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用夔龙金币和蟠龙银圆换购私人手里的黄金。 那也是公然地巧取豪夺,何况是用纸票换黄金?这无疑是要在私人金矿主身上割肉。 因为银钱总署规定铸造的金银币,其成色、重量与足赤足纹地真金、白银之间是有差距的,即一个金币并不等同于一两足赤黄金,一个银圆也并不等同于一两纹银,但换购时却要依此官方规定比价换购,精明的商人孙霜羽自然知道,吃亏的只能是那些被强制售卖黄金的私人矿主。 至于‘金库兑换券’和‘银圆钞票’,不管是哪一种 ,孙霜羽都不是很相信,这兵荒马乱的年头,用实实在在地真金白银去倒换一堆纸票回来?这事有点儿悬。
但最大的问题是,银钱总署只针对私人金矿主的话,其他与金矿无关的地方势力绝对不会有什么反应,他们只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坐看别人死去活来,不会多一句话。
事实上,私人金矿主们胳膊扭不过大腿,最后也只能默默接受被西北幕府变相盘剥的事实,毕竟私人金银矿主只是一小部分人而已,大多数出产比较丰厚的金银铜矿场,掌握在西北幕府手中,那些金银铜,毫无疑问都是西北幕府的储备。
对于私人金矿主们来说,最好的选择是寻求交易,以恭顺服从交换一些未来的优先机会,对于精明而目光长远的商贾,官方给予地优先机会,其实更胜过眼前地这一点黄金、白银。
实质还是信心的问题,商人们若是对平虏侯有信心,那么这种空口白话地允诺,就绝对不是看上去很美的充饥画饼,而是可以在将来兑现的真金白银,前提是这种优先机会是否能运用得法。
孙霜羽不禁仰天长叹一声:“贼老天啊,还让不让人活了!”
“得,得,得,别骂老天啊!”费青衣笑道:“你手里的黄金是好东西,这次是个机会,你该想想怎么利用起来,化不利为有利啊?”
“兄何以教我?”孙霜羽一听来了精神,对自己有利的事,他不干,是傻子啊?
“呐,”费青衣点拨他,“你是孙氏一脉,侯爷多少要顾点亲戚情分不是?如果你主动拿矿上的黄金置换钞币,想想看会是什么情形?可以谈谈条件啊。 侯爷有囊括四海席卷宇内之志,这开疆拓土是迟早的事情。 想想看。 你如果能够在西域优先预定一片土地,一片矿山,你将来地收益又岂是眼前这点蝇头小利可以比拟的?这西域地广人稀,就是打下来,侯爷也难免鞭长莫及,说不定就得按军功分封,搞不好。 你也能裂土分封,做一个不大不小的庄园主。 唉。 听说,阿尔泰金山的狗头金有好几十斤一块呢?就是没有金子,光是铜山、铁山也够你挖的。 你可以要求长史府以低价供给官奴嘛!我听说你的矿上,前不久塌方,死了三百多号倭奴,怎么着,现在不需要补人吗?”
“哪里有那么多倭奴可用啊?上次是奴隶行会新加入的理事为了便于行事。 出了血本来上下打点,现在哪里还有那个好事?也就安南奴隶凑合着用用。”孙霜羽一脸地无奈,这西北地界,其他什么鞑靼人、回回人、吐蕃人奴隶是越来越少,而且挖矿嘛,那些鞑靼人不是很适合,还是身材矮小的倭奴和安南奴隶相对要好些,钻狭窄地矿洞用不着那些粗壮的家伙。 而且新的鞑靼奴隶多半都被那些大牧场瓜分了,剩下的他还看不上眼。
“有,总比没有好嘛。 ”费青衣笑了笑,已经打算转移话题,该说的已经说了,没有必要再三纠缠于此事了。 “天灾频频,这世道都说不准了。 谷米年年歉收,饥荒、瘟疫、兵变、民乱,动荡不安。 我们西北虽然河渠水利下了大力气修葺,这每年打的粮食也远远不能管够啊。
听传教士说,欧罗巴近三十年来,也是连年减产歉收,据说西域的阿罗斯就是全国饥荒,闹得国内暴乱,外敌入侵。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这世界上。 但凡有人知道地事情,就不可能是绝对的秘密。 西北幕府与女皇阿罗斯的秘密谈判。 虽然严密防范,还是有部分消息在某些‘消息灵通’者中传播开来。 这不,费青衣甚至拿这当作谈资了。
孙霜羽呵呵一笑,“听小弟本家去日本贸易的族人说,日本已经连续十几年比往昔寒冷,旱灾、水灾频频,谷物歉收,去年开始全国大饥谨,许多人畜不是饥饿,就是疾病,大批死亡,满目疮痍。 天时不正,不唯我中土如此。 ”
“唉,这世道,艰难啊!”
