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别岳沉眸打量孙无极。“你几时成了包打听?”
孙无极呵呵笑,拉他坐下。“我知道你怕麻烦,我保证,是最后一次。”刀光剑影,谁知道会不会出事?有慕容别岳傍身,他就宽心了。
“好兄弟,雷魈问你要还魂丹哪,凝烟若死了,我就是医术再好,也不能起死回生。”慕容别岳反将他一军。
孙无极听了脸色骤变。这慕容别岳明知还魂丹早让橙橙吃了,他还说?!
雷魈对孙无极道:“还魂丹可否让给兄弟?”
呵呵、呵呵呵……孙无极笑得虚弱。
“怎么?”慕容别岳催促。“你舍不得?人命关天,交出来吧。”
孙无极瞪慕容别岳一眼,对雷魈道:“还魂丹……这个还魂丹嘛……”
“怎么?”雷魈见孙无极面有难色。
“我都说凝烟没事,你若还是不放心,那我只好……”孙无极瞥向慕容别岳,见他嘴角微扬,等着看他出糗。
“只好……”孙无极搔搔头,状甚苦恼。“就……给你喽。”说着从袍里掏出一粒金丹,递向雷魈。
“慢!”慕容别岳截走金丹,审视过了,才递给雷魈。“有还魂丹,你放心。就算凝烟出事,三日内让她服下丹药,定能起死回生。”
雷魈收了丹药,缓了脸色,放心了。同时,慕容别岳瞥向孙无极,轻扯嘴角。孙无极也眨眨眼,尽在不言中啊!
丹药是假的。孙无极早算到圣主会来这招,预备假的还魂丹安抚兄弟。
慕容别岳没拆孙无极的台,罢了罢了,招惹这厮,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雷魈问孙无极:“几时动身?”
“雷兄弟,切莫心急,再等等。”
“究竟在等什么?”雷魈问。
孙无极笑道:“等个人。”
雷魈又问:“谁?”
“我!”
三人望向声音出处,楼梯上方,转弯处,一截雪色衣袂飘动,隐着的女子又叫:“官邸地图!”一卷画轴腾空拋落,如一线白光,射向孙无极。孙无极伸手擎了,唰一声收拢画轴。
“拿去!”女子又喝,拋来一只红匣。
孙无极揽了,掂掂宝盒重量,对上方女子道:“多谢。得这两件宝物,必能顺利救人。”他觑着笑意,口气温柔。“媲莹,既来了,何不现身相见,喝杯茶再走?”自从他为橙橙婉拒白罗剎白媲莹的感情,她伤心远走江湖,不再回魔罗教,她还恼他吧?
岑寂半晌,仍只见衣袂飘动。白媲莹哼一声,倔强道:“青罗剎,我不是帮你。若不是为黑罗剎,鬼才见你!”
孙无极道:“远走江湖,这段时日,过得可好?”
白媲莹酸道:“你在乎吗?我走了。”
“我送妳。”孙无极连忙迈步。
“我不见你!”白媲莹一嚷,随即衣袂消逝,走了。
“没想到,媲莹还愿帮我们。”雷魈也略知她与孙无极决裂之事。他问孙无极:“你几时去求她了?”难道,白媲莹的行踪一直在他掌握中?
孙无极笑觑雷魈道:“不就在你被凝烟扎得剩半条命时。”
雷魈微愕,这么说,当他负伤在床,孙无极已着手准备救凝烟?
“唉!找死我也,这白媲莹真够绝了,竟跑去钟山禅寺住,求人家住持帮她剃度出家,她那死心眼的性子,跟你那位有得比了。”孙无极轻描淡写道。
雷魈望着好友,心中感动。原来一直为他的事奔走,原来他心如明镜,把自己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早知他醒来就会救凝烟,所以把局都先布好了,周全一切。
孙无极向雷魈及慕容别岳道:“有这两件宝贝,明晚,咱们三人就够。”
慕容别岳瞅着他手中红木宝盒。“里边是什么?”
一直伏在椅旁的黑豹,忽起身踱来,昂头瞪住宝盒,发出呜呜低鸣,像似对里边的东西很感兴趣。
雷魈感应到异状,伸手抚着宝盒,眼中闪过一抹惊愕,望向孙无极道:“媲莹……连这都偷来?”
孙无极笑着点点头。“她真有本事。”
雷魈向慕容别岳解释:“盒内,困着一头兽。”
在那么小的盒子里?慕容别岳更困惑,这些魔罗教徒,连使的东西都怪里怪气。
“确实是一头兽,连雷魈都管不住的兽。”孙无极轻敲宝盒。“是南夷术士以血咒幻化的妖兽火龙,纯是幻法所变,一旦释出,也只有一个时辰寿命。”他笑望慕容别岳,眼底闪着狡光。“一旦放出来,可好玩了,非搅得鬼医那儿惊天动地,天昏地暗!”
孙无极显得兴致勃勃,等不及要见识这传说中火龙的威力。
※※※
翌夜,月圆,月明如水,花草醉在月色里,吐着烟气,默默聚着心间凝露。
万籁俱寂,晚风轻送,摇动檐下灯笼。
鬼医府邸重兵埋伏,打算一有人来救凝烟,便教他插翅难飞。
主宅大堂,邵赐方与老丈人密谈——
“贤婿,婉儿那边,我会帮你安抚,你且宽心。女人家小眉小眼,哪知道男人的抱负?”
“那就劳岳父为小婿美言几句,小婿一切都是为了丈人,好教丈人在圣主前挣足面子!”
