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娜倔强地微微仰起下巴。“不算是骗,只不过就算有档期,我们也付不出那么高的押金。在案子还没有结束之前,唱片公司又不可能付款给我们,事实上我们没有太多其它的选择。”
“妳有个选择叫做“商量”,妳甚至没想过要跟我们商量一下吗?”乔立看来真的气炸了。
“对于无解的问题,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去讨论?”蒂娜也开始不耐顶,而比尔跟喜美则是一副“又来了”的表情,两人完全以“坐山观虎斗”的态度准备看乔立跟蒂娜再度对决。
“妳怎么会……妳到底怎么会变得这么专制、这么霸道、这么不讲理……我真的愈来愈不了解妳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妳竟然会觉得这是个“无解的问题”?是不需要讨论的问题……”
“我一出生就是这个样子,我没有变得专制霸道不讲理,而是我从头到尾都是这样一个人,我可没有什么改变。如果你不能了解我,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
“妳简直是……完全不可理喻!”
“你才不可理喻!我根本不知道你到底在抱怨什么!我做的有什么不对?效果不好吗?我是认真听过专辑、设想过整个情境的,我根本不觉得我做的有什么地方不对!”
“对!妳做的都对,如果妳不需要跟其他人共事的话那就更完美了!”
“你现在是在挑剔我还是在赶我走……”蒂娜挑衅地、骄傲地昂起下颚瞪着乔立。
眼看事情就要一发不可收拾,我求助地望向比尔跟喜美,希望他们两个能快点出声控制一下场面,总不能让乔立跟蒂娜打起来吧?仓库里面还有个难缠的梦十三,以及怒气冲天的房东呢。
可是比尔跟喜美半点反应也没有,喜美甚至又从口袋里掏出扑克牌了。
“喂!你们两个能不能尊重别人一点……现在我们在开会!”乔立的怒火果然立刻转向他们。
“你不要转移目标!我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你是不满意我,还是希望我走?或者两者都有?”
乔立的眼睛几乎要喷火了!他恶狠狠地瞪着蒂娜吼道:“现在到底妳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妳对我的态度可不可以好一点……妳擅自作主把事情搞成这样子,竟然还有这么大的脾气!”
眼看愈吵愈无法收拾,我正左右为难之际,蒂娜突然转个身往仓库里大步走去。
“喂!蒂娜!妳又想做什么?回来!”乔立开始咆哮。
蒂娜理都不理他,只是一径往仓库里面走,就这么直接走到梦十三面前。人家足足高她一个头,而她却高高地仰着下颚瞪着他,然后完全出人意料之外地,蒂娜凶狠地揪住了梦十三笔挺的衣领。
“都是你!你这王八蛋!告诉我,对我们设计的场景你是哪里不满意了……难道你比较喜欢华丽的大礼堂?像是普通钢琴家那样西装笔挺的在台上当木偶?!”
“哇!”
不止梦十三的随从们吓得手足无措、一边鬼叫,连跟着蒂娜进门的我们也忍不住怪叫了。
“说啊!你这王八蛋!快把事情说清楚!你到底哪里不满意……这里哪一点不适合演奏你的“边界”?!这里根本就是边界!”
蒂娜一边说遗一边剧烈地摇晃着梦十三的衣领,也不知道到底是要把理智摇进他脑袋里?还是要把他的怒气给摇出来?
“快放手快放手!这实在是太失礼了!妳到底在干什么啊……”
然而更出乎人意料之外的,梦十三开口了。
他用两根手指轻轻地捏住蒂娜的手,然后轻轻地将那只玉手从他的衣领上“拎起”。“除了太脏之外,我对你们做的设计还可以接受。”他竟然……开口了开口了开口了!
我真想侧耳倾听看看四周到底有没有回音,就算有的话,我也不会感到意外。
可惜的是,这样的答案蒂娜还不满意,她更讨厌自己的手被如此“嫌弃”,所以她采取了更激烈的动作。这一次她用了两只手。
蒂娜完完全全扯住梦十三的衣领,强迫他低下头来,两个人四目交接,她咬牙切齿地说:“只是“还可以接受”?你这没眼光的王八蛋!我们作牛作马做得要死要活,你竟然只是“还可以接受”?!”
我的耳畔似乎听到天际传来轰隆隆的不祥雷声。
呃……明天之后,我们上班的地点还会存在吗?还是会被夷为平地呢?
后来有洁癖的梦十三跟快抓狂的房东先生到底是怎么被摆平的,我已经记不大清楚了,总之是在蒂娜的“铁腕”跟乔立的“柔性劝导”之下暂时获得了“假释”吧。他们两人的默契之好,真是教人瞠目结舌!
我开始有点了解为什么乔立跟蒂娜吵架的时候比尔跟喜美会选择坐山观虎斗了;反正也插不上手、反正插上手也没好处、反正不插手他们也一样会吵完——而且他们吵完的时候炮口通常会一致,而插手其中的人通常很不幸的都会被流弹打成重伤。
我跟比尔、喜美先回工作室,时间已经快下班了,经过这一整天的震撼教育,大家都有点累。
“小妹,妳可以先回去没关系,乔立跟蒂娜今天大概不会再进来了。”比尔在楼下给我建议。
我还没开口呢。远远地,就看到不远处的摩托车上坐着熟悉的人影。“咦!”
