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梧子见到地上的鲜血,几乎汇成小河流。他暴喝一声道:“小子,你好残忍!”
声音甫落,身形已一跃而上,同时双掌一扬,便向云龙一现劈去。
云龙一现此时眼中精光顿敛,他飘身丈外,躲开残梧子这一招,说道:“你不要迫我再出手,你不要迫我——”显然他心里很是内疚……残梧子一招落空,不由分说,一点右足,斜飞起两丈,扑到云龙一现面前。
云龙一现耳听堡里哭叫之声阵阵传来,他叹了一声,灰眉皱起,右手一提袍角,双足一顿,飞身跃出六丈开外,将残梧子抛在後面。
接著几个起落,他已飞身出堡,那些飞射而来的长箭,在他背後无力地坠落去……苍穹布满密密的乌云,将仅有的几颗残星,也都掩住了,好像那些小精灵不忍见凡间这些惨事……堡外的河水还是静静的流著,潺潺的流水声,没有丝毫变动。
但在堡里,那些尸体,映著高挂的彩灯,显得极端的不协调,简直是一大讽剌……哭声夹杂著远处夜枭的几声啸叫,使黑夜更显得凄惨了………※※※太阳已经高高的挂在天上,阳光热烘烘的投射在大地的每个角落。
在伊川县城,一个店号叫福源的客栈里,靠著东面的一间客房,太阳也钻进了窗户,洒在床上……床上一个人蜷曲在白色的被窝里,这时大概热得忍受不住,只见被里的人,尽在翻来翻去,间或传出阵阵的哼声叹气,也许他还没有睡好……但是,我告诉你,我的猜测是错了……你没有听见他在喃喃的说道:“……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唉!还有什麽值得追忆的,爱的花朵已经枯萎……我只留下了满腔的仇恨……”啊!原来他是失恋了——至少,他自己认为是已经被他所爱的人抛弃了。
你认为他可怜吗?是不是值得你的怜悯?但我告诉你,他不需要任何人可怜。
你没听见他翻过身後又说道:“……回顾前尘如梦……那些往事对我就好像是阴暗的天空里,偶现的一丝彩云,它本来就是空幻,那麽就让它归於空幻吧!”
“在我前面的道路,是那样地坎坷不平。我尚有那麽多的责任未了,我必须忘掉这场梦,我必须像轻雾被微风吹开一样,把它从我的记忆里吹开,让我的心版上重新归於空白……”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将被子重重的一摔,摔在床尾,好像是想把一切忧烦给摔开似的。
他一面穿衣,一面忖道:“现在距离与丐帮帮主的约会,还有十几天,我不若上洛阳去,观赏一下那里的风光,也许能够使心情舒畅舒畅,让这场梦的影子,在我脑中褪去……”但是,他真能够忘记他初恋的情人吗?真能够使她的影子,从他脑中褪去吗?
我想说:“如果你能够把你初恋的情人,完全忘记的话,那麽他也能够。”
而我不愿说:“他一定可以忘掉她,同样的,你也可以忘掉你的初恋的情人。”
现在,我们不要多废话,且慢慢的看下去吧!
他摸了摸脸,忖道:“这两天来,我一直都躺在床上,连什麽都懒得动,易容药也都忘记洗掉,脸上怪不得难过得很。”
所以他掏出了几个五颜六色的瓶子来,从里面找出个白色的瓶子,抹出一些药膏,在脸上擦了几下,就著脸盆里的冷水,洗起脸来。
待他抬起头来,已又变成一个剑眉星目,朱唇胆鼻,风度翩翩的少年书生了,真个是潘安再世,宋玉重生。
他将那件青色长袍摺好,放在衣囊里,又把一切东西收拾好,便呼唤著店小二。
应声而入的正是那个叫快嘴吕二的店伙,他方一进门,还没有看李剑铭,便说道:“相公,您可是要牛肉泡镆镆,外加二两高梁,一盘炒……”他抬头看见李剑铭已经整好衣冠,手提行囊时,方始急忙将话刹住,但已冲口而出地,说了这麽多的话了。
他此时觉得自己失言,不好意思地乾笑了笑,对李剑铭打个拱道:“相公,您可是要走了?”这次真是难得之至,他只说了这麽一句话。
李剑铭扳著脸道:“你看我这样子可是要走了?快替我把马备好,我马上出去结账去。”
快嘴吕二咧著嘴,尴尬的笑了笑,连连道:“是!是!我就去……”他出了门,嘟起嘴,喃喃道:“你这几天都是牛肉泡镆镆,外加二两酒,一个炒腰花……谁晓得你现在要走……”他低声埋怨著而去。
李剑铭随後提起行囊走出了房门,结好账後,走到客栈门口,便见到怏嘴吕二,哈著腰的对他说道:“相公,你请上马。”
李剑铭见他那付样子,他一笑,便待上马—─快嘴吕二迎上来讨好道:“相公,您的行囊好大,不方便吧,待小的替您拿著,您好上马。”
李剑铭笑道:“你拿得动?”
