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些不要说近年刊刻印行的〈本草纲目〉、〈瘟疫论〉、〈本草经〉、〈药王经〉未有阐释,就是前人所传的〈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也未说到这些。
医学馆中亦有受教于西洋传教士的医士,时日一久,已经在医学馆内分成好几派,互相争论攻讦,亦为常事。
其实也不仅仅是医学馆。 算学馆内的学士们也是各有学派,识见各有歧异,时常互相争论。
负责主管这些学宫地长史府,倒是对这些学界争论,相当彻底的贯彻了无为而治地宗旨,对学士们内部的争论。 完全无视。
不就是互相争鸣攻讦吗?那就每一学派都给提供一个固定场所,让愿意争论的争个够,也省得他们闲得无聊来找长史府的麻烦。
雷瑾从医学馆到算学馆,再到夜未央,在武威转了一大圈,也不觉得有多少收获,他看到的东西,与他从内记室以及其他秘谍眼线那里得来的见闻并无多少差讹。
西北那些贫民的境况,也不会在几年内就得到显著地改善,并没有超出雷瑾的想象。
对于‘大擂台’的百家争鸣。 其实还是很有不少人有意见的。 被赌博庄家当作下注工具,怎么说总是有辱斯文不是?然而。 那又如何?胳膊拧不过大腿,有意见的人也无可奈何,论战的照旧论战,赌博的照旧赌博。
一幕幕的众生象,贪婪、亢奋、嫉妒、怨恨、狂喜,桩桩件件,活生生地呈现在不动声色地雷瑾面前。
从夜未央出来,雷瑾并没有急着返回平虏堡,既然是散心就没有那么快回去的道理。
骑着马沿着驿道依然而行,前后都是易容便装随行的护卫。
宽阔的驿道两旁,有许多商铺,大概是靠近夜未央的缘故,酒肆饭店比较多。
汉人开的酒肆饭店,门前挂着红布包缠地箩圈,缀有红穗,出门在外的商旅自然知道,这店里不仅供应主食,还兼有肉食、酒菜;
而回回开的清真饭店,则是蓝布包缠的箩圈,缀有蓝穗,这是只供应清真饭菜了;
卖胭脂水粉绒线的店铺,门前便是挂着一种用竹子或柳条编制而成的花栲栳,筐篮边上有着特定的颜色和图案。
雷瑾这一路看去,人烟稠密,显出几分富庶的模样,倒也心里欢喜,虽然再富庶的地方,都会有贫民。
走不多远,却见路边草市一片讨价还价的喧阗,却是没有叫卖之声。
乡村里常有定期地农贸集市,多在交通要道、渡口或驿站所在地等商旅往来众多之处。
因这种集市多在田野路边,卖物者顺手从地上摘一根草插在货物上以示出卖。 约定俗成,凡所卖之物都插一草标,故而人称草市,并非只是卖草料而已。
所谓插标卖首,就是饥荒之年,一家子人穷地没饭吃,被迫卖儿、卖女、卖老婆的时候,便都是在头上插一草标。 这种乡村草市,一般没有什么价格昂贵地货物售卖,就是插标自卖的奴仆也是如此,当然浑金璞玉也并非就绝对没有,但那就非常的考较个人眼力和运气了。 哪里就随便有那种挑个黄毛丫头带回家去。 稍事打扮就变成大美人地好事呢?雷瑾当年也曾逛过一些江南江北的草市,就时常耐了闷,那些美人胚子,本少爷我怎么就一次也没有遇上呢?挑选、买卖奴仆这活,还得行家里手就手才行啊。
路边一个卖蛇酒的潦倒卖家引起了雷瑾注意。
蛇浑身是宝,有活血驱风、除痰祛湿、补中益气、镇痛抗炎等效用,风湿疼痛、肢体麻木、气虚血亏、惊风癫痫、皮肤瘙痒等都有较好疗效。 因此粗通药理懂得以蛇泡酒的人多如过江之鲫。 不算稀奇。
而在夜未央附近卖蛇酒,也不是坏主意。 五步蛇毒性极强。 以之泡酒却是极好的补品,曾经还是敬献给皇帝老爷的宫廷贡品。 许多人荒阴无度,寻欢作乐,不知保养,难免就有些未老先衰,这蛇酒却有壮阳、强体、长葆青春的作用,岂不正中那些寻欢客人地下怀?
雷瑾勒缰驻马。 他的打扮就是一个到青楼寻欢作乐地富家公子,连气质神韵也完全改变了,现在就是西北幕府的高官们站在他面前,也未必能认出他来。
这个卖家年纪已经不小,总有五十六十岁的样子,这已经是老年病衰的年纪,而且还少了半拉耳朵,是左耳。 他虽然潦倒。 身上却有一缕隐约的猛厉刚烈气息,这是只有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过人,才会有的特殊气息,一般人虽然难以察觉,但又如何瞒过雷瑾去?
这正是令雷瑾疑惑的地方,如果是西北伤残退役士兵地话。 为什么在这里卖酒度日?这一念闪过,便要弄个清楚了。
大概是见雷瑾这富家公子驻马打量自己摆卖的货物,老头哑着嗓子说道:“少爷,老汉这里有‘三蛇酒’,还有“五蛇酒”蝮蛇酒、赤炼蛇酒也有。 最好的极品是五步蛇酒和金钱花蛇酒。 补中益气,壮阳强身,保您满意!少爷!”
雷瑾却是知道在西北,这蛇酒也是作为军用药材储备的,由于军府搜购甚多,市面上并不多见。 这人却如何在这里叫卖?
