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舜得到通报走进大厅一眼就看见那个略嫌娇小的女人眼睛被墙上的画给吸引,见到他来,视线倏然而惊转到他身上,礼貌地笑了笑,显然想到自己是客人不该发呆失礼。但王舜的反应却是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盯着她,从上看到下,再从下看到上,方正严肃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宋祖沂被对方无礼的目光给瞧得不高兴了,也不便发作,只好先自我介绍。“你好,我是任洛芊学校的老师,来做家庭访问的,请问任先生在吗?”
连声音也……王舜心头一震,同时也意识到自己的无礼,略带歉然道:“宋老师是吗?你请稍坐,我去请任先生。”
她依言在沙发上坐下,双手拢在外套口袋中,湿湿冷冷的天气真让人不想出门,还好这大厅的感觉十分符合室内设计原理,愈待就愈有暖意。
王舜敲了敲书房的门,听到里面的回应,才推门而入。“宋老师来了。”任楚徇现在手上拿的是他每天必看的一张纸,据多年来暗中了解是一份室内设计的草图,但画得并不怎么精致,像出自有天分的初学者,尽管任楚徇多么小心翼翼地保存,几年下来还是难免有些破损。”嗯。”他淡淡地应了声,思绪还未从回忆中拉回。这张图是当初宋祖沂选修室内设计课程的时候一时兴起画的,她说想住这样的家,而他则半开玩笑地承诺以后盖一栋这样的房子给她,所以要了来,没想到竟成了她留给他的唯一东西。
小心翼翼地收进皮夹,他想起等会儿的行程。“前几天建筑师说玻璃有问题,我今天要去验收,你已经跟他们约好了吧?”任楚徇真的盖了那栋房子,仔仔细细地请专家设计得更具体,然而当房子即将完工,他心头却反而怅然若失,有了房子,却没有主人。
“都约好了。”
王舜的最大好处就是话不多,简洁有力。任楚徇站起身啜了口热茶,一点也不急着去见那个老师。事实上若不是任洛芊打越洋电话回来时说:“我好想爸爸喔!还有宋老师。”他根本不会答应让学校老师来做家庭访问。小孩子的话有时真教人啼笑皆非,他疼了她八年,却被拿来跟这学期才刚认识的老师相提并论。
“我们五点半准时离开。”离现在十八分钟。
“老板。”王舜忽然叫住他,任楚徇微讶回头,却见他欲言又止,然后摇摇头,“没什么。”反正任楚徇下楼看到人就知道了,以他的了解,这个宋老师势必会成为石晴之后,他的下一任女友。
任楚徇踩着优雅的步伐下楼,手插在裤子口袋中取暖,衬衫外是帅气的毛衣,微卷的头发柔顺伏贴而有型,王舜跟在他身后,老板的状态百分之百的帅。
那个宋老师显然等得有点不耐,现在正站在一幅中国山水画的裱框前专注地欣赏着,仿佛每一个线条都成了研究的重点,而任楚徇却突然煞住本就低到几近无声的脚步,两道视线紧紧盯住那扎起的马尾、纤细而潇洒的身影,俊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激动得乱了呼吸,却似不敢出声扰了她的专注。
是梦吧?或许只是另一个石晴,另一个背影相像的女人?他不敢出声是因为怕惊醒容易受伤的美梦,但……太像了……像到让他胸口疼痛、呼吸困难。
仿佛感觉到那两道灼热的视线,宋祖沂动了一下,从专注中苏醒,神经莫名地紧张,周遭的空气不知是出于她的幻想还是怎地变得缠绕、燃烧、奇魅。她慢慢地偏过头,慢慢地移转身,像分解了十几个镜头的慢动作般,瞬间对上了那双无法置信却热烈到灼烫的视线。这双眼、这张脸突然地撞进她眼瞳中,强烈地震骇了她古井无波的心,俏脸倏地苍白,她不自觉退了一步,下一秒拔腿就跑。
长腿几个跨步,这速度是他有记忆以来最快的,宋祖沂才跑了两步就被他有力的手指嵌住了手臂,一把拉了回来。“祖儿……”他低醇的声音仿佛虚弱,更似缠绵,眼睛仔细而专注地描着她的每一寸容颜,这些年她并没有变多少,他几乎不顾一切地拥她入怀,但经过这些年的磨练,他已经非常懂得克制冲动了,这种过分的动作只会让她跑得更快。
这个称谓被她硬生生埋藏了九年,此刻乍闻,几乎击倒她强撑了九年的坚强。然而她下巴一抬,恢复了理智,落荒而逃不是她的风格,更不是她所要表现出来的云淡风清。“任先生,请你放手,我是来做家庭访问的。”
她的话提醒了他是个有妻、有女的有妇之夫,任楚徇缓缓放开了她,却拦住了门口的方向,手朝沙发一摆,道:“请坐。”
见他转瞬也恢复了平静淡然,结婚九年,还生了这么可爱的女儿,想必他也云淡风清了吧!很好,最好是这样,他方才的激动不过是因为乍然见到老……朋友。宋祖沂理好了关系,终于找到应有的态度而能够强抑惊慌失措了。
任楚徇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眼中敛去了火热,却没法从她身上移开,脑中转过数个想法。原来她去当老师了,难怪他找遍了电玩美术界,丝毫没有她的消息。为什么?为了避开他,还是突然对教书有兴趣?结果他天涯海角追寻,今天却教她自己撞进他家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至于她的感情生活、是否结婚,他现在不敢去想。
可恨她的手边没有纸笔让人转移注意力,但小小的家庭访问还要做笔记未免太可笑。浑帐!当初是他对不起她,为什么她要退却害怕?不,该说过去的早就过去了,她早已忘记,他也一样。
“校长担心任洛芊没到学校上课的原因,是否她在学校发生什么难以启齿的问题,所以对上学有所抗拒?抑或只是单纯的出外旅游?”她公式化的声音发问。
“芊芊是被她母亲带出外了。她在学校是孩子王,连老师都敬她三分,她很喜欢上学,请林校长不必担心。”一顿,他性感的唇畔勾起笑容。“没想到芊芊天天挂在嘴边的宋老师就是你,那孩子很喜欢你,我本来还想请你来教她美术。”
她会拒绝。不过现在她明智地选择忽略他后面这段话。“那么她这学期还会回学校上课吗?”学生的归期也是访问重点之一。
“我不知道。”那要看何昱玫能忍受芊芊多久,这两个母女几乎从芊芊出生就不对盘。她根本还没准备好作一个母亲,而他又去当兵,对她不闻不问、毫不关心,或许可以说何昱玫恨芊芊能够独得他的关心和疼爱。
“那么她下学期应该会在本校注册吧?”
