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秀秀心头一阵激动,在这刹那,她忘掉了一切,忘情地任这第一个俘虏了她芳心的超卓男人,饱餐她动人的秀色。然后是浪翻云浮上她的心田。
庞斑微微一笑,收回按在她上,使她感到销魂蚀骨的指头。
庞斑亦如浪翻云般,浑体带着奇异的力量,不要说身体的接触,只是靠近他们,整个心神都要摇荡得难以自持。
庞斑站了起来,往窗台走去。
怜秀秀惊呼道:“你要走了!”庞斑到了窗前,仰望天上明月,低吟道:“抛残歌舞种愁根。”
怜秀秀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棉被掉下,露出无限美好的上身,罩衣把优雅的线条表露无遗。
这句诗文是怜秀秀上京前,留赠给庞斑的,以示自己对他的爱意,不过今天的她心内却多了个浪翻云。
庞斑转过身来,哑然失笑道:“秀秀究竟想庞某胜还是浪翻云胜?”
怜秀秀眼中射出凄怨之色,嗔怪地道:“先生怎可如此残忍,偏要问这么一个问题?”庞斑眼中精光一闪,点头道:“答得好!”怜秀秀有点撒娇地道:“人家根本没有答过。”庞斑含笑摇头,油然道:“小姐早答了。”
倏地来到床边,把她按回床内。
怜秀秀心头一阵漠糊,暗忖假若他要占有自己,怎办才好呢?自己竟全无半点抗拒心意。
庞斑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为她牵被盖好,轻轻道:“多么希望能再听到秀秀天下无双的筝技呢!”怜秀秀忽感有异,睁眼时庞斑早消失不见。就像刚作了场梦一般。
心中同时强烈地想着浪翻云。
他还会回来吗?
不舍望往舱窗外,只见月照之下,碧波,水光帆影,如诗如画,极是宁谧恬美。禁不住涤虑忘俗,豁然开朗。
本在床上盘膝静坐的谷凝清走下床,来到他身前,偎入他的怀里。
不舍笑道:“你还未做完功课呢。”
谷凝清道:“人家挂着行烈和年怜丹的决战,那能专心得起来呢?”
不舍低声问道:“清妹还在怪为夫吗?”
谷凝清仰首枕到他肩头上,摇头道:“怎会呢,人家最信任你的想法和眼光,你既肯放心行烈去对付这奸贼,必然有道理。”
不舍苦笑道:“假设不让行烈去面对强敌,他怎能继厉若海后成为不世高手,现在的年轻人都很厉害,像韩柏和戚长征就是最好的例子了。”
谷凝清叹道:“唉:我今晚怎睡得着呢?”
不舍柔声道:“今晚谁也要睡不着。”
谷凝清一震道:“朱元璋真不肯放我们走吗?”
不舍摇头道:“现在朱元璋对燕王态度大改,兼且因怒蛟帮与燕王定下密协议,朱元璋再无心亦无暇对付怒蛟帮,问题出在单玉如身上,她部署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来了个歼灭怒蛟帮的良机,怎肯放过。”
顿了顿再道:“经此京师一闹,怒蛟帮威名更盛,若单玉如透过允,得了大明天下,怒蛟帮和燕王便成了她仅馀的两根眼中刺,任何一方都会成为祸患,因为他们都有汇集所有反对势力的能力和声望,只要想到这点,可肯定单玉如会不择手段,令我们回不到洞庭湖了。”
谷凝清色变道:“这五艘船载满毫无抵抗能力的妇人孺子,怎办才好呢?”
不舍道:“这就是为夫肯随队离京的理由。”
话犹未已,警示的号角嘟嘟响起,传遍大江。
敌人终于来了。
第六章 棋逢敌手
鬼王虚若无卓立金陵市三山街最宏伟的酒楼“石城楼”之顶,俯视着由他一手策画出来的大都会。
此楼乃遵朱元之命而建的十六座大型酒楼之一,用以接待四方来客,并供功臣、贵戚、官员、文人雅士消遣享乐,以庆升平,楼内有官妓相陪,弦管歌舞,昼夜不歇。楼高三层,房宇宽敞、雕梁画栋,壮丽宏伟。
面对月照下的金陵,虚若无心生感叹,前尘旧事,涌上心头。
说到底,他和朱元璋的嫌隙实因燕王而起,没有人比他更明白为何朱元璋舍燕王而取允作继承者的了。
原因是燕王有一半是蒙人血统。
这是宫廷的大密。
燕王的生母是被朱元璋俘来的蒙族美女,入宫为妃,因未足月而生下朱棣,被朱元璋处以“铁裙”惨刑,残酷折磨至死。所以朱棣虽立下无数汗马功劳,朱元璋对他仍是疑忌甚深。
朱棣之行刺朱元璋,背后亦有着杀母的恨怨。所以虚若无并没有因此点责怪燕王。
若非为形势所追,朱元璋绝不会传位燕王。
说到底,还是要怪朱元璋好色。
想到这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里赤媚那柔韧得像没有人气的悦耳声音在后方响起道:“虚兄为何心事重重,长嗟短叹呢?”