对费青衣的说法,孙霜羽深有同感,“大有大的难处,小有小的难处,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啦。 眼看这春荒要来了,今年还得紧紧肚皮撑过去啊。 ”
费青衣当然明白孙霜羽说地意思,他们在意的并不是肚皮问题,而是生意问题,是赚钱还是亏本的问题。
如果是一个底层平民或者奴隶,听到这两个身家丰厚不用为肚皮温饱而奔波的家伙在这里叫苦说难,差不多会破口大骂吧?这就是所处的地位和层次不同,所追求的东西也是截然不同地。
说到歉收,说到饥荒,底层的贫民也许只担心自己的肚皮温饱,而象费青衣、孙霜羽这样的商人,他们则会考虑自己的生意经营会否因此受到影响,而对于雷瑾这样主政一方的上位者,他担心的则是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之类的问题。
面色沉凝。
雷瑾在开春以后,一直就被银路很有可能断绝的前景困扰,西北幕府应付危机的准备不足,这等情势搅得他总是心神不宁。
这事情,看似不起眼,一旦爆发,却牵涉到千千万万人地生计和肚皮温饱问题,再进一步则关乎全局。 现在地帝国,内外交困,吏治腐败,盗贼横行,天灾人祸,内忧外患,也许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干草就是这不起眼也不相干地事情,绝对不能等闲视之。
这只是一次没有特定目的,且只有心腹幕僚参与的茶会闲谈,虽然并无一定之规,然而在这种茶会上却经常催生出一些重要的施政举措或者一些奇思妙想。
“几十年来,天时不正,妖祟并行,阴冷、干旱,接踵而至,谷米歉收,几成常事,绝收也不稀罕。 往前推四十年,至少发生两次‘八年大旱’,每一次连续八年的干旱。 都引发动乱,上一次是顺天王。 河南布政司在整整三年里未下过一滴雨,官府催科过苛,以致顺天王乘势而起,从者云聚,肆虐数省。 ”
堪舆署提领大使司马翰唏嘘不已:“千年以来,中土未有之变局。 从北到南。 连素称鱼米之乡地江南,好几次出现千里赤野的情形。 与此同时。 大江南北,蝗灾肆虐,寸草不存。 帝国北方,许多地方旱灾、蝗灾、瘟疫,轮番肆虐,惨不忍言啊。 ”
雷瑾点点头,“吾生也晚。 不曾亲眼目睹这些情形。 不过,在京师曾私下翻看过都察院和六科给事中的奏章,‘春夏旱,赤地千里,人食草根树皮’、‘夏秋旱,禾尽槁’、‘夏亢旱,饥’、‘四至八月不雨,百谷不登’、‘河涸’、‘塘干’、‘井泉竭’等字眼。 倒是屡见不鲜。 蒙先生就是那年山东旱灾,加上蝗虫肆虐才逃荒到河西的吧?”
瞥了长史蒙逊一眼,雷瑾顺口问道。
蒙逊黯然神伤,“正是。 这个贼老天,硬是不想让人活了。 ”
在书房中的几个人,一时都无话可说。 默然思忖。
这是一个阴郁而沉重的话题,凄凉惨痛之处甚至让人不堪回首。
帝国近几十年,每隔三五年,必有百年不遇的大旱,偶雨水较多之年,却成大涝,灾异邪祟,实千古所未见。
神宗之时,河西地方数府大旱,百年不遇。 七年之前。 陕西半数以上府县大旱。 数百年不遇。 新皇登基以来,旱情连绵不断。 西安、延安、榆林、临洮四府大旱。 后又波及平凉、巩昌二府。 每年总有半数府县大旱,旱情连绵两年三年地府县,根本不足为奇。
而在陕西以外,整个帝国北方,除了辽东大地未见大旱大涝,其他各地均是连绵大旱,若非尚有南方米粟弥补、支撑,帝国也许早已经崩溃。 譬如山西,自神宗皇帝以来,各府的旱灾灾情不断,省会太原府年年大旱,一斗粗栗也值钱二百三十有奇,惶论其他米、面。
久旱之下,必有蝗灾,关中、河南、山东、北直隶、南直隶、西江、两浙,到处都有蝗虫肆虐。
旱、蝗之外,又有大疫盛行,譬如山西瘟疫,朝发夕死。 一夜之间,阖门尽死,不留孑遗,甚至于无人收葬。 北直隶真定、保定、顺天乃至京师,比屋传染,以至屡有阖家丧亡、无人收敛地情形,人人惊畏,四处逃散,千百城池,为之一空。 京师近五十年,已是数次大疫,暴骸无数,绝门断户者千数家。 而河南、陕西亦是年年有大疫。
若非西北、西南许多河渠水利这两年陆续开工,已经渐次修缮竣工,米粟虽然也有歉收的情形,但不致绝收,荒政亦勉可维持,又有蕃薯、苞谷、土豆、花生广植收获,兼有畜牧肉食可用,比之他处,已经好得太多。
否则,雷瑾的西北幕府能否霸据西北、西南,支撑到现在,还是一个未知之数呢!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在这样恶劣艰难的情势之下,仍然有不少的人顽强的生存下来,虽然有很多男女老幼死在天灾人祸当中……
“哎,南方现在也是水旱连绵。 不是大旱,就是大涝,这饥荒再闹下去,总有一天,人会吃人。 哎——”
司马翰叹息一声,又道:“西北关中,迭经战乱,水利失修,土地荒芜,没有十年八年,难复元气。 长期地干旱、蝗灾、时疫,还有大地震,八百里秦川富庶不再,贫瘠荒凉,哪里还有天府的气概?”
雷瑾摇摇头,正容说道:“如今与阿罗斯使节的谈判已近尾声,你们知道,本侯最担心什么吗?”
蒙险、司马翰作为心腹幕僚,自然知道,为了延缓海天盟对麻尼剌的进攻,雷瑾有可能离开西北,远赴江南游说相关人等。
离开自己的根基重地,雷瑾最担心什么?
最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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