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若弼、马启智带着各自的贴身亲卫入营。 先在各处帐篷间转了转。
在离伤兵帐篷较远地地方,他们就可以看到许多晾晒着的棉纱条、细麻长布条披挂在晾绳上,在阳光下随风摆动,如同森林一样,这些都是用来包札止血的。 粮食、布匹都是可以直接当银钱使的重要物资,虽然单个来看,并不是很贵。 但也绝不便宜,兵荒马乱的年头甚至是金不换的东西。 有钱也不一定搞得到手。 平虏军将大量坯布、棉布、麻布作为士兵包札伤口的物资,这手笔不大,可也不小,是下足了本钱地。 不过,这些正在晾晒的纱条、札布,也都是伤兵营已经用过地回收物品,洗净晒干、薰蒸之后可以重复利用多次的军需物资。 棉布虽然不算太贵,但西征大军用量相当庞大,集中起来也是很大的开支,当然是能省一点是一点了,西北幕府也还没有那个财力去大手大脚的浪费。
对于平虏军,对于雷瑾,一个伤兵的价值绝对不是几匹布、几味药材可以衡量计算清楚的。 四肢健全的伤兵,在伤愈归队之后所能起到地作用。 就是十个百个新兵也比不上的,更不用说在军心士气和勇敢作战上的巨大激励效果了,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危险境地,军律是不允许放弃医治伤兵的。
很多帐篷中都有伤兵的哀号呻吟,**、麻药的时效一过,伤兵往往会感觉伤口更痛。 只有挨过一段时间习惯了,才会好转;而且一个伤兵哀号呻吟,也会有其他伤兵跟着哀号呻吟。 当然,这也跟平虏军并不提倡和鼓励伤兵在疼痛时硬挺着不出声的规定有关;某些伤势士兵可能会感觉伤口很痛,如果士兵咬牙硬挺着不出声,英雄倒是英雄了,硬汉倒也硬汉了,却也有可能让忙碌地医师医士忽略了一些重要的情况变化,错过最佳的医治时机,这是得不偿失。 所以在伤兵营里。 伤情如军情,讲究的是。 不瞒报不隐伪,不讳疾忌医,感觉痛就要喊出来、说出来,没有人会因此而笑话谁,逞英雄做硬汉应该是在战场杀敌之时,而不是在伤兵营里疗伤养伤之际!
帐篷内外,血腥味、药味、香薰味、雄黄味弥漫,还有很重的硫磺味,郭若弼一行人很远都可以闻到。 硫磺这东西虽然可以杀虫止痒,军中除了拿来当火药,也当治伤治病的外用药粉,用处大,库存量自然也是很大地。 伤兵营中,帐篷内外撒硫磺粉自打云南战事之后也是平虏军的常规了,驱虫防霉还是很有效果的,不过不能随便燃烧,硫磺本身有毒,薰烧硫磺对一些军人常患的螨疥湿疹还颇是有些效用,但需要由‘医生’指导(古代的‘医生’,是‘医学’中学医的学生或者未出师的学徒,含义与现在不同)。
医事司的帐篷里,只有两个办事军吏留守,医官们都在忙着医治伤兵。 郭若弼、马启智只得又在辕门官的带领下,视查全营的伤患。
在一个帐篷,两个正蹲在地上忙碌地医官马上站了起来,郭若弼示意他们继续医治伤兵。 这个伤兵主要是烧伤地,两个医官正在给他换药、敷药。
马启智也多次受过伤,知道现在军中医治火药、火油烧灼伤的药物有很多种,譬如用蛤蛎壳炙黄研粉,以香油调敷;再譬如用白芨、自蔹、广丹、寒水石、黄柏为末搽敷;还有用冰片、四香等烧研蚌壳为粉,以治火药伤,又或者旱獭油、黄莲、地榆、冰片配方等等,足有十几种之多。 现在战事趋缓,营地中也就以烧伤地士兵比较多,又需要每日换药,其他那些骨折、刀伤的便没有烧伤士兵这么难医治。 不过,他见到一个医官正在用鸡蛋清在给士兵身上一个小伤口涂抹,看着象是刀剑伤,不禁问道:“营中金创药不够么?怎么用上鸡蛋这个偏方了?”
“大人,鸡蛋清也是伤药,象这样的小伤口,用金创药不一定比鸡蛋好,又不容易化脓。 虽然是偏方,效果很不错的。 ”医官回答道。
在另外一个帐篷,郭若弼又看到一个大喊大叫,神志不清是士兵。 在战场上厮杀的人难免高度紧张,弦绷得过紧,精神容易混乱,表现得异常亢奋,难以理喻,有些新兵甚至会疯颠成狂。 这样的人更加麻烦,调养休整比其他伤兵需要更长时间,也影响军心,在敌前恐怕得一天三遍的把‘定心丸’给他当饭吃,医官们也怕动摇军心,临阵出事就不好了,碰上疯颠的士兵也只好让他们吃药昏睡,也不指望这样的士兵上阵,谁还能跟半疯半颠的士兵讲道理么?若非这儿是后方的伤兵营,医官们断然不肯让这疯颠士兵喊叫的。
将整个伤兵营巡查一遍,与一些比较稳定的伤兵聊几句家常,这足足用了一个时辰。 郭若弼、马启智都感觉到了,眼前医官医师人手缺乏已经是个问题了,在内地派遣的医士、医生到任之前,必须想办法支应调剂。
两位西征主将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联袂巡查伤兵营,当然不是闲得无聊或者收买人心,而是察觉到西域的战争阴云正在加速聚集,风雨将至,须要预作几手准备了。
虽然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但是这将至的西域风雨会猛烈到什么程度也是谁也说不清的事情,手头上的每一个人都要善加利用才行,伤兵如果能尽快伤愈归队,对于每一个统兵将军而言也都是相当值得期待的!
