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魈目光激动,她意思是……她爱他?是吗?他听得热血沸腾。
她又说:“我真想杀他,下不了手是因为无辜的孩子,还因为另一个女人,杀他容易,但却会令得两个人心碎。雷魈,我不杀他,都是因为你。”
雷魈挑起一眉,听得困惑。
“因为你,我复仇的意志软弱了,尤其在你……抱过我以后。”激情的缠绵,缱绻的情意,让她的恨不自觉地浅了、淡了。不爱邵赐方,也不再恨之入骨,不再在乎那个人了,是因为她心底有了温暖。
雷魈俯望她,低声问:“所以妳其实没杀唐婉婉,但真的就这么轻易地饶了他?”
“他们已经与我不相干,不重要了。”方才连射邵赐方三箭,他就算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而今在我心里,你比他重要,你不知道?”她由衷道。
雷魈心情激动,她的话意味着——他终于赢得她的心?!她接受他了?!
他忐忑地问:“妳爱我么?”终于问出口了,想要她当他的女人,想一辈子和她一起。
凝烟脸色微变,神色暗了。他眼中的期待是那么明显,但是——她犹豫了。爱?
爱吗?
她想到爱一个人的苦,想到邵赐方的背叛,想到苦苦守着誓约,等到的是一段不堪的结果,还有邵赐方那些羞辱的话……
她移开视线,疲乏地吁口气,低头轻声道:“我想回大理……”回到故乡,远离这些爱恨情仇,她渴望平静的生活。她软弱了,只想躲回自己的地方藏匿。她没勇气,再接受一个男人的情意。
听见她的回答,雷魈眼色骤暗,灰心沮丧,一下子像被人掏空了所有力气。
终究,她还是天边那痕新月,他不能拥有。这段日子的努力,疲于奔命的追逐,枉费了。
感受到他伤心的情绪,她拥住他,脸埋入他的胸膛哽咽地说:“对不起……”
她声音里的凄凉撕扯着他的心,雷魈松了辔绳,拥住她,嗅闻她的香气。他好难过,好沮丧!为什么她不肯试着爱他?他绝不会像邵赐方,他不会让她失望,不会伤害她,她为什么就不试着接受他?
结果她不爱邵赐方了,也不爱他。结果她什么都不要,只想躲回大理,离他远远的……等她回国后,他还能看见她吗?
她走了,留下的他该怎么办?他的心已经回不到从前,一想到她就要永远的离开他,雷魈疯狂。
“我不放妳走——”他怒吼,箍紧她。就掳她回寨,就囚禁她,不让她走!凝烟感觉到围困着自己的身与手,瞬间热烫。
他抱得太紧了,她呼吸困难。“雷魈?”她脸色骤变,莫非他想……“雷魈……啊……”她的长发忽地被扯住,他的嘴覆上她,强势霸道地吻她,舌头探入她的唇内,搅乱她的呼息。
当她也有了反应,他却揪住她肩膀,蓦地推开她,他瞪着她迷惘的眼睛,还有因为他的亲吻而红润的嘴唇,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然后,他目光暗了,神色一凛,像作了个好难的决定。
虽然可以强掳她走,但他还是决定放手。他低哑地道:“好,妳回去。”雷魈心痛,这是他对她最后的温柔,让她自由、离开他,让自己最后什么也没有。
她泪眼迷蒙。“谢谢……雷魈,不会忘记你。”话一出口,心却像空了。这是她要的?方才被勒得快碎了,在他蓦地松开后,竟然觉得好冷。
雷魈面容一凛,把难过都收在心底,揽辔,拍马驰骋,离开花苑,穿过树荫,黑豹一路紧随,山林尽处,小径前,有个人在马上等着。
“都解决了?”孙无极笑迎上来。“邵赐方死了?”
凝烟道:“我没杀他。”
“哦?”孙无极看向她身后,雷魈神情严峻,不妙!觉察出他们异常的气氛,他问凝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要回大理。”
“是吗?”他像早已料到,说道:“我已备了人马送妳回国。”
凝烟听了,道:“多谢。”
孙无极黑眸觑着笑意。“不用客气,都是妳的人马。”凝烟不懂他的意思。
孙无极向他们道:“请随我至青熙别庄少歇片刻。”他揽辔拍马,向雷魈丢出一句:“你的刀呢?”
凝烟惊住,回望雷魈,问:“刀呢?”
雷魈沉默着,他眼里有抹黯然的神色,那里头掺杂着苦涩与寂寞,教她看得心碎。
撇下刀,就是不要了。他踢了马腹,揽紧辔绳,跟住孙无极。
黑豹低吼一声,回头奔驰,那是主子珍爱的宝物,怎么可以丢掉?它纵身飞驰,急着去找歃刀。
※※※
青熙别庄,而今住的全是大理来的兵士和探子,他们在孙无极的款待下,日日快活,好似神仙,而且又有十几名女婢跟下人供他们差遣。
他们一个个忘了自己的身分和使命,这会儿都是爷了。胖的胖、肥的肥、壮的壮、懒的懒。今晚又是笙歌奏乐,一室欢乐,有人吟诗作对、有人唱歌、有人醉倒在地上,有人跟请来的歌伎调情,酒酣耳热。
堂前忽来一行人。有人认出来人,大叫一声:“公主?!”
