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剑铭深吸口气,左手往下一拂,下沉的身躯平空升起三尺,右手长剑斜挥,两层剑幕布起。
“噗!”剑光一闪,他轻喝一声,长剑自“星幕密密”化为“穹苍星射”,一连九剑在一个刹那里挥出,立时将那根剑柄切为九段。
只听轻脆的响声中,剑光一绞,碎末随风化去,他喝道:“请老前辈住手!”
天山神侠见到一刹那功夫,情势突地一变,一道剑虹突地自中间插了进来,将落星天魔的剑罡挡了过去。
他这一手绝技乃是练成的“折剑行空”,有似玄门“驭剑”之术,威力自是非同小可,这下一见有人竟要分开自己与落星天魔之斗,他心中不由一怔。
因为他与落星天魔的功力,可算是天下绝顶的高手,当世之中,绝无人敢独自一人分开两人的争斗。
他这门功夫,一出手之下,便无法收回,所以心中虽是焦急,但是却还没想到要如何才好。
那知他的念头还没想完,便见到了李剑铭以风卷残云之势,将自己的“折剑行空”破去。
这些动作都是刹那之间完成的,他在惊诧之中,一听李剑铭之言,便飘身落在地上。
李剑铭也跃落於地,他看到天山神侠的错愕神色,忙抱拳道:“尚请前辈见谅……”他话声未了,即听落星天魔暴喝道:“师兄!你要干什么?”
费干云怒叱道:“你一生偏激,害得天下武林都为之受罪,至今仍然不敢分毫,我念姑母早年寡居,含辛茹苦之情,一向纵容你,连你对我的暗中加害也都不加计较,所希望的只是你有反悔之时,岂知至今仍然如此,我以师尊之名,将要仗剑锄去为害整个江湖之害!也免得令你以为我一生都是优柔寡断!”
四周的各派掌门以及弟子,都为适才眼前所见的武林神技所惊,齐都闭口无声,而中原神君朗朗的声音,雄浑而慑人,绕空迥荡,久久未散。
欧啸天看到费干云的激动样子,心中微微一怔,旋即为对方眼中射出的神光慑住,隐於心底的善良意念立时又萌发起来。
风吹起了他的颔下白须,他叹了口气道:“云哥,你又何必这样呢?”
费干云见欧啸天将长剑放回鞘中,他脸色稍为和缓道:“这并非我要这样,我可是一直都记住师尊之言。”
他微微一顿道:“你还记得师尊创立清虚门时在他的住处所题的‘慵庵’二字的意思吗?”
欧啸天听费干云突又言及师尊苍松上人昔年手创清虚门的事来,他点了点头道:“我记得!”
费干云仰首向着苍天,缓缓道:
“丹经慵读,道不在书;藏经慵览,道之皮肤。
至道之要,贵乎清虚;何谓清虚?终日如愚。”
欧啸天右手掀须接下去道:
“有诗慵吟,向外肠枯;有琴慵弹,弦外韵孤。
有酒慵饮,醉外江湖;有碁慵奕二,意外干戈。”
费干云一听欧啸天接着下去,他收回投向云天的视线,睑上扬起一片欣慰的神色,朗吟道:“慵观溪山,内有画图;慵对风月,内有蓬壶;慵陪世事,内有田卢:慵问寒暑,内有神都。”
欧啸天踏前一步,激动地道:“松枯石烂,我常如是………”费干云嘴唇蠕动了几下,道:“谓之慵庵,不亦可乎?”
他大声喝道:“啸天,你还记得师尊常日所吟,此意如何?”
欧啸天眼现泪光,点了点头,喃喃道:“师尊之意,我到现在方才明白了!”
他大喝一声,右手一挥,将长剑连鞘带剑的往地上一掷,立时整根长剑没入地里,没见丝毫影子。
费干云将手中弯月形宝剑掷还丁一鸣,这:“那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欧啸天道:“云哥,我们走吧!”他清啸一声,一条人影倏然淡去。
费干云微一抱拳道:“九龙金杖已归还各派,落星追魂之事既了,老朽也该走了!”
话声一了,他已横空飞跃而去,转眼便不见影踪。
各派掌门都没料到这中原百年未见的一场纷争,会由清虚门中这一对老师兄弟说了几句话便终止了。
他们齐都楞了楞,没想到要说什么时,两人齐都腾空跃走了。
一时之间,沉寂笼罩着四周,没有一个人说出话来。
狄浩茫然的望着悠悠的白云,好一会儿他叹了口气,喃喃道:“至道之要,贵乎清虚。
何谓清虚?终日如愚。”
他反覆轻吟了几声,眼睛突地一亮,哈哈大笑道:“既然已悟真谛,我还留此作啥?树高万丈,叶落也将归根!”
长笑声中,他大袖微拂银飘飘翔空而去。
刘怀冰叫了声,拉起徐婉菁,便待离开,谁知一声暴笑,憨和尚一把将他拉住,问道:“你知道他适才的意思吗?”
刘怀冰一愕,摇了摇头道:“我听不懂!”
