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个在国外的吃苦受罪的心,在中国勤扒苦做的,一样能发财。
那一年,我们是跟着蛇头出来的。我们是指我和妈妈,我爸爸没有出来,我爸爸继续在家摆水果摊。三个人一起出来出不起,蛇头收钱是按照人头来计算的,我们家付不起让一家三口一起偷渡出国的钱。爸爸妈妈的意思是等妈妈和我在外面挣了钱再把爸爸弄出来。他们还想,如果几年以后我和妈妈在国外真的挣了大钱,爸爸不出国,我们带着外国人的钱体体面面地回去也满不错啊。
就这样,跟着蛇头,我和我妈妈先到东欧,又辗转到巴黎。
我那时十五岁,刚上高中,别说出国了,就连出省都没想过,但是,经过那几个月的折腾,我和我妈妈水、陆、空什么交通工具都试过了以后,从东欧辗转地到了巴黎。我那时可不知道巴黎是干什么的,我爸爸妈妈当然也不知道,我们知道的就是到国外,巴黎就是国外,国外就是能挣到大钱的地方。
到了巴黎,最开始的时候,我们被蛇头安排在一个地下制衣厂里,一天工作二十个小时。我是到巴黎的第二天就开始做这份工作的。那些日子,我们看不到巴黎的太阳,吃不到看得见油星子的食物,呼吸的也都是地下陈腐的空气。那阵子,“国外”,对我来说,变得真实了起来,国外是什么,不是金山银海,就是那些永远车不完的衣装。
我和妈妈一起工作,老板说我人小,干活没经验,能给我这个工作就已经是很照顾我们了。所以,我拿的工资比我妈妈她们要少。我们拿的工资是法郎,我妈妈说我们挣的钱并不多,但是,蛇头说法郎比人民币贵。
后来发生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
总之,我妈妈和一个法国男人结婚了。这个法国男人你也见过了。我和我妈妈,也就都随了人家的姓。
妈妈结婚的最大好处是我们在法国有了那张身份纸。有了在法国的合法身份,我们工作的时间由一天二十小时变成了九个小时,但工资却没有减少。
妈妈给在温州的爸爸寄钱,寄了好几年,但是,等把钱寄到爸爸还完了借账,妈妈就没有再寄了,她和爸爸也没有再联系。我想,我爸爸是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但是,他是不可能理解我们的难处的,他只相信我妈妈汇回去的那些外汇。我知道,对我爸爸妈妈来说,他们都没有错,只是,他们把生活给想错了。
我那个混蛋继父有个儿子叫于勒,比我大八岁。他们原本是分开住的,来往很少。但是,我妈妈带着我嫁过去以后,他来他爸爸家的次数就多了,后来干脆就搬回来住了。
你一听就明白了,于勒他是喜欢上我了。
后来,于勒要到海外工作以代服兵役。走之前,他对我说,“你快快长大,等我回来。”
我得给他治病
在巴黎这个鬼地方,能给我们母女带来希望的东西不多。有个灯芯,我们就真的以为是太阳了。所以,于勒的承诺,我当然是信的。谁让我长得漂亮呢?
我知道我长得漂亮,于勒也知道,不过,他们家的老头子比儿子更懂这个。有一天晚上,继父趁着喝醉,强奸了我。之后,他就经常借酒装疯来强奸我,我稍微反抗一下他就爆揍我、痛打我,他还威胁我说,“你要是敢报警,我就说你妈妈根本是假结婚来骗身份的,你们都要被轰出法国去!”
在这样的恐吓下,我和我妈妈,每天夜晚一起伺候着这个老男人。够不够荒唐?算不算乱伦?
谁都知道,这样迟早是要出事情的。
十七岁我生下了毛毛,毛毛不是我的弟弟,他是我的儿子。
两年后于勒重新回到巴黎的时候,他知道了真相。心气上来,他一拳打瞎了他父亲的一只眼睛。
这一切都无关紧要,但是毛毛看到了那一场厮打。
从那天以后,毛毛的嘴里再没有说出过一个字——他患上了自闭症。
我得给他治病。
我知道,谁都会说,毛毛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杂种。他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个错误。但是,他毕竟来了,这是一条命啊。就算是一头杂种的骡子,它没有未来、没有后代、永远都只有它自己,它也是要吃草和喝水啊。我的毛毛也许就是这样一只投错了胎的骡子。那我也要喂他啊。
从到法国来的时候起,我就象只牲口一样地活着。我不想让我的毛毛也永远活得象个畜生一样······我希望他以后过得比我好。
你知道我为什么跟你在一起吗?很简单啊,因为你是个医生,你有钱,你买得起LV,你可以让我和毛毛过不愁吃穿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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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勒畏罪逃走以后,我就不再去做车衣女工了。我需要很多很多的钱,如果是靠着车衣服的话,下辈子也挣不到我想要的钱。我又没有别的本事,我还能干嘛呢?你不是惊讶我为什么随身携带避孕套吗?对,我就是干这个的,我跟自己说,连我继父那样的糟老头子都可以睡过,什么人不能同睡?
