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枝狼牙羽箭,挟带着森寒气势,破空劲射,封死了达日阿赤的进袭之路。 纵然达日阿赤不惜性命,非要斩下这一刀不可,也无法对雷瑾造成致命地威胁。
三枝羽箭,无论是角度、方位、力量,还是出手时机的把握,都是如此的神妙精准,令人叹为观止。
这是只有军中‘神箭手’或者鞑靼‘射雕手’中的箭术强者才能达到的至上之境。
羽箭化作雷霆,直射达日阿赤,这是军中讲究实效的箭术与‘雷枪’技法融会贯通得以成就的无上箭技。
达日阿赤显然宁死也不愿意放弃这一刀,刀芒弧光,破空斩落,发出撕裂空气的尖啸。
金铁交鸣,一枝羽箭在达日阿赤的刀下轰然化作齑粉。
轰!
气劲横溢,闷雷炸响。
这样猛厉的一刀,竟是被这一箭地诡异力道震偏了足足将近半尺,也给雷瑾赢得了出手反击地大好良机。
另外两枝羽箭,其中之一落在空处,还有一枝羽箭则在这刻贯入达日阿赤的后腰,破开贴身地锁子甲,直楔而入,血花飞溅之时,已经没羽而尽。
箭镞上的力道之猛,简直是洞石穿铁犹有余裕。 全力催发‘天狼啸月’心法的达日阿赤,肉身何其强悍坚韧,又还披着一身锁子甲,饶是如此,他仍然被这一箭贯穿,如同洞穿窗户纸一般。
雪泥溅落,雷瑾便在此时趁机出手。
一线黑芒,倏闪而逝。
剑意迷离恍惚,灵飞空蒙
剑势敷演大千梦幻。 便在‘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的迷离恍惚中,剑炁化作了沾衣欲湿地杏花雨,一点点,一丝丝,随风潜入,扑面不寒。 于无声无息中,破入达日阿赤的周身炁场。 沾上去,渗进去,透骨入髓。
细雨湿流光,苦恨年年春草长。
流光有多快?
在这一刻或许有了答案。
在雷瑾手中施展出来的江南水云楼谢家绝技‘流光剑诀’,虽然是以‘九合黑眚丝’代替了利剑,虽然雷瑾是强弩之末,这一剑仍然足以令人心胆俱裂。 身为齑粉。
当‘九合黑眚丝’如一条灵蛇一般倏然缩进雷瑾袖筒。
达日阿赤也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这是真正的心胆俱裂,身为齑粉,他的身体在瞬息之间被恐怖的剑炁撕碎成一团血雾,然后变成了灰!
灰飞烟灭,风流云散。
这就是流光剑诀,阴柔无比地冷酷,迷离空灵的凄美。 宛如流光飞逝一般地恐怖。
蓦然回首,人已成灰。
流光有多快?达日阿赤知道,你不知道!
扈从近卫和游击逻骑在最后时刻的纵马冲锋,似乎只是为这次短促的埋伏遭遇战烙上了结束的印记。
事实上,在游击逻骑赶到之前,血腥惨烈的杀戮已经行将落幕。 三十七名血狼死士冲击由五百近卫组成的本队,固然难逃全员被歼灭的下场,但扈从近卫这边地伤亡也是惊人之至,扈从近卫在这短促的遭遇战中奋不顾身、前仆后继,伤亡比之平时更大更多,结果是有将近一个曲(百人)的近卫几乎全灭,现场死尸枕藉,其中还有若干的重伤号,他们能否挺过去,尚在两可之间。 即便能存活下来。 多数人也只能等待退役了,严重的伤残是无法避免的。
骑兵最后的纵马冲锋。 改变不了惨烈的结果。
雷瑾若非谨慎行事,本队地扈从近卫就有五百人之多,情况可能不堪设想。
现场的伤亡如此之大,以至随后赶到的近卫和巡逻亲卫,都投入到就地救治受伤袍泽的事情中去,一片人喊马嘶,忙忙碌碌。
所有人都在这刻松懈了下来。
轰!
一道人影破冰挟雪,冲天而起。
凶暴狂烈的杀意,宛如实质,重若万钧,就如泰山压顶一般倾压而下,直欲令人窒息。
无法呼吸。
举步维艰。
这无形的重压太恐怖了!