“哦。 老伯,你以前是军人吗?”
“老汉以前是广西瑶兵。 ”老头随口而答。 “到这里投亲不遇,只好抓蛇泡酒。 ”
“这样吗?你不是汉人?”雷瑾微微的笑了笑,一抹异光流过,“看来老伯是捉蛇的行家喽?能不能说说怎么防蛇咬啊?”
一个少爷问这个干什么?这个老瑶人有些疑惑,却说起在山野中如何防蛇咬来。
譬如夏秋时节,特别是在闷热欲雨或雨后初晴,在雨前、雨后、洪水过后都要特别注意防蛇,这时候蛇多半出洞活动;
又譬如眼镜蛇白天出没,银环蛇晚上活动,蝮蛇有扑火习性,夜间行路使用明火,特别要防避毒蛇;
又如尽量避免在草丛里行军或休息,经过时要打草惊蛇;尽量使用木棒,不可徒手……
不要在乱石堆或灌木从扎营,营地周围的杂草要铲除干净,排水沟要深挖,也能防蛇侵入;在营地周围撒上雄黄、石灰、草木灰等……
老头甚至告诉雷瑾怎么用雄黄、大蒜制作防蛇药物;解毒蛇药制作使用;怎么处置毒蛇咬伤等等。
这些一般人不太清楚的东西,这个老瑶人却说得头头是道,而雷瑾却是有过这方面地特殊训练,并不只是纸上谈兵而已,当然知道老瑶人所说的东西都是正确的,在南方的山林活动,防蛇是相当重要而小心的活计,不谨慎细心就得葬身蛇吻。
雷瑾又问了一些事情,顺便让两名‘仆从’买了两陶罐的三蛇酒,他已经打定主意,这个老瑶人既然曾经是个老兵,虽然并不是自己麾下出来地老兵,但也可以将他招募到少年营去,给那些少年郎传授他的丰富经验。
老兵在慢慢凋零啊,或许让他去调教那些小孩子是个不错的主意!
雷瑾想着,沿着驿道前行,又顺路买了几件魔合罗、布偶玩具什么的。
第二章 贼老天
青瓦粉墙,瓦上青苔,渲染出古雅清新的气韵。
马头墙的轮廓,将参差庭院勾勒出空灵与虚幻,枝头春意闹,丁香紫、寿带黄、杏花红、梨花白,万紫千红总是春……
高堂画栋,衔泥结草,燕燕将雏,采育东阜……
箫声凄清细碎,抄手长廊上,女子背影袅袅,步子细碎……
箫声散入风中,若有若无……
几张酸枝木交椅摆开,小红炉上烹茶,孙霜羽和费青衣对面而坐。
孙霜羽优雅无比的捏着一个青花细瓷茶盏,转动着手指,茶香顺着热气在空气中荡漾……
一口热茶下肚之后,孙霜羽舒畅的出了一口气,作为姑苏孙家一脉的佼佼者,他现在已经是西北小有名气的商人,手里掌握着多家丝绸、棉布、毛纺、皮毛工场,还在去岁的塞外秋猎中得到了两家石炭矿场和好几处农庄、牧场,最近还借贷银钱从别人手里顶下了松藩地方的两家金矿接手,正是志得意满、春风得意之时,光是西域哈回女人就弄了两房之多。
但自从前一阵子,长史府一个相对封闭的例行吹风会上,传出了一些有关银路断绝、通货紧缩的内幕消息,他心里就有些不自在——这刚接手的金矿,可是借了太平兴国钱庄大笔银钱的。 这要是突然通货紧缩,银贵物贱。 再按事先与钱庄说好的数额,还上那笔借贷地银子,到时可就是吃亏了。
正无可如何,这费青衣费掌柜的又上门来找他品茶了,虽然不是催他还贷,可也够他紧张的。
这不,那些使唤婢仆就比平时忙碌了两倍也不止。 来来去去,茶具、泉水、茶叶无不是极好的物什。 得把这肥头大耳的费掌柜给无微不至地招待好了,堵住他的嘴。
费青衣来找孙霜羽喝茶,而不是去听戏听曲,当然不是无的放失。
听戏听曲那只是个人喜好,放贷收贷才是他地正事,正事却是不可马虎。 譬如,赌博、彩票。 钱庄借出银子在里面融通周转,自然是有巨利可图;而他放下自己的喜好,来找孙霜羽喝茶,当然也因为是有利益牵涉——孙霜羽刚刚接手地金矿,那是太平兴国钱庄武威分号给贷的银子,这金矿经营的好坏,直接关系到钱庄贷出银钱能否连本带利收回的大问题。 作为钱庄占了银股的小财东,他费掌柜又有若干顶身股。 经营好了,一年应分的红利比许多占着银股的财东还分得多,不容他不在意。
费青衣心里当然清楚孙霜羽苦恼什么,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将他探听到地消息原原本本说给他知道,反正这行息也瞒不了多久。 能够提前让孙霜羽作好准备,损失不会有多大。
“什么,银钱总署统一置换黄金?所有公私金矿都一样?”
孙霜羽瞪大了眼睛,差点喊叫起来。
费青衣带来的消息,就是长史府已经决定下来,并作了部署,西北西南所有公私金矿所产的黄金,一律由银钱总署强自购入储备,以增加官民联合储备金库的黄金储备,而银钱总署收购私人矿主手里的黄金。 要使用相当部分的金库兑换券和银圆钞票。
就是用夔龙金币和蟠龙银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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