快嘴吕二闻言拍拍胸膛道:“相公您拿得动的东西,小的不会拿不动的,小的替您提上马。”说著,他伸手来接。
李剑铭见此人如此滑稽,他存心要著吕二出丑,所以便将行囊交给他。
快嘴吕二伸手一接,那知他原以为只要轻轻一提便提起的行囊,此时到了他的手上,便满不是那么回事。
他一接之下,登时双手一沉,那个行囊便“澎”的一声,摔在地上了。
束口的绳子一松,从里面滚出了大堆金元宝,金叶子来……快嘴吕二一见,瞪大了两眼,张开了阔嘴巴,口水硬是往外流,他心里惊道:“乖乖,我的祖奶奶,这么多的金子,我长到现在还没有看见过——”此时李剑铭叱道:“还不赶快检起来,站在这儿发呆干什么?”
怏嘴吕二一听,连忙用他那抖动的手,将地上那些金子,一一检起放回行囊里,他眼睛往里一瞟,见到里面满满的都是黄澄澄的金子,他舌头伸了出来,就收不回去了。
此时有些路人围了上来,个个都露出了贪馋的目光,但他们一见李剑铭气势雍容,风度高责,好像是官宦之人,是以都不敢打坏主意。
李剑铭冷眼旁观,只见人群中,两个劲装大汉,鼠目骨碌碌的乱转,显然不怀好意,他心中冷笑道:“只要你想打我的主意,哼!那你就不要活命了。”
这时吕二已经把金子统统拾起放回行囊里,笑著对李剑铭说道:“相公,您的行囊好重……”李剑铭摇摇手示意吕二不要再说下去,他从囊中掏出一小块,足足有三两重的金子交给吕二道:“你拿去买酒喝吧!”
快嘴吕二登时把眼睛睁得比牛眼还大,他结舌的说道:“相公,这……这是……赏……给……小的……”李剑铭上了马,笑著点点头道:“是给你的,你尽管花用吧。”说罢;他驰马走了。
快嘴吕二“噗通”一声,双膝跪了下来,“澎”!芭臁保“澎”!的叩了三个响头。
待他抬起头来,额头已尽是土灰,一个大包包也高高鼓起,他咧著嘴,自言自语道:“前两天我请袁半仙算命时,他说我旬日之内,必发大财,啊哟我的妈,他算的真灵,才两天就应验了。”他抓着金子放在嘴边,连连亲吻,一见人靠近来,忙把它放在怀里,飞快地溜进店里。
且说李剑铭一拉缰绳,纵马直出北门,一路跑来,只见山色已渐成苍黄,田里的麦穗,也结得满满的一片金黄。
他忖道:“秋天又将来到了—─”
於是以往的秋天的情景,又泛上了他的脑际,在他的记忆里,最愉快的一个秋天,该是和慧琴姐一同渡过的。
在金龙堡後的山谷里,植有许多枫树,一到秋天,漫山遍野的红叶,有如火样的,燃起了他的心里爱的火焰,自此他开始有了笑容,有了希望,也有了一连串金色灿烂的梦。
他记得他们在枫林谷里追逐嬉戏,或者摘下两片又红又大的丹叶,他默默的把一片交给她,同时他也把他自己的心一并交给她,而她更是含笑温柔地接了过去,深情地盯了他一眼,那眼里所包含的感情,使他的眼睛都湿润了—─那是喜悦的泪,那是感动的泪……想到这里,他的眼睛又开始湿润了——但这是悲哀的眼泪,因为他的心已经碎了。
马缓缓地前进著,踏著平稳的步子,马蹄有规律的敲在地上,蹄声也规律的响起,有如催眠似的,将他的思绪又带回到那个灿烂的秋天里——他记得有时躺在山坡上,望着那蓝天悠悠的白云,望著那远远的山顶……然後—─他们同时回头彼此深深的注视著对方,接著一声银铃似的巧笑,像长著翅膀的白鹄,飞向山谷里……他那时轻声吟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这时他在马上摇摇头说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唉!我又怎麽啦!说著不要想到她,不要想到以前那些往事,但仅这麽一会儿,便又忘了,我以後绝不再想她!”他发誓道。
他抬起头看著这条官道,竟无半点行人的踪影,只有偶而一阵风吹来,扬起一片黄灰……他将视线移注向这条弯曲的官道尽头,又是凄凉,又是振奋的吟道:“……单骑走遍天涯路,落星追魂天下寒……”正当此时,一声急骤的银铃笑声,自他耳边响起,马蹄声里,带起一片灰尘,扑向他身上,他皱了皱眉,扬目一看─—只见一个红色的影子,骑在黑马上,飞快的驰去,他隐约可听到那马上的人笑道:“书呆子……”声音悦耳动听。
但他却恨恨的说道:“呸!女人!”
他用袖子拍拍身上的灰尘,两腿轻轻一夹,白马便洒开四蹄向前奔去。
蓦地——
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传来,他还没有来得及回头,已见两骑快马从他身旁飞驰而过,马上两个劲装大汉,回头对著他嘿嘿一声冷笑……他心中忖道:“果然这些有眼无珠的小子来了,哼!”
於是他控著白马,也加快了速度向前驰去。
仅一会儿,他便进了一个小镇甸。
此时,日影已渐移正中,他缓缓的骑著马,在这不算宽的街道上行着,他两目溜览了一下两旁的店铺。
微微的清风,送来了一阵肉酒香味,直扑入他的鼻端,登时五腑六脏都不舒服起来,他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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