救死扶伤的医师、医士不敷支应,是个问题啊。
郭若弼、马启智两人都是一付若有所思的表情,在心里苦苦思索着解决之道,毕竟现在战事并不怎么激烈,医师医生在人手上都有点捉襟见肘的感觉,若是爆发大战,可怎么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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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卷
第一章 大阅礼
长安古都,万民空巷。
中土古来多战事,国家大事,唯祀与戎,不乏命将出征,讨伐四方之举;屡有金戈铁马,保家卫国之事;至于靖难平乱,匡扶社稷之史,在所多有,不胜枚举,因而国家极重‘军礼’,譬如将帅统领军队在前方作战获胜,虽然不曾还师,却也需要遣人向朝廷报告胜利,斯谓‘献捷’。 捷报当廷宣读,是为‘宣捷’。 除此之外,尚有‘露布’、‘红旗报捷’等制度,亦是上古流传至今的‘军礼之制’,而本朝‘军礼’,大略与前代相似,凡是前方大捷,朝廷‘宣捷’之后,需遣官告祭郊庙,中捷以下则不需如此。
平虏侯在西北自把自为惯了,所以在西征大军衔命出征,横扫叶尔羌全境,郭老元帅‘献捷’于西北幕府之后,虽然还没有到每年秋季大阅的时候,西北幕府仍然奉平虏侯之命,依照自古沿习之‘军礼’,布告四方,宣布将在长安‘忠烈祠庙’、‘贤良祠庙’择日祭祀天地、祖先、忠烈、贤良,平虏侯届时还将主持宣捷讲武、检阅六军之大典,以示庆贺,俾以振励人心,威服四夷,而各地‘忠烈祠庙’、‘贤良祠庙’到时也各有祭祀讲武等事,任人敬香拜谒。
西北此次检阅的重头戏:宣捷讲武,检阅六军的大典,定在骊山之下举行。
此次六军检阅之礼,幕府文武官吏之外。 蕃邦四夷宾客亦可参观,百姓也可在警戒之外任意观看。 受阅步骑沿途所经地界之百姓皆免除来年田赋,其田地麦苗若因观众践踏而受损,官府一律赔偿,按值给米。
如此大规模的宣捷讲武、检阅六军大典,兵马无数,旌旗连绵。 戈鋋金甲,照耀天地。 想想都让人心潮起伏,令人激动,怎么可以不凑这场热闹?
长安内外,方圆百里,士庶百姓自然是奔走相告,前往观看,道路为之壅塞。 巡捕营、铁血营、锄奸营、长安守备军团、乡兵、民壮大举出动部署,严防意外!
临潼骊山下,人头攒动,前两日地祭祀大典,肃穆隆重,盛况空前,威仪赫赫,辉煌荣耀。 已经令得参与观礼的士庶百姓热血澎湃,感慨万千,口口相传,惊羡不已,直叹千万年未有之事,今朝有幸躬逢其盛。 大开眼界,吾民皆有荣焉。
如此,这骊山讲武,六军大阅,就更是不容错过。
在警戒之外,四方士庶平民早已经站得满满当当,举目所及,便是人山人海望不到边。
点将台两侧的观礼台坐着不少西北贤达名流、四夷部族酋领,他们的身分自然不是普通小民可比,都是受西北幕府邀请。 专程前来观礼捧场的。
西北治下。 目前还有不少皇朝宗室的亲藩国主、郡王等皇族宗室,虽然他们的境况不象秦藩、蜀藩那样彻底败落。 后继无人,但如今也已经算是没落凋零,仅剩夕阳余晖了,早已经没有所谓地宗室尊严,又一向受到西北幕府和地方官府的监视,其‘护卫’也被彻底剥夺,替换成铁血营地甲士,因此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则声,往昔时日要么禁足不出,关起门来称王、做大地主;要么就是老老实实的营商贸易或者应募投军、应试做官,彻底放下皇族宗室架子。 虽然如此,西北幕府名义上毕竟还尊奉着京师的皇帝与朝廷,宗室亲藩的爵秩也都还保留着,比较隆重的祭祀庆典,西北幕府却也还是要将他们请出来当菩萨供着的。
宗室亲藩这次与往常一样,占据着观礼台的显要位置,依然人前显贵,风光无比,至于背后地惶恐、受罪,却是不足为外人道了,明眼人自然能看出他们的窘迫和拘谨,以及内心的不安和强作镇静。
反倒是回回大姓宗族;‘安多’宣抚司治下的青海蒙古部、鲜卑土人部、吐蕃农牧领部;‘朵甘’宣慰司治下大大小小的吐蕃农牧领部;‘康巴’地方的吐蕃诸部;乌斯藏地方的‘卫、藏’吐蕃诸部;河陇各蛮夷部族;塞北阿尔秃斯蒙古鞑靼诸部;云南、贵州、四川蛮夷部族;甚至是叶尔羌汗国新近才归附的‘霍加’、‘伯克’贵族等等,这些四夷部族地酋领、台吉、霍加、伯克、土司、头人性情粗豪,倒是个个满不在乎,各与友好有说有笑,不象宗室亲藩那样拘谨。
佛道两门如峨眉、崆峒、青城、巴山、雪山、邛崃、祁连、西北的武当下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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