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战天心下悲叹。
想他生无可恋,不自杀便是坚强之极。
这人才智武功,均不做第二人想,独是感情上死心眼之至。当下眼见的多说无益,唯有尽力而为、见步行步而已,顺口答道:“还有五天。”浪翻云沉吟不已,好一会才道:“战天,回家罢,素秋和令儿等得急了。”凌战天知道他下逐客令,其实他肯听他说了这许多话,已大出他意料之外。无奈暗叹一声罢了,转身离去。
刚推开门,凌战天又回首道:“在岛南观潮石处,我长期布有人手快艇,大哥只要在石上现身,便有人接应。”欲言又止,终于推门而去。
凌战天步出街外,夜风使他精神一振,回复平日的冷静机变。想起浪翻云昔日英气慑人,比之如今的颓唐失意,不胜唏嘘!
一人在暗处现身出来,是凌战天手下得力的大将庞过之。
庞过之坚毅卓绝的面容带着失望,显然从神色上察知凌战天无功而返。
庞过之人极机敏,绝口不提浪翻云的事情,沉声道:“上官鹰方面派人来侦察,都给我方的人截着。”凌战天眼中寒芒闪动道:“若非我念着老帮主,便有十个上官鹰,也早归尘土。这小子也算了得,势力扩张得这般迅速。这次我们硬不给他面子,以后的冲突,会更为尖锐。”庞过之面容不变,沉着地道:“正式闹翻,是早晚间事,乾罗一到,便是那摊牌的时刻,可恨在那妖女怂恿下,将副座你硬调外放,令乾罗可以在此从容布置,将我们连根铲除。”
凌战天冷笑一声道:“我凌战天什么风浪不曾经过,鹿死谁手,不到最后一刻,岂能分晓。”话题一转道:“明天离去的事,安排妥当没有?” 庞过之道:“一切安排妥当,行走路线,除你我之外,只有曾述予一人知道。”凌战天听到曾述予的名字,冷哼一声,似乎对这手下有极大的不满。
庞过之待在一旁,静候吩咐。
凌战天心想:我纵横江湖,比现下更恶劣的场面,仍能安然度过,岂会如此可欺,不妨等着瞧吧。
一轮明月,高挂天上。
好一个和平宁静的晚上。
凌战天转头望向庞过之道:“过之,这次我们动用的人手,须有两个条件,首先应是核心阶层的人物,忠心方面无可怀疑;其次必须武功高强,贵精不贵多,才能在防止风声外泻下,发挥最大作用。”庞过之道:“副座放心,一路以来,所有安排,都循着这个方向发展,当然,曾述予是唯一例外。”面上出现一个诡秘的笑容。
凌战天道:“他是我们最重要的一颗棋子。他不仁我不义,也没什么好说。”说完凌战天望上夜空。
刚好一片乌云掠过,明月失色。
明天,名义上他要起程赴营田。
三日后,威震黄河的乾罗山城主人,大驾光临。
五日后,浪翻云亡妻忌辰。
所有事情,都堆在这数日内发生。
赤尊信的尊信门又如何?他怎会坐视乾罗吞掉怒蛟帮?他不来则已,否则一定是在这三日内到来,在米已成炊前到来。
风云紧急。
龙虎相拼。
酒楼外的街道一片热闹升平景象,一点也不似有即将来临的灾劫!
第 二 章 毒如蛇蝎
乾虹青坐在马车内,踌躇满志。
一想到可以见到乾罗,她便全身火热,阵阵兴奋。乾罗这号称无敌的黑道高手,对女人有一种惊人的吸引力,连她这个假冒的女儿也不例外。
一个时辰前她刚再踏上怒蛟岛,手下报告浪翻云和凌战天两人在观远楼商谈的消息。
她不惊反喜,连忙回府梳洗,把自己打扮好,才驱车前往怒蛟殿见她的丈夫上官鹰。
在任何一刻保持最美丽的形象,是她媚惑男人的一种手段。
马车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
近卫在车前分两列排开。
这种排场,上官鹰最为欣赏。他认为大帮会应有大帮会的气派,排场是必需的。单是这项,讲求实际效率的凌战天等旧人便看不顺眼。
新的一代试图争取新的形象和地位;另一方面,旧人坚持旧有的传统和规律,矛盾丛生,自是必然的。
乾虹青轻摆柳腰,走出马车,顿时车外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乾虹青深明对付男人的诀窍,她虽然拥有一副美丽修长、玲珑浮凸的胴体,却绝不会随意卖弄风骚,反之她每一个动作都含蓄优雅,面上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凛然不可侵犯、玉洁冰清的神情。
这样反而使热中于征服女人的男人,更为颠倒。
愈难到手的东西,愈是宝贵。
所以当她稍假辞色,他们莫不色授魂与。
只有那硬汉浪翻云是例外。
尽管以凌战天为首的一干旧人,和她是站在完全敌对的立场,但从他们眼睛在她身上巡弋的神态看来,也可知道他们没有一个不是对她有兴趣和野心的。
独有浪翻云例外。
他真是对她丝毫不感兴趣。
这不是说他对她视若无赌,而是当他望着她时,便若看见一件没有生命的死物。
