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间,亦只有庞斑可使这桀骜难驯的年轻高手,俯首甘心受教。
庞斑接着再冷冷看了年怜丹一眼,才再欣赏亭外的雨雪。
年怜丹自己知自家事,忙告辞离去,避入静室打坐。
只剩下里赤媚、方夜羽、甄夫人和柳摇枝四人陪坐着,都不敢出言打扰庞斑的冥思。
庞斑忽地哑然失笑,同里赤媚道:“为何你不去找解语呢?”里赤媚苦笑道:“找到她又怎样,我根本拿她没法,更重要是觉得若她要与韩柏相好,也没有什么不妥当处。”柳摇枝一呆道:“里老大!这话我便不同意了,韩柏是我们暗杀名单内主要目标之一,解语和他一起,自然不妥当之极。”里赤媚叹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摇枝既然深爱着解语,当年为何又把她冷落闺房,弄至现在这错恨难返的局面。”柳摇枝低下头去,再没有说话。
庞斑淡然笑道:“不要算旧账了,解语的事便交给我吧,横竖来到这繁华金粉的都会,我也想四处溜溜,分享一下朱元璋冶下的太平盛世。”众皆愕然。
浪翻云微微一笑,神情欣悦。傍着他走的左诗奇道:“大哥为何这么开心。”浪翻云随口道:“接小雯雯嘛:自然是非常开心?”左诗啧道:“大哥骗人家,不行!快说出来!”浪翻云咋舌道:“诗儿你管得我愈来愈厉害了,好吧!我刚才是想起庞斑,他到京城已经一个时辰了。”接着皱眉道:“他为何起了杀戮之心呢?谁惹他了?”左诗愕然道:“大哥怎会知道?你不是一直陪着诗儿吗?”这时两人来到正对着聚宝山的聚宝城门。
当下自有跟踪着他们的厂卫,先一步到守城官处打点,任他们出入自如。
聚宝门乃金陵十三个城门之一,与其它“三山”和“通济”两门并称“天下三门”,同以奇特、雄伟、壮观名噪一时。
门呈长方形,城墙四重,夹三道瓷城,四道拱门,成“目”字形,城楼高达八丈,以条石为基,巨砖为墙,极为坚固。
浪翻云岔开话题道:“虚若无这人真是深不可测,连这样精采实用的规模也可给他创造出来,使人叹为观止。”步出城外,还回首看了一眼。
左诗喜道:“月儿的爹若知你这么赞他,定然非常高兴。”浪翻云忽然一手楼着她的纤腰,在她耳旁低喝道:“我们跑快一点!”左诗吃了一惊时,耳际风生,倏忽间已被浪翻云夹起飞上了树顶,疾往前掠。
天上在下着绵续不断的雨雪。
韩柏抢前探头到秦、庄两女之间,凑到前者耳旁道:“死老鬼说梦瑶比以前更美了,梦瑶该怎样谢我?”秦梦瑶秀眉轻蹙,若无其事地“哦”了一声道:“韩柏大什么的好象忘记了他的小命是谁救回来的呢!”庄青霜和虚夜月忍不住“咭咭”偷笑。
韩柏老脸微红,改变话题道:“梦瑶不若随我们返回鬼王府吧!”虚夜月雀跃央求道:“秦姐姐快答应吧!月儿练功的静室是爹特别拣选的,于风水受气的脉穴,练起功来可事半功倍呢:”秦梦瑶芳心一软,微笑道:“好吧!”韩柏大喜道:“让我来和梦瑶合籍……
噢:”原来秦梦瑶一肘击在这小子小肮处,由于用劲巧妙,韩柏再说不出话来。
虚、庄两女当然不会可怜他,兴高采烈拥着秦梦瑶转往清凉山的路上。
范良极由后掩至,一把抓着韩柏的后衣领,扯回自己身旁,正要说话,前方蹄声骤响,两名厂卫飞骑迎来,临近时勒马停定,跳下马来跪禀道:“奉皇上圣谕,忠勤伯立即进宫见驾!”蓝玉回到住处,脸寒如水,一点表情都没有。
众人知道他心情大坏,都喋若寒蝉,怕无意中触怒于他。
进入厅内后,蓝玉向众手下道:“宋家兄妹既已入京,朱元璋随时会来对付我们,你们做好准备功夫,若形势不妥当,立即逃走。”战甲犹豫片晌后道:“大将军的伤势……”蓝玉不耐烦地道:“只是小事,我打坐上一两个时辰便没事的了。”转向兰翠贞道:“随我来!”兰翠贞遵命随他转过后厅,穿过接通前后进的走廊,来到后院的大宅,刚步入房内,蓝玉浑身一震,往地上倒去。
兰翠贞想不到他伤势如此严重,抢前一把抱着他,扶到床上去,骇然道:“大将军!”