任楚徇笑了起来,王舜和几个在场的佣人都看呆了眼,他这种温暖、由衷的笑容,在场的除了宋祖沂之外没有人看过。如果是校长或教务主任来,就算千百个想问,也不致如此直接,某部分来说她真的一点都没变。“一定会。”
“谢谢你拨冗接受家庭访问,如果耽误到你的时间,我深深感到抱歉,告辞了。”她站起身,她说过不再看他一眼的,因为她就知道见到他的笑容会引发她心底蠢蠢欲动的柔情,而她不会重蹈覆辙,绝不!她的心早已经死了,九年前就死了。
“祖儿!”他喊住她,宋祖沂仿佛想抗议他的称呼,却还是忍下,礼貌地站在原地等他的下文。“为什么去当老师?”
因为当老师可以远远地离开他!如果她仍然留在南部,如果她没有笨到接下这间小学的聘书,她可以这辈子都不必再看到这个男人。
#奇#“当老师有许多好处,但我想我并不需要跟你报告。”她转身走了出去,依然轻盈的倩影,仍然显得那么潇洒,是无所牵挂吧!
#书#任楚徇丢了九年的心在今天找回来了,当宋祖沂走出外面铁门,他才站起身,丢了个眼神给王舜。“走吧!”
#网#宋祖沂关上车门、发动引擎,本来她还担心那家伙又抓住她不让她走,结果他很乖地一直坐在沙发上,连送客都省了,很好,谢天谢地。她稳稳地开车上路,浮动的心慢慢地沉,沉到情绪变差的地方,被刻意埋藏多年的记忆一下子被翻刨,连愈合的伤口都开始隐隐作痛。
寒冬,夜临得早,宋祖沂开门进到自己的小套房,安静得教人发慌的氛围莫名地困扰了她。突然乏了力,她没开灯,缓缓坐倒在门旁的鞋柜上,背倚着墙。
离开他的第九年五个月又十四天,她永远记得那年,飘着丝丝细雨的夏天,他跟另一个女人求婚。
大楼前的停车场,一辆醒目的宾士车暗沉的车窗内,两道视线遥遥地望着那不开灯的窗。
“找人看着她,不要让她发现。”车内响起低醇的语调。
“是。”好的手下,就是没有问题的手下。
星期一放学,宋祖沂一踏出校门就发现那辆耀眼的黑色宾士,以及西装笔挺的任楚徇站在车旁一派闲适的模样,路过的人都情不自禁地向他瞧上一眼,当他对着刚下班的她露齿而笑时,她俏脸一沉。本想扭头就走,微一迟疑,反而直直地朝他走去。
“你女儿显然还没有回来上课。”她冷冷地指出。
“确实还没。”他仍是微笑。
“那你来这里干嘛?”冷凝的声调微愠,他已经有家有室,还想怎样?!
“我高兴到哪里就到哪里,你管得着吗?”言词虽挑衅,声音却充满笑意。
浑帐!如果他是存心来干扰她的话,她不会让他得逞的。宋祖沂不接一词,转身就离开,任楚徇也没追上去,只是静静地瞧着她轻盈的步伐,等公车、上公车,跟以前一样,不再看他一眼。
宾士车跟在公车后面,宋祖沂知道,外套口袋冰冷的手紧握成拳,他究竟想干嘛?他们之间早就已经结束了,为什么他就不肯放过她,让她过自己清静的日子?她不会陪他玩他的游戏,绝不!
回到家,透过窗户,他的车静静地陪着整栋楼,她在窗边待了半分钟,然后转身跺开,决定将他的存在抛诸脑后。
静谧的车内,只有两个人的呼吸,以及任楚徇深情的目光,透过后照镜,王舜发现他身上那股让人胆寒的冰冷消失了,以前他无论跟哪个女人交往都不曾如此,这宋祖沂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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