虚若无没有回头,欲说还休,再叹了一口气后,苦笑道:“人生就像片时春梦,谁也不知道这样一场梦有什么意义,只知随梦随缘,至死方休,想虚某与里兄三十年前一战后,这刻又再碰头,更增人生自寻烦恼的感觉。”
里赤媚掠到屋脊的另一端,坐了下来,凝望着这明朝的伟大都会,苦笑道:“虚兄之言,令里某亦生感触。”
忽地击膝歌道:“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正壮士悲歌未彻;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谁共我,醉明月?”歌声荒凉悲壮,充满着沈郁难抒的情怀。
虚若无讶道:“三十年了,想不到里兄仍忘怀不了大元逝去了的岁月:难道不知世事变迁,海桑田,今日的大明盛世,转眼间亦会烟消云散,像昔日的大元般事过境迁,变成清泪泣血,空馀遗恨!”里赤媚哈哈一笑道:“虚兄见笑了,不过这话若在今早对里某说出来,里某可能仍听不入耳,但自知单玉如的事后,里某早心淡了。唉:梦随风万里,里某的梦醒了,却是不胜哀戚,因为醒来才知道只是一场春梦。”
虚若无失声道:“里兄莫要对我们的决战亦心灰意冷才好!”里赤媚哈哈一笑道:“虚兄放心,撇开国仇不谈,只是杀师之仇,今晚里某定要与虚兄分出生死。”
虚若无欣然道:“幸好如此,夜长梦多,趁这明月当头的时刻,来:我们玩他两手。”闪了闪,在对面一座楼房瓦脊出现。
里赤媚微微一笑,飘身而起,忽然间现身鬼王旁十步许处的屋背上,右手一拂,再化爪成拳,朝鬼王击去。
鬼王虚若无仰天一笑道:“幸好里兄大有长进,否则今晚将会非常扫兴。”一步跨出,身子稍偏,单掌准确无误地劈在敌手迅快无伦的一拳上。
“蓬!”的一声,两人一齐往后飘退。
里赤媚掠往两丈外的虚空处,忽地凝定了半刻,然后飕的一声,笔直掠回来,往鬼王迫去。
虚若无全身衣服无风自动,衣袂飘飞,缓缓落在另一庄院的小楼之上。
里赤媚正疾掠而来,左后方是秦淮河不夜天闪烁璀璨的灯火。
鬼王双目射出前所未有的精芒,紧盯着里赤媚的来临。
天魅凝阴最厉害的地方在于速度。
那并非只是比别人快上一点那么简单,而是内藏着玄妙的至理。
若换了稍次一级的高手,亦发觉不出里赤媚疾掠过来那身法暗藏着的精义。
敌手虽似是笔直掠来,但鬼王却看出对方其实不但速度忽快忽慢,连方向亦不定,似进若退,像闪往左,又若移往右,教人完全没法捉摸他的位置。
高手对垒,何容判断失误。
由此可见里赤媚的天魅凝阴厉害至何等程度。
鬼王虚若无一声赞叹,平淡无奇的隔空一掌印去。
手掌推至一半,一阵龙吟虎啸似的风声,随掌而生,同时劲风狂起,波汹浪涌般往里赤媚卷去。
周遭忽地变得灼热无比。
这是鬼王着名的“鬼火十三拍”,每一掌都似把地狱内所有鬼火都引了出来。
里赤媚早尝过鬼火的滋味,连衣服都可破燃着,叫了声“来得好”,忽陀螺般急旋起来。
灼热的掌风全给他快至身形难办的急转带起的劲旋卸往四外。倏忽间他欺入鬼王怀里,左肘往鬼王胸口撞去,速度之快,真的迅若鬼魅。
鬼王虚若无微微一笑,侧身以肩头化去了他一肘。接着两人在电光石火间,手、足、肩、臂、肘、膝、头交击了百招以上,全是以快打快,凶险处间不容发,而他们身体的任何一部分都可作攻防之用。
里赤媚忽飘飞往后,落到另一房舍之上,连元调息。
这种短兵相接,最耗精神功力,以他深厚的内功,亦不得不争取调元的机会。
虚若无比他好不了多少,里赤媚的速度太快了,迫得他落在守势。他本以为鬼火十三拍这遥距攻击的霸道掌法,在未使完前足可把里赤媚挡在远处,那知对方一下奥妙的旋身,竟将鬼火十三拍破去,猝不及防下给对方贴身强攻,刚才只要里赤媚再坚持多一会,他说不定要落败身亡。
里赤媚已气息复元,却不知虚若无情况如何,从容道:“这一下肩撞滋味如何?”
原来鬼王中了他一招。
虚若无点头赞道:“相当不错,看来虚某今晚若没有些新款式待客,定难活着回去见我的乖女儿了。”
刚才之失,使他知道里赤媚针对他往日的种种绝技下了一番苦功,想到了破法:所以若他以对方熟知的招式应战,必败无疑,故有此语。
里赤媚正要答话,鬼王虚若无出现在前方虚空处,缓缓一掌拍来。
以里赤媚深沉的城府,亦要吃了一惊,原来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掌,隐含着一种由四方八面压过来的庞大压力,非是集中于一点。而那种压力不但既阴且柔,绵绵不绝,且具有强韧的黏性,如此奇功,里赤媚还是初次遇上。
里赤媚的天魅凝阴竟一时施展不开来。
倏忽间,两人老老实实过了十多招。
虚若无的掌劲越发凌厉,但速度却一式比一式缓慢,每一个姿势都是那么优美悦目,充满闲逸的姿致。
蓦地里赤媚一声狂喝,冲天而起,闪了一闪,似在空气中消失不见了。
鬼王虚若无闪电后退,越屋过舍,往南掠过里许之远,才停了下来。
里赤媚卓立对屋瓦脊上,抱拳道:“虚兄令小弟眼界大开,刚才是借飞遁之术疗治虚兄那令人魂销魄蚀的一指,虚兄万勿误会小弟意图逃走。”
两人分别中了对方一肩一指,均负了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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