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吗?这代表穷人比富人单纯善良。”
是吗?她不赞同。她笑笑,转开话题:“我以为你说哈佛,是指哈佛幼儿园。”
“哈!我就知道。我是真的念哈佛商学院,整整浪费我四年时间,那年……”
他们一路往下走,他说了浪费的四年青春,而她把长篇小说改成短篇,这天,他们了解对方,比之前多。
这段时间,为了避开地下钱庄,小秩下课后到“老拓”等小也下班,然后在深夜,竞天用他的老爷车把两姊弟载回家。
小秩和竞天混得很熟,两个人无话不说,老成的小秩常讲到竞天无言以对。
偶尔,竞天在小也家里聊得太晚,卷帘条凉被,躺到户外的酱菜桌上,和两姊弟一起睡到天亮。
他喜欢她的家,问好几次可不可以分租给他,她笑而不答,还是小秩最体贴,胸口一拍,大声说:“不必租啦!你什么时候想来住就过来。”
有了小秩的金口,竞天开始把她家当厨房踩。
走进员工休息室,小也倒了杯果汁给小秩。“喝完果汁,快点睡觉,不早了。”
小秩胖了,在同事轮番喂养下,瘪瘪的脸颊增加几分丰腴,这样下去,他会长高吧!
“不要,竞天哥下班后要带我们去海边。”
“还要好几个钟头才下班,你先睡,出发前我叫醒你。”
“好吧!我写完数学就睡。”小秩同意。
“嗯,晚安。”说着,她走出休息室。
星期五的夜晚,“老拓”里多了许多忧郁的上班族客人,他们一面欣赏着乐团演奏,一面呼朋引伴,想得到短暂快乐。
有人低头沉思,沉淀一周来的纷乱,也有人单纯想来泡妹妹,勾引帅哥。
听说风流宾宾每个周五夜晚,会带不同的女人回家。宾宾说,不同的新恋情,能带给他更丰富的创作灵感。小力嘲笑他,那么依竞天的创作量,他不是每天清晨都要在不同女人的床上醒来?
听到小力这句话,小也无可避免地红了耳垂。她心知肚明,有多少个清晨,他在她身边醒来。
舞台上,竞天透过麦克风说话:
“你身上有故事吗?喜剧多还是悲剧多?那些大大小小的故事带给你启示,或者,它们只淡淡地自你的生命间走过?这首歌,我要先给有许多有长篇故事的朋友,曲名叫作‘你说’,希望大家喜欢。”
宾宾的小提琴声带起悠扬旋律,紧接着,竞天醇厚的嗓音响起:
“你说,在无人的夜里你难免哀伤寂寞,
你说,在烦扰的街头你与悲愁擦身而过,
你说,在衔接的生命周期你的痛苦比快乐多,
亲亲女孩请听我说,
没有谁的生命一帆风顺,没有谁的人生只有风华绝美,
请把幸福收录,把喜悦储备生命,地平线为你展开新视野。”
小也低头,她听见了,这首歌为她而作,他为她做的第一首歌,很快地,第二首、第三首,他爱上她了?她为何没有想象中快乐?
台上,他看着小也垂首进入化妆室。
她在哭吗?不,她的笑容比泪水多,她说,她是本装了锁的精装书,谁都打不开,只能看着美轮美奂的封面,猜测她的内页。
他说,他当过小偷,不必找到钥匙就能开锁,他能轻易打开封面,阅读别人看不见的内容。
那秒,他看见忧郁闪过她的脸颊,心抽两下,他知道她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不说话,他只想轻轻拥住她,但她推开他,笑答:他们还没有熟到能彼此安慰。
曲子结束,掌声如雷。
“谢谢,今天的表演到这里结束,希望大家有个愉快的周休假期,谢谢大家,晚安。
飞飞上月球
星星在之间围绕,
白云在你的发梢轻轻柔柔飘:
跳跳上星辰,
放开胆量Followme。
大步跨过星空别说不要不要。”
这是最受欢迎的晚安曲,常客们打着拍子跟着唱和,曲终,“老拓”的热闹夜晚结束,人散。
放下吉他,竞天走到女化妆室前,敲敲门。
“快出来,老板要扣你薪水了。”
小也在里面,背贴着门,吸吸鼻水。“我们的老板是同一个人吗?”
“应该是,我的老板头有点秃,脸上有两个不相衬的酒窝,留着小胡子,每次叫你的名字时,常喜欢拖着长长的尾音,小也也……小也也……”他隔着门,学老板的说话方式,逗笑了她。
打开门,小也笑脸迎人,灯光灰暗,但他看见她的眼睛画上腮红。
她哭了,竞天不确定是不是因为感动,他没问,长手勾过她的肩膀,把她带到化妆室外。
“东西收好了吗?”小也问。
“收好了,等你把清洁工作完成,我们就出发。”
“我很快的。”
“不快也没关系,我帮你。”他牵起她的手。
她望他,不易察觉的忧郁再次闪过,她后悔了。
“贺竞天,你是好人。”他的口气郑重认真。
“申也宁,你也是好人。”他给她同样的话。
“我不是好人,我是坏人。”她反对他的评论。
“为什么?”