蓝玉脸色惨白,苦笑道:“秦梦瑶真心狠手辣,竟差点破了我的大天罡气。”兰翠贞脸上血色退尽,差点比蓝玉更难看,真气被破,等若废去了武功,在此等争霸天下的关键时刻,蓝玉还怎能领军征战。
到现在她才明白为何秦梦瑶故意气走水月大宗,因她的目标只是蓝玉。
蓝玉眼中射出坚决的神色,肃容道“我要立即入定疗伤,只要恢复一半功力,马上离京。”左诗被浪翻云搂着穿林过山,就像回到昔日与浪翻云刚离开怒蛟鸟时的亲密光景,心神皆醉,压下了的爱意狂涌而生,只望永远也不用再离开他的怀抱。
这时两人来到一座小丘之顶,浪翻云松开了手,让左诗立稳。
极目前方,茫茫大江自西南向东北绕廓而行,至左方虚与蜿蜒伸入长江的秦淮河交接,除这入江口外,周围均是山岭,成为天然屏障,形势险要。
浪翻云指着正扬帆驶来的几艘帆船,笑道:“中间那艘没有旗号的就是我帮载着小雯雯的风帆,其它三艘都是护航的水师船,哈!有谁想得到世事的发展会如此离奇,官方竟会与我们的贼船合作无间呢?”按着向左诗微微一笑道:“诗儿好应多谢你的柏弟,怕亦只有他乱打乱撞的福气,才可弄出这微妙之极的形势来。”左诗这才记起韩柏,俏脸羞红,但又涌起无尽的甜蜜,赦然道:“大哥啊!诗儿是否水性杨花,既心甘情愿从了柏弟,但又情不自禁地爱着大哥,希望能永远靠在大哥怀里。”浪翻云哈哈一笑,探手过来搂着左诗的小蛮腰,柔声道:“我们兄妹之情,可鉴天地,何水性杨花之有?来!让我们去见小雯雯。”左诗扯着他道:“不!大哥!让我们先说一会话儿,太少这样的时刻了。”浪翻云爱怜地看着地道:“从你的清溪流泉,浪翻云已感到诗儿无限的深情,还用说出来吗?”左诗娇躯轻颤,移入他怀里,喜欢地道:“诗儿明白了,还感到非常幸福呢!”浪翻云仰天长啸,夹起左诗,朝着大河奔去。左诗两手紧搂着浪翻云的粗腰,迷醉在他浓烈的男子气息里。她既热爱着韩柏,亦深恋着浪翻云。
前者使她纵情地燃烧生命,后者却是纯洁无瑕的精神恋曲。
韩柏和范良极在众卫拱护下,昂然进入皇城。
这次他们由南面的洪武门进入皇城,沿着御道朝午门而去,两侧排列着一系列的中央机构,宗人府、吏户礼兵刑工的六部、大都督府和太常寺等林立两旁,气象森严。
爆内守卫明显加派了人手,隐隐弥漫着山雨欲来前的紧张气氛。
罢经过了吏部的官署,有人在后方高叫道:“大哥!四弟!”范、韩两人别头回望。
只见几天不见的陈令方一身官服,在五、六名禁卫高手拥侍下神采飞扬急步往他们走来,还按着头上的官帽,以免掉了下来,形状滑稽。
两人同时涌起患难下建立的深刻交情,勒马停定。
陈令方来到两人马旁,第一句就问道:“瑶妹的仙体痊愈了吗?”韩柏好奇地摸了摸他的官帽,笑道:“有我这天下第一情医,当然好了!唉!不过她的仙气又加强了,我想一振夫纲亦无能为力了。”陈令方知他们进宫是要去见驾,不敢阻迟,眉开眼笑道:“那就好了,你们若有空,待会到吏部来找我,我忙得昏天昏地,想去看你们也办不到。”按着压低声音道:“后天皇上会正式改组六部和都督府,届时必有连场好戏。”范良极欣然低声嘲道:“你这利欲熏心的老小子。”催马先行。
韩柏俯凑下去问道:“燕王送的大礼精采吗?”陈令方色迷迷应道:“精采无伦!”韩柏大笑赶上范良极,传音道:“你是否随找进去见老朱。”范良极传音回来道:“朱元璋又不是惹火美人儿,有什么好见的,我自会找地方打发时间。”韩柏大感不妥,偏又作声不得,各人此时在午门外停下,全体下马。
午门城台雄伟壮观,下宽上窄,古稳重,台基以红大理石砌成须弥座,城台上有五座黄瓦金顶、重檐彩饰的高楼,楼与楼之间有阁道相联,气象万千,尤胜大明门。,经过中央门洞时,更觉开扬宽畅,此时以巨大青石铺就的御道满盖白雪,百多名内侍正冒雪清理。
罢入午门,聂庆童早恭候其内,一番客气后,领着两人直入干清门,进入后廷,来到朱元璋和妃槟日常起居的干清宫前。
范良极眉目间隐隐透出兴奋神色,随便找个借口,留在殿外,只馀下韩柏一人独自进殿去见朱元璋。
偌大的殿堂,便像一个富贵人家的大厅,只是空间广阔多了。
朱元璋悠闲地坐在一张太师椅里,后面是一张满是书法的大屏风,见到韩柏,隔远笑道:“忠勤伯不用多礼了,来!坐到朕身旁来。”韩柏本以为朱元璋因他夺得了秦梦瑶,会含恨在心。那知他的态度反比以前更亲切了,不理是否在做戏给他看,亦笃定多了,叩跪后坐到他身旁的太师椅去,两人只隔了一张小几,名副其实的平起平坐。
朱元璋笑了笑,通:“小子你看看朕背后这张屏风上写的是什么诗,读来给朕听。”韩柏虽不知他弄什么鬼,唯有往屏风瞧去,念道:“南朝天子爱风流,尽守江山不到头,总为战争收拾得,却因歌舞破除休。尧将道德终无敌,秦把金汤可自由,试问繁华何处在,雨花烟草石城秋。”
朱元璋淡淡道:“这是唐人李山甫的(上元怀古)诗,朕特别教人写在起居当眼处,便是以之律己,提醒自己必戒华奢,借用民力,以免万民受苦。朕的作为,目下虽有人不同意,但证诸百世之后,当能体会朕的苦心。”韩柏对这首诗只是一知半解,亦无心求解,更不明白朱元璋为何说起有关节俭爱民这方面的事,只好唯唯诺诺,虚应故事。
朱元璋叹了一口气道:“昨夜与梦瑶一席话后,朕整晚都没有睡觉,不但想着她的话,也想到静庵和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