潜劲汹涌,刚自松懈下来地人们仿佛在这一刹,被这等雷霆万钧的杀势禁锢了。
来人选择出手的时机太过刁钻,恰恰是在雷瑾这方的气势从颠峰落入谷底,松懈下来的时候。
众人只闻风声呼呼,一瞬间天地似晦。
骇异之间,寒冽的刀光已然遮蔽了天空。
一道虚影,从空疾下,刀芒猛烈,骤如风雨。
刀芒涌动之间,连摧近卫数人,刀势兀自不停,气势更为高涨,进手雷奔电击,直扑雷瑾而来。
天狼一脉的‘大萨满’者别,在这刻终是按捺不住求战之心,悍然出手突袭,要在一刀之间决生死。
雷瑾倒是不知来者是谁,当此危急存亡的紧要关头,即便已经是大伤元气的强弩之末,也不得不贾勇与战。
狂喝一声,雷瑾宛如一头狂暴噬血的猛兽苏醒过来,威严冷酷地杀意如潮翻涌,狂暴邪异地气机充斥于天地之间。
迎着者别斩来的刀芒,雷瑾沉腰坐马,浑身骨节连珠爆响,倏以双手虚托身前一匹战马地马腹,力举而投之。
那一匹战马,被雷瑾蛮横无比的力投而出,去如山崩。
者别平生杀戮无数,尚是首次面对如此来势惊人的怪招,不及防备之下,蓄势已近颠峰的刀势再也难以遏止,一触而发。
刀如匹练,炁如溃堤。
刀光、真炁如同洪水一般猝然暴发,被雷瑾投掷而出的战马自然无可幸免,一刀之下便成两截,血溅数丈开外,腥风扑面。
殷雷怒吼。
者别的刀势将尽未尽的刹那,雷瑾的一拳,已然挟带着一声震撼心神的雷鸣,毫不留情地轰在者别的右臂上。
猛烈的气劲迸发而出,雷音烈烈,威势慑人,雷瑾却是自知这一拳的杀伤威力只及鼎盛时期的十分之一。
者别应声臂断。
雷瑾这时向下一伏,如蛇一般斜滚而出,闪开者别的凌厉反击,瞬息已在数丈之外。
嗖嗖——
逮住这个杀敌良机,十支标枪几乎在同一刹那被后侧的扈从近卫投掷出手,宛如霹雳横飞,风吼雷鸣。
望着雪地里被标枪扎得如同刺猬一般,完全死透的不知名刺客,脸色苍白的雷瑾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安排人查查这个人的底细。 很可能,也是天狼一脉的鞑靼人。 ”雷瑾随口吩咐一声,脸色更加苍白,方才的一番搏杀,兔起鹘落,完全是在玩命了,大伤元气之下,已然牵动了他的旧伤,渐有恶化之势。
“真真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第六章 小人物 (上)
河套府。
临时行辕。
几十口直径七八尺的大锅,一字排开架在灶上,泥砌的灶膛里烧着干牛粪和劈好的干柴,炉火熊熊。
烟雾袅袅,热气蒸腾,一锅肉菜杂烩浓汤咕咕翻滚,好不热闹。
“……要有鸡肉和兔肉!这样才地道……还要加入土豆、胡萝卜、白萝卜、大白菜、玉蜀黍、小米、大米和香油……”
几十个被罚到灶上给伙夫们打下手的军士围着大锅,闻着扑鼻的肉香,在伙房‘伙长’及其下属伙夫的吩咐下,穿梭来去,忙碌不停,有的在添加干柴、干牛粪,有的在用一丈多长的木勺在铁锅里搅拌,有的在不时往大锅里添加新的肉菜、作料。
虽然是被罚,但军士们并无垂头丧气的模样,反而兴高采烈,一脸的轻松惬意。
休整当中的护卫亲军军士,每日在例行操练、锻炼战技、整备军械、服侍战马、调教军犬、杂庶事务等等之外,常见的闲暇消遣便是花样繁多的各类赌赛,举凡手搏、角抵、射箭、掷石、标枪、刀术、枪术、骑术、马球、捶丸、拔河等,应有尽有。 总而言之,军官、锐士既是身在军营,就没有真正能闲下了的时候。
军士因过失被罚到灶上给伙夫们打下手,与其说这是一种惩罚,还不如说是奖赏——对这些被罚到灶上帮忙的军士们来说,烧火添柴、揉面切菜之类地活计实在是太轻松了。 就是搅拌铁锅里的肉块大杂烩也是小菜一碟,甚至还有机会抢先尝尝伙夫们炖出来的肉骨头之类的东西解解馋,比起例行操练等军中事务来,那是轻松百倍都不止的。
处在休整当中的护卫亲军,上上下下最近是过得越发的滋润了。
要知道,在意味着至高荣誉地护卫亲军中服役,晋升的机会比一般人多。 获得军功爵地机会比一般人高,各项待遇也都超人一等。 而且还有机会修练秘不外传的某种高深技艺,因此能够选入护卫亲军的军官、锐士,本来就过得相当滋润,相当写意。
无论粮饷、伙食,还是军需、军械等战备应用物事,护卫亲军的各级军官、锐士虽然都是比照军府统一的粮饷军需发放规例领取,但是相同级别之下。 护卫亲军的军官、锐士享受军府定制的最优等级,且军府衙署循例对护卫亲军优先发放、足额拨付;而且,护卫亲军还有平虏侯另行安排发给地津贴、补助、奖励金,以及不在常格之内的各种赏赐等等。
而在前不久的黑龙城论剑决斗之后,塞北鞑靼各部的酋领、使者接踵而至,从四面八方赶到平虏侯行辕所在,卑词厚礼,觐见雷瑾。
也许是为了在鞑靼人面前。 彰显西北的富足强盛和平虏侯府雄镇一方的气派,护卫亲军除了在警戒、巡逻等各方面做足文章之外,军中伙食也跟着水涨船高,比之平时的规例又上了一个大台阶。
临时行辕因为加派警戒、巡逻的缘故,军中每天操练地强度和密度也减少了许多,这军中伙食也特意加了量。 不当值的军官、锐士甚至还可以每天领到额外赏赐的酒肉和烟丝。
如此这般,军官、锐士们在近段时间,那可是越发的滋润,越发的写意了。
护卫亲军底层的这些军官、锐士,在一般地外人看来,也许风光无限,威势煊赫,不啻于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但相对于真正的上层长官和大人物来说,任凭这些军官锐士本身的技艺和能力如何高强,本质上都不过是些小人物而已。 对大局走势的影响力相当有限。 甚至可以忽略不计——虽然底层的军官、锐士,乃至普通的士卒。 恰恰是一支军队的根底所在,力量之源,但在大局形势上,他们作为个体是无足轻重的。
但小人物也自有小人物的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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