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贵妃一双秀目中射出凌厉的光芒,接着说道:“展家的国舅爷虽然跋扈了一点,但是又岂能影响到本宫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就算你把这国舅爷的把柄,交到他人手上,皇上怕也罪不到我的头上来吧?但是你把这些消息传进宫里来,本宫还是感激的。说吧,你的用意是什么?”
展妃娘家的几个兄弟因为展妃的受宠,都恩封了显爵,寄名于鹰扬卫,做了领干俸的指挥使,平时不免嚣张跋扈,横行不法,象什么鱼肉百姓,欺男霸女,强占田地的勾当没少干,甚至于侵夺了御用皇庄的大量田产。当然这些事儿,长年在深宫禁内的展妃是无从知晓的。
这些个罪名在展妃受宠时当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花无百日红,如果一旦她恩宠衰败,其祸患不在小也,久在宫廷的展妃虽然不太关心国家大事,这其中利害如何不知道?更何况她至今还没有诞下皇子,又没有皇子做保障,她的地位总是不稳固的,一旦宠衰,必定岌岌可危。
因此她一知道了这个由杨罗蓄意透露,辗转传给她的消息,就马上想法子,命人去摆平她娘家兄弟们搞出来的纰漏,同时她也很好奇,这人为什么煞费苦心的把消息传进宫里?有能力把这些消息传进门禁森严的宫里,显然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用意又何在呢?肯这样做,绝不会毫无目的!
她指示亲信太监,秘密约见这传信入宫的幕后主使。
杨罗原本只是下一步闲棋,并没有太多想法,但是想不到这展妃竟然出人意料的展示了她鲜为人知,颇有胆识的一面,使他观感大改,暗叹能够在宫廷中巧妙地攫取权势地位,博取皇帝欢心的女人,绝不仅仅是个花瓶那么简单,遂萌生了一些其他想法,打算更好的利用这尊贵的皇贵妃,达到刺探掌握宫廷动向的目的。
杨罗呵呵冷笑,回答道:“如果贵妃娘娘不知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又怎么会迂尊降贵的暗中约见我这等草野之人呢?贵妃娘娘现在还没有诞下皇子,地位怕是不那么稳固吧?而且皇帝现在服食的金丹、红丸,多是虎狼之药,戕伐身体甚巨,难道贵妃娘娘就一点都不担心自个的将来吗?”
展贵妃眼中异芒闪动,杨罗这句话恰好击中了她的要害,她现在的一切荣华富贵都是多么的虚幻啊!
而且皇帝的身体是一天天虚弱下去了,虽然在那些道士真人的金丹、红丸刺激下,外表看起来仍然是那么雄壮亢奋,但是她却知道,皇帝如果没有那些金丹、红丸,临幸爱妃都是力不从心了,想生下皇儿不过是自己虚妄的幻想吧。
沉默了半响,此前虑不及此的展贵妃,有些无力地问道:“如此,则如何是好?”
杨罗瞥了默不作声的张凤一眼,道:“需得内外皆有援应,可保贵妃娘娘无虞,地位稳如泰山!现在贵妃娘娘在宫里强援不少,宫外却是一个也无,非常危险啊!”
“难道要我接交外臣吗?后妃不得干政,这可是犯大忌的事情!”展贵妃的心神已经被她自己对自身命运的忧虑占据,完全忘记了自己原先的意图,甚至连‘我’也说了出口。
“帝国还有豪门大族,尤其是帝国四大家族,贵妃娘娘难道忘记了吗?”杨罗笑了笑,提醒道。
“哎呀,我怎么给忘了?”展贵妃失声说道,笑逐颜开,妩媚鲜润一如鲜花盛放,令人摇魂荡魄,杨罗慌忙移开自己的目光。
“最近就有一个好机会嘛!啊——谢谢杨先生提醒!对了,杨先生到底有什么要求?”展贵妃这才省悟,自己都快把约见这杨先生的用意给忘了,眼前之人的背景绝不简单。
“杨某别无所求,但求能够在宫廷采办的物品中占少许份额足矣!”杨罗知道,如果说毫无所求,这贵妃娘娘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杨先生是商贾?嗯—?”展妃话里的弦外之音,明显是不很相信杨罗只是个商人,商人都是和气生财的,哪有象杨罗这样侮慢无礼的商人。
杨罗灵机一动,收起了先前的倨傲无礼,言辞突然变得谦卑起来:
“不瞒贵妃娘娘,草民平常做些珠宝生意,同时也兼做丝绸、茶叶生意。草民此番还准备了一点小礼物,准备敬献给贵妃娘娘。”
他已经临时决定再给自己做一个商人的掩护身份,当然他那个锦衣千户的身份,他是绝不会向眼前这两个人透露一点点的了。
杨罗象变戏法一样,从宽大的袍子里取出一个包袱,打开看时,只见里面是一副金累丝攒珠项圈,那珍珠粒粒皆是径寸之珠,乃无价之宝;又有一盘佛珠,俱是由产自辽东极北之地的上品东珠穿掇,珠光圆润,价值亦是巨万。
展贵妃虽然见过的内廷奇珍不知凡几,但仍然不免被杨罗拿出来的两件珍宝深深吸引,连那太监张凤也大感意外,暗道:这人竟然把宝物随便就揣在身上,真是想不到啊。
展贵妃意味深长地笑道:“你生意能做进大内禁宫,能力很不小啊,和哪个家族的关系深厚啊?——哦,顾家和司徒家,还有雷家!啊,杨先生的生意,真是不简单也!也罢了,本宫就收了你这两件礼物,绝不让你吃亏就是!宫里采办时自然会照顾到你。张公公,你说是不是?”
