是,雷瑾有打算让刑法曹再度掌管监督财政的权力吗?而且从内记室切割权力,这话幕僚们也不太好说。
这种权力和职掌的重新组合,哪里有那么容易?在幕僚们的下意识当中,如果自己争不到,那也尽量别让他人轻松得到,这就有冲突和争端了。
倒是内记室没有多少意见,绿痕、紫绡的态度也明确,这么一项与钱谷出入打交道,得罪人的事情,内记室不要也罢了。 再说,又是有孕在身,再没有那么多的精力,还不如将这项权力和职掌全部从内记室转出,落得一个轻松。
如此一来,这项权力那就主要看是落在长史府的哪一个衙署了,他们也都清楚,内记室不可能完全与监督审计财政的权力脱钩,只要内记室一天还执掌着督责纠弹官吏的监察权力,就不可能完全与这项财政审计的权力无干。 但即便如此,也还是值得幕僚们一争。
幕僚们在经过一番争论之后,未得结果,转而又重新倾向于在长史府单列一个衙署,专门执掌对簿记帐册钱谷出入的稽核审查,这也算是妥协吧。
“杨大人,你怎么看?”
杨罗近年比较韬光养晦,在审理院任上倒是踏实干了些事情,却不张扬,保持一贯的低调。 但也有人说他心太大,所谋者不在小,落在杨罗身上的这话,可不是夸奖人的好话,杨罗因此越发的低调。
不过,雷瑾也是故意将他冷一冷,却算不得将他投闲置散,毕竟审理院不象帝国朝廷的大理寺那样掣肘牵扯太多,审理院这也是个有实权的衙门,可不仅仅只有案件覆核之权。 审理院对刑法曹和提刑按察行署主办的案件,可以纠弹和驳回,又可对不涉及刑律的较大讼案单独进行纠问和审判(争罪曰刑,争财曰讼),审理院及其下辖的审理行署的权力又怎么会少?
杨罗对同僚的追问,并不急于回应,而是笑道:“就看侯爷的意思了。 下官倾向于目前在长史府之下,新设一个衙门。 不过,将来最好是将此衙门单列,这样可以审计稽核长史府、军府、审理院、监察院等所有衙署的钱粮出入。 ”
“杨大人此言有理。 ”雷瑾接口说道,“就这么定了。 长史府下设新的衙署‘审计司’,待以后时机成熟了,再从长史府单独分出来就是了。 ”
刘卫辰点点头,道:“如此也好。 ”
他明白,为了应付这场可能的危机,雷瑾甚至有可能要亲自去江南一行,有关的衙署变动应尽早确定,争论越少越好。
于是,新设立的审计司衙门就此定案,人员的抽调,文牍的移交,也不用多说。
“好了。 ”雷瑾微微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我们还有时间。
多余的话不说了,接下来,我们得遴选一些特使。
这些特使,首先要年轻,身强力壮,否则经不起长途跋涉,舟车劳顿;
第二,要具备相当武技,这兵荒马乱,如果连自保都不行,出门在外,岂不要坏事?
这第三,要口齿清楚,心性机灵,为人沉着冷静;
第四,要长相不俗,应对有礼有节。
第五,最好是已经结婚生子,没有后顾之忧。
第六,当然还要身家清白,要可靠。
诸位大人,家里面符合这个条件的子侄辈,大可以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都可举荐给本侯。 这一遭若是办事得力,相关人等,自有厚赏,本侯绝不食言。 ”
在座之人,自然知道雷瑾这话的力度,已经很是卖了他们一个人情。
如果他们的家族里有人因此事得到厚赏,自是门楣有光。 最重要的是,这是力量消长之机,绝好的机会,提携自己的亲戚朋友不过是举手之劳,却有若干名利好处,岂有不喜之理?