那种眼光令人心悸。
浪翻云身材高大,面貌粗犷。
皮肤粗黑不用说,双眼细长而常常带上一种病态的黄色,使人不欲久看。
可是在乾虹青这成熟而对男人经验丰富的女人眼中,浪翻云另带有一种神秘奇异的吸引力。他的确有异乎常人的卓特风范。
况且浪翻云虽然外貌粗犷豪雄,但头发和指掌都比一般人来得纤细。乾虹青知道这外貌吓人的豪汉,绝不如表象的钢铁模样,而是一个温柔多情的细心男子。
否则他也不会因妻子的病逝而陷入这样的境地。
无论如何,一般人都追求表面的美,所以粗犷的浪翻云有幸遇到一个极懂欣赏自己的妻子,种情至深,以致不能自拔。
想到这里,乾虹青步进了怒蛟殿的大堂。
刚好一个人迎了上来,原来是怒蛟帮第二任帮主上官鹰手下的第一号谋臣和大将——翟雨时。
翟雨时面上泛起尊敬的神情道:“夫人回来了,帮主正在议事厅批阅卷宗。”干虹青露出一个微笑。梨涡乍现,秀色可餐。
她佯做娇嗔道:“这人也真是,只要工作便什么也不顾,每天都这么晚。”她的语气亲切,但她却知道这令翟雨时更不敢接触她那会说话的眼睛。
暗赞一声,这翟雨时对上官鹰的忠心无庸置疑。
翟雨时是上官鹰提拔的新人中之表表者,帮内资历虽低,却位高权重。翟雨时感恩知遇,对上官鹰自然是忠心耿耿。于是成了上官鹰这新帮主的重要班底。
乾虹青心想,如果鹊巢鸠占,夺过怒蛟帮的偌大基业,第一个要除去的人,自然是名动江湖,被誉为当今最可怕剑手的“覆雨剑”浪翻云。第二个要除去的人,不是凌战天,而是翟雨时。
翟雨时一向反对乾罗的支持,不过名义上乾罗是上官鹰的“岳父”,疏难间亲,无可奈何罢了。这人精明厉害,又忠心一片,是心腹之患。幸好她深知乾罗的瞒天手段,尤胜毒蛇的城府,所以并不担心。
这时翟雨时的声音传入耳际道:“夫人若没有吩咐,属下先告退了。”乾虹青一抬手,阻止翟雨时离开:“今日入黑时分,浪翻云和凌战天两人密谈的事,你知不知道?” 翟雨时面容不改,淡淡应道:“两人份属至交,明天凌战天外调他方,叙在一起说说离情别话,平常事吧。”乾虹青暗骂一声。翟雨时所代表的新派势力,和凌战天所代表的旧派势力,对立的情况,于今尤烈,斗争无日无之。所以今晚浪、凌两人的聚首,若给凌战天把中立超然的浪翻云争取过去,翟雨时即使有上官鹰撑腰,仍难避免全盘覆没、落败身死的局面。所以乾虹青不信翟雨时不比她紧张浪、凌两人见面之事。
翟雨时这刻偏要装作若无其事,不问可知是待乾虹青笨人出手。
乾虹青心内冷笑,谁是笨人,可要到最后方知。一边应道:“翟先生所言有理,如此我不阻先生休息了。”翟雨时哦的一声,显然料不道这一向仇视凌战天等旧人的帮主夫人如此反应,颇有一点失望。遂告罪一声,自行离去。
乾虹青心中好笑,往议事厅走去。
议事厅大门关闭,门前站了两名身穿蓝衣的侍卫,他们胸前绣有一条张牙舞爪、似蛟似龙的怪兽,正是怒蛟帮的标志。
两名近卫一见帮主夫人驾到,连忙躬身施礼。
乾虹青影响力大,他们怎敢掉以轻心。
乾虹青阻止了两人通传后,推门便入。
议事厅中放了一张长十二尺阔五尺的大木台,四边墙壁都是书架书柜,放满卷宗文件,是怒蛟帮所有人事、交收、买卖、契约的档案。
一个容貌俊伟的年轻男子,正坐在台前工作,他台前分左右放了两堆有如小山般高的文件,看来已完成了大量批阅,但剩下的,还是不少。
听到有人推门入来,男子不悦的抬起头来,显然不喜欢有人不经请示贸然闯入,打断他的专注。
乾虹青迎着他的眼光,露出个体贴温柔的笑容。
年轻男子一见是乾虹青,眼光一亮,不悦神色一扫而空。
乾虹青走到他身后,贴着椅背望向他台上的文件。乾罗曾吩咐她要尽量了解怒蛟帮各方面的财军布置和操作程序,所以她从不放过这些机会。
一面看,一对纤纤玉手放在年轻男子疲倦的双肩上,缓缓按摩。
她的技巧甚高。
年轻男子停止了工作,闭上双目,面露松弛舒适的神情。
乾虹青以近似耳语的轻柔声音道:“鹰,为什么每日都工作到这么晚,也不顾及自己的身体。”语带嗔怨。
乾虹青娇美动听的声音传入耳内,使上官鹰心内充满柔情。他的头刚好枕在乾虹青那柔软而带有弹性的高耸胸脯上,想起她昨夜那火热的身体,一切是那样实在,一种幸福满足的感觉,流遍全身。
乾虹青不待他答话,续道:“我很为你担心,这样夜以继日苦苦工作,全为了本帮全体的利益,那些人不知感恩图报,还暗中图谋不轨,真是岂有此理。”她说到最后有点咬牙切齿,像是为上官鹰忿忿不平。其实这便是她高明的地方,每一件事都丝毫不牵涉到本身的爱憎,每一件事都是仿如从大局出发,为上官鹰处处设想。正是一个帮主夫人恰如其分的态度。
上官鹰露出一丝笑容,若无其事地到:“刚才雨时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