我还有一个名字叫Beth,贝什——这个名字用中文来听,就是“背时”。还有谁比我更背时的呢?在一个地下俱乐部里有我的照片,你要是去过那种地方,也可以点我出台。我在Beth这个名字底下伺候过很多的男人,那时候,我用我的身体换他们的钞票。我就把法郎当成是我唯一的亲人。我用这些“亲人”来还债和攒钱,我跟我自己说,我这么做就是为了毛毛,没有人帮我,我没有错。
当然,我在巴黎干这个,并不是合法的——我不纳税。
至于我贩卖LouisVuitton,我是从一个日本男人那儿知道这种买卖的。这是一个不错的职业,当然,我也不是合法的,我也不纳税。但是,我喜欢这个职业,我干这个很在行,你看到了,大部分男人喜欢帮助我,哪怕他是为了骗我的钱,不过,我是很机灵的,如果我足够小心,别人骗不了我。在大街上碰到我的男人,都喜欢我,我喜欢干这个。但是,碰到你一天帮我买四个LouisVuitton的事情还是很少见的。
――太少见了,你是法国给我的唯一的一个礼物,是天上掉下来的一个馅饼。
……
我为什么要失踪?
因为那天我带着毛毛回家以后,我的继父又强奸了我。我不怨恨他,我谁都不怨,但是,我无法回来了。我不想离开,我做了努力,我第一次回来了,但你这个馅饼太甜蜜了,我已经不能吃了。
我的故事就是这么简单,要不是继父生病住进你的医院,我们就不会再见面了。
……
我是那天才完整知道米卡的故事。
每个人的生活,都是一本书。看过它的人,几句话的梗概就可以描述一本书的全部内容。只有作者知道每个字码出来的艰难,一如只有生活的当事人才知道每个细节对每个时日的确实震撼。
侯霓是把自己从泪水中湿淋淋地提出来之后才跟我讲她的故事的。
我就觉得温暖
当我真的面对起她的真诚坦荡的时候,我不禁有些颤栗。我害怕我能够拿出的所有同情和安慰都太过卑微和卑鄙。而她从我这里想得到些什么回报,其实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会是什么。
讲到这里,米卡抬眼看我,然后自嘲着说:“我是不是一个灾星啊?因为有了我,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情,都一团糟。真的,太糟了。而我一直也很想弄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世道?我连我身边的人和我到底都是些什么关系我都弄不清楚。就不说那个死了的老东西了,你说,于勒,他是我继父的儿子,你说,我应该当他是我的什么?还有,毛毛,我是生他的那个人,但是看在我的身世背景上,你说,他应该喊我是什么?”
让米卡困惑的不仅是她和毛毛之间的称谓······
我搂住了米卡的肩膀,想让她冷静一点。她只是重新从嘴里吹了一口气,把额头的刘海吹得换了一个方向。她吹气的样子显得特别玩世不恭,和她手上重新点燃的香烟一样显得格外的叛逆和不屑。
我安慰她说:“宝贝儿,别难过,慢慢说,有我在陪你呢。”
她转过头,盯着我说:“我是你的宝贝吗?我有资格被你当成是宝贝吗?我侯霓算是个什么东西?我什么都不是,畜生都不如。在巴黎,你要是打了一条随地拉屎的狗,狗的主人都会来找你算账,我是什么?我死在街上也没人给我收尸。我就是个烂女人,你知道吗?你在街上象捡了只野猫一样把我给捡了回去,还给了我一个米卡的名字,我一下子就晕了,就以为自己真就是那个米卡了,就以为靠着你可以让我做成一个人的样子了······”
“米卡,你别这么说话······”
“我说的是实话,我很贱,我的要求不高。我不想让你知道我的那些事情,我只是想在你面前演一个米卡出来,我想,要是你能让我演一辈子的戏,就做你的米卡,你养着我和我儿子,我就很知足了。你让我觉得很温暖,想起你的名字,我就觉得温暖,你知道吗?”
“那我就一直给你温暖,好不好?米卡,我就一直当你是我的米卡,你不是侯霓,不是别的什么其他人,就是我的米卡······”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又不爱你。我只是看上了你,想利用你。我有什么权利爱你?我这么贱的一个女人,有什么资格还去爱别人?你知道吗,我勾引你,迎合你,讨好你,只是想从你那里讨来一点施舍,让你接纳我,也顺便接纳了我儿子,让我可以不用再遮遮掩掩地说这是我弟弟。你是我遇见的男人里面唯一一个我觉得是可以真的照顾起我儿子的人。我指望你能让他过上好日子、治好他的病,让我听到他开口叫我一声‘妈妈’·····你说,骡子还会叫两声呢,可是,现在,毛毛是连头骡子都不如了······”
“米卡,我答应你,我要让你过上好日子,帮你去找医生给毛毛看病······”
米卡惨笑着跟我说:“你不用安慰我,我早就习惯了,生活就是这个样子,不用慌,也轮不到我慌。慌,帮不上我的任何忙。连我可怜的毛毛大概都已经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