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悄声道:“我姓桑,叫小蛾,甲子年六月十三子时生,记住了吗?”
风清扬道:“记住了。”心下一算,竞比自己大了两岁,妙龄二十有二了。”
少女道:“我知道你是两寅年生人,小我两岁,你一定不肯叫我一声蛾姐了?”
风清扬忙道:“哪里,蒙蛾姐青睬,小弟受宠若惊。”
心中委实没有委屈之感,连自己都诧异,何以脾气如是之好。
少女登时面溢春花,道:“乖,姐姐疼你,姐姐给你磕瓜子吃。”衣袖一翻,当真摸出一包瓜子来,风清扬骇异更甚,自己明明连衣带人丝毫没漏过,这包瓜子如何逃过自己的手眼?
少女拉他并肩坐下,磕一枚瓜子,便纤手送到他唇边。风清扬有求于人,不敢违勘,一枚枚嚼吃下去。这些瓜子不知是怎么炒出来的,入口酥脆,异香满口少女边磕边说,有一搭没一搭的尽拣些没要紧的话说,吼吼咯咯笑语不断,神情欢愉无限,风清扬随口应承,心中虽急,面上却不敢有所表露。
少女忽然自顾自磕了起来,连话也不说了,风清扬大感轻松。陪笑道:“都是小弟贪吃,竞忘了请蛾姐吃了。”
少女回睁一笑,秋波宛转,荡人心魄,勾住风清扬脖颈,樱唇凑了上来,风清扬躲无可躲,避不敢避,只感两片薄软腻滑的嘴唇吻住自己,丁香款吐,口中登时塞满瓜子瓤,只得连吞带咽吃了下去,脂香满唇。
桑小蛾双睁含笑,高甚嘉许,笑道:“你不单武功高,忍耐力也是不凡,居然没吐出来。”
风清扬不解道:“干嘛吐出来,你在里面下了毒吗?”
忙运气察看,殊无异状。
桑小蛾道:“要下毒你早死过百次千回了,只是你抱着我这样的女人,吃我嘴里的东西,不觉恶心吗?”
风清扬见她双目含怨,凄然欲泣,面上却又似燃烧着火一般,心头一颤,半晌方道:
“蛾姐所作所为,小弟着实不敢苟同,可蛾姐如此作,想必有其因由,小弟不敢妄加评判,其实蛾姐又何必妄自菲薄,小弟绝无厌嫌之意。”
桑小蛾惨然一笑道:“这可是违心之言了,若非要得到解药,你会怎的千依百顺,‘算了,解药我给你。”
风清扬大喜,待见桑小蛾哀戚之状,欲出言劝慰,却又殊难措辞,自己纵然不厌憎她,喜爱二字总是谈不上的,隐隐然大有畏惧之感,别愈陷愈深,作“解风第二”可不是耍的。
桑小蛾仰天沉思片刻,道:“我还有些恩怨大事未了,你给我七天时间如何?”
风清扬心念疾转,恍然省悟,笑道:“蛾姐的对头都是甚么人,不知小弟可否帮上忙?”心中却在叫苦不选:
“乖乖不得了,她这是用解药迫我帮她杀人,这一着成煞毒辣。”
桑小蛾谈淡一笑道:“都是些宵小之辈,岂敢劳动风公子动手,七日后我到何处找你?
华山我是不去的,你那八位师兄可没你这等涵养,不把我乱剑分尸才怪,再者华山一风结交上我这样淫贱女子,更要让武林人笑掉大牙。”
风清扬一股热血上涌,幸赖九阴神功定力天下无双,方始镇慑住心海波涛,想了一下,道:“那就到撞关我师傅府上来吧。”
桑小蛾一怔,哈哈大笑道:“你倒真瞧得起我,武林第一家,武林圣地,不怕我这淫贱女子珐污了吗?”
风清扬正色道:“不管你怎样想,但在我心里,你并不是这样的人,解药赐否悉听尊便,七日后我搔酒恭候。”
转身便行,桑小蛾忽然道:“且慢。”风清扬转过身来,见她已然满面清泪,迷搁仿惶,孤弱无依的模样,侧然心动,悄声道:“还有事吗?”
桑小蛾道:“你亲亲我好吗?”