“好人会被坏人骗得团团转,我的前庭平衡不好,不喜欢转圈圈,所以……”
“所以你要当坏人。好吧!你当坏人、我来当好人,我不介意让你骗,我的体能很不错,转再多圈都无所谓。”
“被我骗,不后悔吗?”她问。
“不后悔。”他说得笃定。
他存心让她罪恶?存心让她无法相欺?小也抿嘴,说不出的五味杂陈在胸口。
一部破烂摩托车载着竞天,小也和小秩来到海边,他们在无人烟的海边跳舞唱歌,他们对着无限的天际呐喊,这里不是垦丁,但这里有他们的春天。
“我要变成有钱人。”小也把裤管卷到大腿上,一面跳浪,一面大叫。
“我要考上医学院,变成大医生。”小秩学小也,但他直接把外裤脱在沙滩上。
“我要我的音乐有很多很多人欣赏。”竞天勾着小秩和小也的肩膀,和他们一起,和潮水玩跳高。
“我要当有钱人的情妇!”小也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很难。”竞天瞄她的胸部一眼,眼光睥睨。
她当然知道他在看什么,挤眉弄眼,她朝他作鬼脸,“你以为有钱人都是哺乳动物?”
“只有哺乳动物才当得起有钱人。”他叉腰,瞧着她身材猛摇头。
“所以我半点希望都没有?”她停止跳高,头向上仰四十五度,对着他的鼻孔说话,
“对。”他很残忍。
“那你呢?”她撇开唇,冷笑问。
“我怎样?”
“你也是哺乳动物?”
“我不是。”
“那好,等你变成偶像明星,赚进大把大把的银子,你就聘我当你情妇,好不好?”
“心那么小?不想当我老婆,只想当情妇?”竞天大笑,手掌压上她的头顶,挥两下,把她的头发挥出鸟巢。
“你不知道老婆是种辛苦的行业吗?我才不自讨苦吃。”
拉开他的手,她用两手合掌握住他的。她喜欢他的手,大得能掌握整个地球;也喜欢指节间的粗茧,那是弹吉他、是兴趣与梦想堆积出来的痕迹。
“是吗?有很多女人想成为别人的妻子。”他的手任由她握着、捧着,开心笑着。
“她们头脑不清,要是看清婚后老婆要负责生小孩、做家事、当免费菲佣、赚钱,她们就不会对这种身份莫名向往。”
“你啊!算计得太精明。”
“我不够精明,怎养得大别人的老公?”她指指跳水跳出乐趣的小秩。
说着,他们大笑。
“你们笑什么?”小秩抬眼。望向两个大人。
“没事。”他们很有默契地摇头。
“背后议论别人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你们的公民与道德需要重修。”小老头说话了。
“闭嘴,小老头。”小也和竞天异口同声,话出口,又同时大笑。
“小秩,过来。”竞天把小秩带开。
“你们要去哪里?”把淑女丢在这里,也不想想她的安全堪虞。
“Men'sTalk,你不要偷看偷听。”竞天朝她挥挥手,真的把他留在原地。
Men'sTalk就Men'sTalk,很了不起吗?
天太黑,竞天和小秩离开五公尺后,她就看不见他们了。往后走几步,她寻了块地方坐下,夜风徐徐,吹得人心神荡漾,往后躺,她仰望满空星辰。
她不认识任何星座,连最简单的北极星都找不到,她只喜欢看星星,看星星一颗颗挂在天上,牢牢地,牢牢地挂着。
童话书上说,一颗星星殒落,就是一个小孩子的母亲要飞上天堂,那年,她没有细数夜空星辰,否则她会早点知道母亲即将离开。
而今夜……很好,星星都挂在它该待的地方,那么今晚,没有小孩子会哭泣落泪。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上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她哼着儿歌,轻轻松松。
生活对她而言是沉重石磨,压得她无法呼吸,磨得她汁尽,她希望自己可爱浪漫,不解世间忧虑,但在石磨下生存,她的希望不成立。
“小也,看这边!”小秩的声音传来。
她坐起身,朝向音源处。
原来,他们离她不太远,而他们的Men'sTalk是替她布置一个温暖的心型空间。他们用短短的蜡烛圈起一颗心,随着烛火一一燃起,她的心跟着圆满。
她走向他们。
“小也,进来,这是我们刚盖好的堡垒。”小秩和竞天并肩坐在里面。
“那么我是受邀的公主啰?”
“是的,欢迎光临。”竞天拉过她的手,引领她进入。
“漂不漂亮?喜不喜欢?”小秩连声问。
“漂亮,好喜欢,”这辈子,首度有人为她的快乐尽心力。
“我们来唱歌。”竞天说。
“好啊!唱歌。”说着,小秩哼起歌曲:“母亲像月亮一样,照耀我家门窗,圣洁又慈祥,发出爱的光芒,为了儿女着想……”
这是童时小也常为他唱的催眠曲。唱着唱着,小也加入轻和,然后,竞天也跟着唱。
一次次,一遍遍,小秩的头垂下来,他睡着了,竞天把外套脱下来,盖在他身上。
“为了儿女着想,不怕乌云阻挡,赐给我温馨,鼓励我向上,母亲啊,我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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