公主?!公主!霎时大家乱作一团,忙着整衣、忙着穿靴、忙着下跪、忙着束发,好不狼狈。
待凝烟走入大堂,大家已跪倒在地,心虚得不敢抬头。
“你们……”凝烟认出他们,全是大理王府的人啊!“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众人朝凝烟跪拜,齐齐呼嚷:“属下该死!”
凝烟回身,问孙无极:“他们为何都在这里?”
孙无极笑道:“远来是客,略尽地主之谊。”
凝烟瞠目,问;“你把他们都抓来这里?”
“不不不,误会了,孙某是“请”他们来这小住几日,现在不都还妳了?!”他收扇指下边跪着的士兵。“瞧瞧,一个个毫发无伤;养得又胖又壮,红红润润的,多惹人喜欢啊……”
下边跪着的人听了,羞得想挖洞钻进去。
孙无极向地上跪着的大理士兵道:“你们的公主现下平安回来了,待今晚饯行宴后,明日即可动身返回大理。”
一听要回大理,大家却没欢喜,反而一阵伤心,呜……全舍不得这里逍遥快活的好日子。
雷魈见他们主从团聚了,转身就走。
“雷魈!”孙无极喊住他。“你去哪?”
雷魈回头,给了凝烟受创的一眼,道:“回黑寨。”这里已不需要他了。
凝烟怔住,看他转身走得潇洒,毫不留恋。她犹豫着,好想张口想喊他,但是喊他做什么?她不愿爱他,那么又何必管他走得决绝!
孙无极拦下雷魈,笑呵呵地对雷魈说:“别急,天黑了,要走也明天再走啊,我备下盛宴,咱们一起给凝烟饯行,你且多住一天……”
凝烟呆望着他们的背影,目光定在那堵宽厚身影上,他终于对她冷淡,他死心了吧?这不正是她要的……但是胸腔好闷!她怔怔看着雷魈背影,呆了很久。
“公主?”石榴迎过来,递上帕子,凝烟这才发现自己哭了。
※※※
饯行宴上,士兵们在堂外露天饮宴,堂内,孙无极、雷魈、凝烟三人对席相陪,歌伎们奏着丝竹,桌上好酒好菜款待,但雷魈沉默,凝烟也无心饮食,只有孙无极眉开眼笑,劝他们喝酒——
“醉里只贪欢乐,要愁哪得功夫?今宽松一坐,齐来开怀畅饮……”
众人轮番把盏,酒过数巡,凝烟见雷魈的酒杯空了,便拎了酒壶要帮他倒酒,忽地一只厚掌掩住酒杯,不让她替他斟酒。凝烟抬头,看雷魈神情冷漠,看也不看她一眼,自己拿了碗,抓了酒坛,倒了就饮。
凝烟蓦地心紧,怔怔搁下酒壶。
孙无极欣赏着他们之间微妙的情愫,兀自畅饮。饮酒间,他叨叨地说着他们从相识到互相仇视,后来尽释前嫌,又互相帮助的事来,言语间不时提着雷魈对凝烟的好,付出的种种,惹得凝烟尴尬,雷魈黯然。
最后他提议。“待喝完这盅酒,孙某带你们到后院,凝烟妳不是最爱花吗?后院荷花开的正美,妳若不嫌弃,咱们移至……”
“你们慢用!”雷魈重重搁碗,起身就走,回客房歇了。
孙无极朝他嚷:“喂,我们还要跟凝烟去赏花,我请了戏班子在后院搭台,等着开唱。雷魈?好兄弟?好兄弟欸!”走了,真走了。
凝烟瞧了,回过头,娥眉轻蹙,眼神空洞地怔看着桌面,像失了魂。
孙无极叹道:“雷魈好象很沮丧。”
凝烟眉头深锁,哑着嗓子说:“我也歇了。”撇了酒杯起身就走。
孙无极唤她:“公主!我搭了戏班子啊,赏花啊,公主?!公主欸……”真走了。孙无极笑了,真是,这两个人在矜持什么啊?
结果,主角都缺席,后院,独剩青罗剎与一班大理士兵看戏听曲,大理士兵们席地而坐,欣赏为他们饯行的表演节目,哀悼即将告别的奢侈生活。
于此同时,东边客房,一头黑豹衔着刀,蹲坐门外。它松嘴,刀落地,击出一声砰响,惊动门内雷魈,但他只坐在案前,不来开门。
黑豹等着等着,对紧闭的门扉呜咽起来,伤心的呜咽声听在雷魈心里,更是愁苦。
豹子呜咽,声音回荡在廊上,隔壁厢房,凝烟听见了,走出房间,探头望——见黑豹立在雷魈房外,地上搁着歃刀。
她走过去,拾起歃刀,敲了房门几下,里边悄无动静。她轻唤:“雷魈。”没回应,在门外等了会儿。低头,见光线流出门缝,他应该醒着的。“雷魈?”
房里,雷魈捻熄烛火,让自己坐在黑暗里。抗拒着,不愿跟她再有独处的机会。既然留她不住,再面对她只是让自己更难过。她决定要走,又来找他做什么?同情他吗?不,他不稀罕同情。
他明白凝烟的抉择,却无法轻松地看她离开,温柔用尽,耐性也耗尽。他现在只觉得累,提不起劲面对她,更不想违背自己,说些虚伪的好听话,他心里埋怨着她的无情。
等不到雷魈来开门,凝烟将歃刀放在门边,弯身拍拍豹儿,豹儿望着凝烟,眯起了眼睛。
瞧着它无辜的模样,她的眼泪蓦地流下来了,撇下它,回自己房间。凝烟推开窗,望着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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