憨和尚哈哈笑道:“这江湖上是需要你们这些年青人,我们都是老了,根本不要计较这些虚有的浮名。”
他向着李剑铭打了个稽首道:“适才之约,就此取消,贫僧认输就是。”
李剑铭一拱手道:“大师能了悟真谛,在下先为大师祝贺。”
憨和尚捧腹大笑,缓缓向山下走去,但是仅见他足蹑草上,转眼之间便走出数十丈外。
微风带来了他的歌声:
“天地即道,浮云即道,至道之要,贵乎清虚,何谓清虚?终日如愚……”歌声悠然消逝,老叫化深沉的叹了口气,道:“浮生若梦,为欢几何?他们是真正与大自然合而为一了。”
※※※
李剑铭能够感触到这些在江湖上威名赫赫的老人家心中所感触到的事情,他想到昔日自己读书时,老塾师就经常叹着人世之间的世事无常,那就像一些历尽沧桑的人,经常会想到生命的问题而兴出人生不再的叹息。
人的生命总有灭绝的一日,就像一枝腊烛总有一日要熄灭一样,所以能够感触到这种想法的人,在他热爱人生的时候,每日生活的感觉上会加添了悲哀的诗意,而这种悲感,使得人们更热切深刻地去领略人生的乐趣,尽情的去享受人生。
然而有些人却将这种感觉升华到追寻一种永生的希望,他们将自己的心灵揉合到大自然里,与天地的气脉感触相同,彷佛自己都已没有存在,只依附在自然中………佛教与道家的区别在於佛家的意念,是要一个人无求於世家道家的意念却是相反,要一个人不被世人所求,做一个不被世人所求的无忧无虑的人。
但是人生的欲望无穷,要能摒弃得了,无所冀求是谈何容易?所以一旦能够了悟到自己内心所寻的东西,而放弃了这种冀求的心理,摒弃了欲望,那么就不会计较到一些浮名了。
昔年苍松上人以聪颖无比的天资,悟得无上之绝艺,在九大门派之外,另树一帜,赢得天下人之无限钦佩,至中年之际,便了悟至道,乃创立清虚门。
他所题的诗句,好似老子的无为而治一样,一切放任,悠闲的生活,尽情的玩赏大自然,使心地恬静,乐天旷达,对世事而无所求。
所以他题着“至道之要,贵乎清虚,何谓清虚?终日如愚。”
继着这些年过百岁的江湖奇侠纷纷离去后,李剑铭道:“九龙金杖已经找到,此间恩怨已了,各位大概没有什么话好说了吧!”
华山掌门元真道人望了望李剑铭,将手中的九龙金杖拿了起来道:“各位道兄看看九龙金杖!”
这根金杖长约一尺,粗如儿臂,杖上刻着九条长牙舞爪。栩栩如生的金龙,每条金龙的两颗跟珠都是用珍珠所镶,在太阳光下,闪闪生辉,十八条龙爪向项空伸出,擎着一个金樱在印上刻着各大门派掌门签署的名号,下面还刻着两柄交叉的长剑,剑下有着一行细字。
静虚念道:“凡我弟子务须遵从此杖者有两个愿望,不可有违,否则当治以欺师灭祖之罪,人人追杀。”
昆仑掌门云梦禅师点点头道:“本门愿听李大侠吩咐!”
武当掌门玄真道人道:“本门也愿听大侠吩咐。”
静虚道:“李大侠为清虚门掌门,中原神君老前辈及天山神侠老前辈都已承认,现在既有九龙金杖,本门也愿听大侠吩咐。”
他顿了顿道;“本门上代掌门传言下来,凡遵嘱做完一事,得能将杖上龙爪上的鳞片剥去一片,各位请看这爪上果然有两片较大之鳞,这更可证明此杖非假。”
崆峒掌门涵石阴阴一笑,没有说话,他将长白派风雷道长袖子一拉,轻轻的说了几句话。
李剑铭此刻可没注意到这些,他只是看了看他们,便仍然将自己的视线投在谢宏志身上,他看到谢宏志见到公孙慧琴时,眼中所露出的一股奇异的情绪。
那是感伤混合着自卑的情绪,从他脸上唯一露出面巾外的眼睛里,毫无隐瞒的表露了出来。
李剑铭看了看身后的老叫化和白如云,也看到丁一鸣木然的站着的样子,他突地心底泛起一丝寂寞的情绪,那就好像幼年独自流泪时的心情一样。
虽然这些人都是自己的友人,但是他觉得此刻一切都离开自己这么远。
钟菁菁和王婷婷同徐婉菁一起在轻声低语着,留下公孙慧琴一个人默然的站着,她在这种情形下,可用女性特有的触角,感觉出来她们所谈及的必是自己。
她一直没有机会同她们见面,也没有听到李剑铭对她说过,所以不知道三个美艳无比的女人是谁。
她很快便发现到钟菁菁和徐婉菁两人脸貌相同之处了,同样的,她记起好像在那里见过王婷婷似的,那使她都自愧不如的美丽,确实是很少见的。
她刚在记忆中搜寻这个俏丽的影子时,猛地接触到了谢宏志那种奇异的样子,和那两道怪异的目光。
她愕然不解对方为何会有此种目光,又为何要将面目蒙成那个样子,但她不想知道,她缓缓移开自己的视线。
然后轻轻走到李剑铭身边,轻轻地问道:“那个姑娘是谁?好漂亮呀!”
李剑铭脸上掠过一个淡淡的笑意,道:“你猜猜她们是谁?”
公孙慧琴白了他一眼,对公孙飞鸿道:“鸿弟,她们是谁?”
公孙飞鸿因与刘怀冰一起追求徐婉菁,但他一直被二道爷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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