他们也知道,必须举荐符合条件的人。
侯爷此举何尝不是在考验他们呢?聪明人可不愿意做笨事。
一时间,在座的幕僚都在默默思忖自己的亲戚朋友中是否有合乎特使要求的人。
雷瑾微笑,悠然端起茶杯啜了一口。
第四章 宝刀赐烈士
南直隶淮安府。
府城郊外洗马营。
这个地方,很久很久以前,是一处洗刷军马的营盘驻地。 现在则已经衍变成一座繁华的市镇。
乱石铺街,如同随意横陈的悠久岁月;歪歪斜斜,烂绳般扭结在一起的街巷,以旧时的洗马营为中心,摊贩、茶肆、酒楼、布庄、书铺、客栈、米店、银号、杂货,无不以此为轴心衍生开来。
人众、马车、轿子、骑驴者,簇拥着,熙来攘往,喧嚣来去。
闲汉、小贩、官吏、媒婆、公子、屠户、富绅、公差、游客、僧人、酒鬼、扒手、秀才、师爷、美妇、脚夫、说书人、捕快、小姐、婢女、道士、乞丐、老者、杂耍艺人、稚子等,各奔东西的人们,被各自的欲望牵引,在这个地方,在这个市镇,上演着各自的人生悲喜剧。
贫穷、繁杂、喧嚣与浮华、奢靡、富庶共存;
善良、诚信、勤劳与罪恶、欺诈、懒惰交汇。
田襄子骑着毛驴,在晴光初上的辰光,施施然走过弯曲的街巷。
他在这里,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田舍翁,为族里的亲戚看着乡下的几百亩水田。 而作为‘田舍翁’的他,有一个亲戚就是洗马营方圆数十里内知名的乡绅——田大员外,田员外家在这市镇里开着油坊、米铺、钱铺、布庄、绸缎庄、金银店等,河上也有田员外家的船。 是镇上首富。
为田员外家看管田庄地‘田庄头’,镇上认识他的人不少。
蹄声得得,在青石板上敲出节奏,与喧嚣的市廛声合鸣。
田襄子心里有事,小雷音洞府的李逍,刚从遥远的西域回到南京,已经将情况对他作了说明。 而那一截作为证物的手指头,其中微妙的伤势变化痕迹。 也确乎是被山海阁地不传心法‘山海真诀’所致,不能仿冒。
这种情形,山海阁自然不能坐视不理,若非最近与‘魔教’、‘白莲教’、‘弥勒教’纠缠不清,他抽不开身,否则早就带人杀上西北,要找平虏侯讨个说法了。
田襄子忽然从市廛喧嚣中感知到一丝儿异常。
街巷的屋瓦上。 有人幽魅般潜行,如同蹦窜在灰色屋顶上地猫,只是一团黑影,倏忽无声而过。
曾经过雨、积雪、凝冰、衣霜、润露、沐月的屋顶瓦面,并不是康庄大道。 那潜行的人,行止、逗留、徘徊、停顿,每一个动作都是行云流水般,一无窒碍。 都与每处屋顶的高低、屋脊的倾斜、马头墙的错落,飞檐的陡峭、屋瓦地厚薄相呼应,不曾惊动街市上那些来往的人。
这人是个高手!
田襄子这样想着的时候,驴子正从街旁两个互相寒暄拉着家常,浑然忘我的老太太身边走过。
然而,这两个满脸慈祥如外祖母般的老太太。 却突然暴起,仿若狰狞的猛兽在向猎物施以最猛烈无情的暗袭,力道十足,攒射的袖箭如暴雨骤至。
风雷厉啸。
雨打梨花。
轰!
田襄子只略动了动手,算是出了一招。
暗袭无功,血溅当场,被杀死地两个‘老太太’,倒卧在地,竟还带着生前的满脸慈祥,令人不寒而栗之至。
一把剑。 便于此时直贯而下。
剑身闪耀着隐约的龟背纹。
剑啸之声是如此的饥渴。 欢叫着。
这是一口锋利绝伦的利剑,剑意狂烈。 它要斩开头颅,刺碎头骨,割裂阻隔,贯喉穿颈,直没胸腔,刺进搏动的心脏。
出鞘之剑,划出弧光,噗嗤进入肉体,劈开胸腹,血线如缕。
偷袭地杀手双目燃着不灭的血火,像是铁与铁交锋时迸溅蹦出的火花,嘶嘶鸣叫。
当从瓦面上扑下的杀手落到地上时,田襄子早已经走远了。
什么是蚍蜉撼大树?
死了的人和未死的人,为此作了最好的注解,付出的是三条生命的代价,还有一地的血腥。
现在地江南,到处都潜藏着不可遏制地杀机,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激发着雄性的欲望。
白衣军地渡江南下,搅乱了原来的平静,所有人都隐隐有种预感,乱世的风波不会轻易止息。
鸟为食亡,人为财死,一笔前巡盐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