风清扬缓步上前,在她满是泪水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全身摹然一震,飞身下山,后边传来桑小蛾尖细的叫声:“风清扬,我愿为你死。”风清扬心头狂跳,逃得更快了。
心情迷乱之下,居然将来时路径忘了。他来时便只盯着前面人影,于路旁标志之属未曾注意,他连走了几条路,根据时辰判断,已应回到原来地点,不想依然是茫茫原野。
如此折腾了半夜,连东南西北也辨不清了,索性坐在草地上,运起内功心法,化去内心纷纷杂乱的念头。
过不多时,内气疾转三周天,渐渐心宇澄静,内外空明,(奇'书'网)疲殆躁热之感尽释无余。神清气爽之下,隐隐约约听到远处金铁交鸣,马嘶蹄踏之声,心中大喜,疾步向声音处行去。
行出里许,不禁哑然失笑,自己一直以为所走的是直路,哪知竟是在荒野中转了个圈子,此际方始寻到来时的路。
只见前面黑压压一片人群,风清扬心下一惊,知道必是解风遇到了强敌,不是魔教中人便是庄梦蝶一伙,待想到魔教魔尊的毒辣手段,深不可测、诡异奇绝的武功,栗然危惧,提气疾跃,几个起落赶至当场。
人群稠密,风清扬纵身跃上一棵枝叶繁茂的白杨树,场中情景登即了然于心,不由得好笑,场中唱主角的居然是葛氏五雄,再见对方果然是庄梦蝶领头,此次他当真是有备而发,所带人手超出解风一面五倍有余,大多是生面孔。眼见解风等人并无危险,一时倒不急于下去了。
葛氏五雄在场中蹬着方步,神态煞是威猛,脚边是几具被撕成五块的尸首,不单首领四肢尽皆分家,内腑五脏之属亦流满草地,死状凄惨之极,场中人均掩面不卒睹。
原来庄梦蝶为欲得到丐帮雄厚的财源,数次将解风逼至绝处却留而不杀,便是等他打出这最后一张王牌,方始一鼓全歼。他以十年之功为丐帮立下汗马功劳,取得解风的宠信,逐步操持权柄,将八大长老或计除,或排挤,尽数换成自己心腹,这才粹然发难,将解风废除,自己取而代之。
不料得到绿玉法杖后,才发现解风城府之深犹在自己之上。原以为丐帮的一切均已落到自己手中,没想到还是疏漏了一点,便是丐帮富可敌国的财源,武林第一大帮人数十余万,毕竟不是靠求乞可以过活的,财源一断,不霄是抽干了丐帮的血液,庄梦蝶纵然得到大位,却又不能安安稳稳地坐上一天。是以千里追杀,便是逼迫解风将这批人马召集出来。
他江湖上耳目极多,这批服饰奇异的武林高手一露面,他早已得报,便传书各处,调集人手,意欲毕全功于一役。恰巧在此处,双方人手齐集,撞个正着。
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双方蓄势已久,更不多话,蜂拥而上,捉对厮杀,正打得难解难分之际,孰料地上跃起五个瘟神恶煞,遇着打着补钉、背着小麻袋、真材实料的化子,便是一记“五马分尸”。粹不及防之下,当场便有四五人死于非命。
这些人均是准备恶战一场,挤他个血流成河的,但如此惨厉的杀人场面皆是头一遭见到,无不骇然色变,栗栗危惧,双方不约而同退开十几丈,只留下葛氏五雄在场中耀武扬威,出足了风头。
庄梦蝶出道时,这五人正闭门不出,苦修武功是以并不知道这五人的来路,待见到这五个的武功,更是奇诡无比,虽不畏惧,但此刻急于擒到解风等人,不愿节外生枝,倘若凭自己三寸不烂之舌,说得动他们,化干戈为玉帛,倒是意外之喜,至于死几个手下,殊不足数。
越众而出,开口道:“五位大英雄……”
五雄齐声称道:“吠,不识好歹,不明是非,不知忌讳,不知死活的混帐王八蛋。”
庄梦蝶万万没想到马屁拍到马腿上,一句恭维反招来一场恶骂,几自云三雾四,不明原由,忍气道:“不知晚辈何处得罪了前辈,还望指教。”
葛无病道:“我老人家的心事,不说谅你这黄毛小子也不知道。我家公子吩咐我们好生呆着,不许出声,免得打扰了给我家公子媳妇治病,我老人家都不敢出声,你们凭仗甚么敢到这里乱吵乱闹?”
葛无痛抢着道:“这还不算,你们居然把我们和恩公相提并论,岂非大逆不道,死上十万次都不多。”
庄梦蝶不知这几人是真傻还是装疯,听到的话更是不知所云。解风等人适才已吃过这五人的苦头,此时不绝幸灾乐祸,眼见对方人数大出自己所料,许多非但不是丐帮中人,而且鲜少在江湖上走劝,不知庄梦蝶从何处请来这许多旁门左道之士,心下均有深忧,葛氏五雄一搅场子,倒令解风等人得一喘息之机,几名头领凑在一处,筹思退敌方略。
庄梦蝶微一沉吟,喝道:“解风,你这缩头乌龟还未当够吗?现今武林各派无一不知你解风已被逐出帮外,你如果还有血性,早该自寻了断了,为何还不自量力地图谋夏辟?”
解风尚未作答,一旁早惹恼了本该他发话的葛无伤,怒道:“直娘贼,解小子虽不成器,总是我家公子的结拜兄弟,你敢欺负他,不是摆明了和我们兄弟过不去吗?”
此言一出,其余四人随声附和,哇哇乱叫。庄梦蝶身旁一人忿然道:“庄兄,在下先打发了这五个神憎鬼厌的东西再说。”纵身挺出,拔剑便刺。
五雄听他斥自己为“神憎鬼厌”,早已愤满胸臆,不待剑到,五人焕然分开,各据方位,合围扑击。
那人一剑攻出,立觉不妙,此时方知适才那几人被撕成五片并非只因粹不及防,五雄占位奇特,扑击迅猛,自己五处受敌,攻一处则漏四面,若说一剑于瞬息之间连攻五处,这等剑法不知有没有,反正他师傅没教过他,当下心中连珠价叫苦不迭,但此时势成骑虎,莫说全身而退,手上剑稍使得慢些,便有被擒裂体之虞,逼不得已,只好一式式“八方风雨”剑上连演,护佐周身,只盼庄梦蝶派人将自己救下。
庄梦蝶对此人不待命而战虽大为不满,但见他陷在五人爪影之中,倒也颇思遣人出援,但向众人脸上望去,人人和他眼光甫接,便现出惧意,有些人不待他望到,早已仰脸向天或者俯首向地,大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康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古良将风范。只得浩然长叹,若说自己出击或能将人救出,但对方一将未动,己方主帅,便出,气势上不免大打折扣,况且与这五人胜负之数殊难逆料,没有十分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