“是!娘娘千岁说的没错!”张凤忙回答道。
“起驾!回宫罢!”
杨罗前倨而后恭,此时连忙恭谨说道:
“草民恭送娘娘凤驾回宫!”
等到这幢院落的护驾高手和随行人员全部走得干干净净之后,杨罗再打量了一下这幢被展妃的人临时借用的宅院,记牢了主人的名字,这人和展妃的关系,也许会有用得着的那么一天。
微微一笑;杨罗转身走出庭院;消失在肆虐的风沙中!
第二章 只身入京
入夏不久,陕西北部,有王嘉胤、王左挂、飞山虎、大红狼等纠合流民,相继揭竿而起,聚众造反;
延安府一带,有紫金梁、闯塌天、射塌天、李老柴、扫地王、红军友、独行狼等农民军先后蜂起,攻占堡寨,颇具声势,这已经和一般意义上,吃大户,占山为王,落草为寇的单独事件大大不同了。
但是,此时西北三边居中协调总揽军务的陇右总督乔行简却奉诏离任,返京述职,西北的帝国军队群龙无首,又走回自行其事,各不相援的老路,统兵将官全无斗志,一心只图自保观望。
对于关中的雷氏族裔来说,在河西幕府的多番劝说下,已经开始陆续将粮食和金银细软房产田契等浮财转移到河西一带,一部分女眷也开始送往河西,以暂时避乱。
这只是出于以防万一的心态,没有人能预料未来的情势将如何发展。
事实上在进入初夏之前,西北地面因为钦差府上供金珠大劫案,致使陕西地方上的文武官吏有大半去职,皇帝又懒得让吏部委派官员补上这些官位空缺,反正钱粮征收有钦差府办事太监督办,在皇帝心目中这些个官员可有可无,因此吏部的奏请,皇帝未予批准,致使整个陕西省地面,上自巡抚、布政司、按察司、都司,下自知县,十缺七八,政事瘫痪;
军将官校因为大劫案被牵连撤免的也有一些,不过有提督三边四镇军务的陇右总督乔行简曲意周全,加之军官的任免不经吏部,而归于兵部(军兵佥发营操、军械甲仗马匹粮秣的配备等则归天下军马都督府管辖),因此军将官校是由兵部拟订上奏了补选委任的军将名单,内阁阁臣会同秉笔大太监张保会商审定之后,奏覆请旨。
皇帝虽然翼求长生,耽于炼丹,但在权力上一点也不糊涂,倒还保持清醒,对权力抓得很牢,虽然懒怠于上朝听政,但仍然不时过问朝廷政务,批答奏章,决定国家重大事项;或者通过司礼监传达圣旨,命内阁执行。即使他置身丹房,大臣们无法面奏,但奏章却要一件也不许少地送到丹房之中,至于皇帝是否批复,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吏部的奏请,皇帝虽然不曾允准,兵部的奏请却是批复照准,西北边防军将基本还算稳定;
但不久,皇帝召还乔行简,又谕令乔行简精选三边四镇的边军锐卒番上宿卫,乔行简先乘驿传回京,精选的边军精锐随后由各带兵官陆续统带到京。
陇右总督之职在乔行简离任之后,再次呈现空缺之状,无人接任,加之边军锐卒又调走近八万人番上宿卫,陕西地面三边四镇的边军精锐顿时去了大半,余者多是缺乏操练的老弱疲懒之兵,精壮能战的兵马,除两大行营合共不足五万的精骑之外,所剩无几。
整个陕西因此居然出现了一般人难以察觉的军政两方面的权力空白——
地方政务由于各级官员的大量空缺而瘫痪,尤其以关中地区为甚;
而边防军务则由于甘肃、宁夏、延绥、固原四军镇的精锐士卒,被不同程度的抽调到北直隶,加上原来被抽调去北直隶番上宿卫的边军士卒,由于粮饷拖欠,行粮不足等原因致行期拖延,仍然还在陆续返回途中,尚未归还到各军镇戍所的建制中,陕西地面的帝国军队,实际上的作战能力下降到了最低谷。
此消而彼长,帝国官府管制力量空前衰落之时,陕西北部的流民乱事却在不经意间一点点壮大,蓬勃发展起来,许多地方豪强都自行拉起了自己的民团乡勇以图自保,乱世之象重新萌发!
而此时,黄绫加身的雷瑾已经快要抵达京师。
帝国京师,乃天下中枢,北倚山险,南控江淮,右拥太行,左挹沧海,既得地利之便,加之城高池深,易守难攻,又有京军、边军重兵戍守,可谓固若金汤!
蒙古鞑靼多次侵略,吉囊汗的鄂尔多斯万户(汉译或译称阿尔秃斯)、俺答汗的土默特万户,小王子的土蛮部(即蒙古左翼察哈尔万户)、辽东的女直诸部虽然屡有入掠,叩关来袭,但帝国京师凭借坚固无比的城防,令得塞外游骑虽有数十万众,数百年来也只能望城兴叹,而无可奈何,每每饱掠京畿远郊一番,就撤兵北走。
锦衣府督主陈准挥动手中的精致马鞭,轻抽了一下跨下坐骑,他这马鞭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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