“怎么了?”
“我好像看到台南来的朋友……”然后我突然想起了'奇''书''网'前两天他曾说过会上来台北找我。难道日期是今天吗?真糟糕,我完全忘记这件事了。
摩托车上的他也看到我了,他挥挥手跟我打招呼,跨下摩托车,很快走了过来。
“要不要请人家上来坐坐?”比尔跟喜美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好奇。
“不用啦!”我立刻脸红了。拜托!谁会把男朋友带进办公室啊?
“随妳便,有需要的话随时都可以上来,我跟喜美反正很快就要走了,办公室随便你们用喔。”比尔贼兮兮地笑道。
“比尔!”
“哈!青春的火花,爱的火苗在燃烧,是谁偷走了我的心,令我荒唐的岁月终于走到终点,啦啦啦啦……”
比尔一边荒腔走板的唱着不知名的怪歌,一边跟带着神秘笑容的喜美上楼去了。什么嘛!好像立刻就知道是谁来找我似的。
“嗨。”
他腼腆地笑着露出一口漂亮白牙,头发看起来短了些,皮肤晒得更黑了。才短短一个月不见,感觉却好像已经过了好久好久好久。
“嗨。”我想不出更好的回答,也没有投入他怀抱的渴望……为什么会觉得好像陌生人一样呢?
“要不要喝饮料?我去买——”
“不用了,我刚刚在等妳的时候已经喝很多了,还去跟旁边的商店借厕所呢。”
“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妳手机没开。”
“咦!我手机没开吗?”我连忙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果然发现萤幕一片漆黑,我好像根本忘记开机了。“对不起……我忘了开机。”
“妳忘记我今天要来找妳对吧?”他看着我,表情似乎有点失望。
“对不起啦!我最近比较忙……”
“呵呵……”他干笑着耸耸肩。“没关系,我也想过会这样的。”
“会怎样?”
“会愈来愈淡,愈来愈不重要,然后就分手了。”
我被他的话吓了一大跳!“你在讲什么啊!我只是比较忙!”
“真的没有关系,反正我来也是想告诉妳这件事。”
“想告诉我什么事?”
他想了几秒钟才缓缓开口:“我想……我们还是先分手吧。”他有点艰难似地说着,眼睛低低的不敢看我。
“这就是你在网路上不能说的事情?为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直以为他真是相思难耐才来台北探视我,谁知道却是来说分手!
“……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坦白。
“什么嘛!连理由都讲不出来,却要跟我分手?你是不是有了别人?还是厌烦了?还是怎么样?不可能一点理由都没有。”
“也可能……都有一点吧。”他叹了一口气。“我也想了很久,觉得用网路告诉妳满过分的,所以才特地来找妳。”
“一个月算是很久?”
“唉唷!妳不要问了好不好!”他显得非常不耐烦了,露出那种独特的厌倦表情,好像连身上都贴着大字报写着“不耐烦”一样那么明显。
“我们都这么大了,我也尽到责任,亲自来告诉妳了,妳为什么一定要问那么清楚?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以前喜欢妳而现在不喜欢?我怎么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分手?那我们为什么要恋爱呢?难道妳就能说出理由吗?妳自己还不是连我要来找妳的事情都忘了?以前妳绝对不会忘的。成熟一点嘛!”
“这只是借口吧?”
他不说话了,倔强地闭上了嘴。此时此刻,他脸上的表情跟抛弃了阿蜜的那个男人完全相同,他们都是一副“妳想怎么想随便妳,但不要把妳的想法套在我身上”的模样。
我被这种不耐烦给堵住了,尽管有满腔的疑问,可是却什么也问不出口。反正也不会有答案的吧?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我想去找台北的朋友。”
就这样吗?我真的好想开口问。为时一年的初恋就这样结束?就光凭这几句莫名其妙的话?
看着他的背影,我终于忍不住哭了,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般不断的往下掉,顾不得自己就站在骑楼下,也顾不得午后的阳光如此灿烂。
这是初恋耶!很刻骨铭心、很认真经营的。当初考上台北的大学,我还真的认真考虑过要为他放弃而留在南部,只是他口口声声说“距离不是问题”,为什么现在临阵脱逃的人是他?我离开台南也只不过一个月!
距离不是问题,而短短一个月却造成他们分离?是她把他们的感情看得太重?是她把一切想得太美好吗?
“嘿……”一包面纸递到我面前,乔立叹了口气。
我抢过面纸,转过身去继续哭,这是我为自己初恋失败哀悼的眼泪,谁都不能剥夺的权利。
“上楼再哭吧,在这里哭不好看。”
“不要!我就要在这里哭,他是在这里跟我分手的,我为什么不能哭?”
“妳很痛吗?真的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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