“呵呵呵……”鬼医卧在塌上,笑声猥琐。“甭管婉婉了,她闹个几日脾气就好了。贤婿,依你看,黑罗剎真会拿宝丹来救凝烟?”
“会,魔罗教已知凝烟命危,三日内定来救。”
“万一,黑罗剎没带还魂丹来……”
“是有这可能,二堂主青罗剎很狡猾,保不定会要雷魈别带着丹药救人。”
“假若如此,岂不白忙一场?”
“别忘了,”邵赐方冷笑。“凝烟已经被我们给控制了,除非遭极大刺激,绝无可能清醒,只要雷魈来了,必死无疑,能杀得了魔罗教最厉害的家伙,也算除去圣主心中大患,届时抬雷魈尸首面上圣朝,也是大功一件。”
“说得极是,说得极是!”鬼医乐得呵呵笑。
两人正得意,忽然听见外边轰然巨响,邵赐方冲出堂外,见地上炸出个窟窿,眼前爆红,砰然声中,邵赐方望着天空惊嚷:“这什么鬼东西?!”
一条火龙爆腾而出,冲上天际,它张口喷出烈焰,咆哮肆虐,吓坏人畜,顿时间浓烟密布,月光尽掩,大地黑暗。只得一冽龙形火光,扑腾空中,红得像天地流血,染红大地。
趁着火光冲天,府邸闹攘之际,三人翻过屋墙僭入官府——
雷魈擎刀领豹带头斩人,青罗剎拿地图指路,慕容别岳断后,一路杀入内府,找凝烟公主。
鬼医早有准备,埋伏大批精兵,与入侵者搏斗,雷魈、孙无极、慕容别岳三人与豹儿,奋力杀出一条血路。
主宅后,未被火龙肆虐的花苑深处,一名白裳女子,神情恍惚,眼色空洞地看着一株即将盛放的花儿,茎上花苞圆鼓,一冽幽香隐隐从瓣缝中窜出。
就快开了……她轻颤眼睫,双瞳混沌迷惘,神情似在梦中。
外头妖火冲天。战鼓骤响,兵士喧哗,空中响箭激射,她却只顾着观花。
忽地花瓣颤开,浓郁花香扑鼻而来,她合目嗅闻,那股香味蓦地漫流至四肢百骸,魂魄好似要离开身躯,飘飘然,好快活……
此时,雷魈带刀闯入。
他目光激动,右手擎刀,刀锋淌血,一步步走向她,鲜血也一滴滴洒落地,流下一道血痕。杀进来,拚死就为见她。
他吼道:“凝烟!”
谁?凝烟怔住,却没回顾。
“凝烟——”又唤一声。
撇下初开的花,凝烟回望来人,眯起眼,打量眼前擎刀巨汉——
他浑身伤,血污黑袍,闻到浓的血腥味,她不由地皱眉。
雷魈痴看着她,光影闪在她脸庞,熨亮了她的眉眼,烫着他的心。
她瘦了好多,但确实是他满心牵挂的人儿。他安下心,于是笑了,眼角却泛起湿意。
没日没夜为她忧急,听见她病危,便撕心裂肺地痛着,痛到快疯狂。这剎,在喧哗声与焚烧的烈焰中,终于见面,心悸动得厉害,真怕是在梦里。
“我来救妳。”他说。火光在他带疤的脸明灭,他的容貌倒映在她眸底。
他……是谁?她眼色蒙眬,意识昏茫,望着他像望着个陌生人。
她神情没有一丝欢喜,与这男子的往事,灰飞烟灭,她记不得他是谁了……她缄默着,又瞅向他手中弯刀,忽地眉心一紧,抬头,盯着他脸上月形刀疤,怔怔地看了好半晌,然后,像记起什么来了——
“是你……”是了,是他。他脸上刀疤触动了她,她忆起有人在耳边说——快杀他、快杀他……
“我来带妳走。”雷魈猛然惊住,胸前乍热——她扑进他怀中,他即刻张臂回拥。第一次,凝烟来抱他。
雷魈感动,听她颤声在耳边说:“你终于来了……”伏在他的肩膊,哭了。
“凝烟……”她瘦好多啊,他眉头深锁,哑道。“我们走——”
一名婢女闯入,骇嚷:“刺客?!”瞪着花间相拥的两人,红血渗透凝烟的白衣裳,婢女吓得转身逃。“在这里!刺客在这里,快来人……”
听见呼嚷,伏在雷魈肩头的凝烟回望逃窜的婢女,嘴角微扬,退开,但他的双臂却锁得死紧。
“放手!”她喝叱,挣扎着,他却箍得更紧。“放手!你放手……”热血浓稠湿透白裳,粘腻着她的皮肤,一阵反胃,她更用力推他,终于挣脱,踉跄退了几步,冷看他袍间插着的匕首。
殷红的血正是从那里流淌而下,他流血,她却微笑,笑得像个痴儿。
凝烟?雷魈黑眸一凛,拔出尖刀,胸上被扎了个缺口,心也被她凿穿,这段时日以来对她那无处宣泄的爱意,像温热的血,汩汩流淌。他掩住伤口,止不住血,随即瘫倒在地,扬起一阵细尘。
卧在泥地上,雷魈看着失去记忆的凝烟公主,感慨且心酸。“妳忘了我……”生命将尽,他望着心爱女子,红透双瞳。他苦笑。“至少,妳活着。”
但是——她竟忘了他!
这是一个多恶毒的玩笑,他拚死保护的女人,竟忘了他。
那一夜,她坚定地说着要他活下去,而她却忘记他了……在她美丽的眸子底,他找不到自己,他觉得好空虚!
打斗声迫近了,周遭焰火狂燃,像汹涌的怒潮,烧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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