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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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君-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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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思忖了会儿。“就无箴楼吧!务必请当家的拨冗接咱们这单生意。”

宫里头的御用绣品,天下第一绣,有钱都未必买得着,少爷好大的手笔。

“嫁衣的话,还是请四季坊来裁,盼儿喜欢那家的料子,记得向盼儿确认日子,请他们上门来为她量身。”

陆祈君一边交代,一面核对礼单上有无遗漏,确认后才交予管家。“婚礼前上上下下多巡视,别疏忽了细节。”

管家接下主子交代的事宜,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少爷,王媒婆前两日又来了,曹侍郎的独生女、刘员外的千金、宋国舅的小女儿,都届适婚之龄,性情温婉,知书达礼,不知少爷是否有属意哪家闺秀?”

这王媒婆还真不死心。

陆祈君抬手阻止。“这事再说,我不急。”

“可,少爷,您也老大不小了,净顾着打点小姐的婚事,您自个儿的终身也得斟酌、斟酌呀,主爷还盼抱孙呢!”

陆祈君挑眉。“爹说了他急抱孙吗?”

“呃……”常理猜测。

“没说就不急于一时。”他捏捏酸涩的眉心。“没事的话先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管家收拾好帐册礼单,恭敬地退出书斋,这才发现站在门外的陆盼君。

“二小姐。”躬身唤了声,里头的陆祈君听见了。

“盼儿吗?进来。”

陆盼君见他神情掩不住倦累,本不欲再打扰,他这一唤,倒也没得犹豫,端了膳食进入。

“别关门。”一如既往,他出声叮咛,并且起身推开花窗。

纵是兄妹,深夜独处,总记得不闭门户,以免招来闲言,损她声名。

这是打几时开始的呢?陆盼君思索,应是她十二、三岁那时吧,哥哥变得很拘谨守礼,两人相处也不再如儿时那般自在、亲密了。

“你晚膳没回来,我备了些点心,要不要吃一点?”哥哥最近好忙。

“你做的?”盼儿虽不擅女红,做那些个点心美食倒是颇在行。

他移身桌前端坐,捧场地执起银箸,挟来一颗珍珠丸子入口,她在一旁殷勤替他舀了半碗白玉翡翠汤,让他润润喉。

“快成亲了,要是缺些什么,写张单据吩咐管家办妥。”

“没。”哥哥想得那么周全,她哪还会缺啥。

“我在城西置了座宅院,你有空去看看,该怎么修建、布置,全看你的意思,将来成亲你就和陆武住那儿。”

“哥哥,这太贵重——”

早料准她要说什么,他直接阻断。“那是爹要给你的嫁妆。陆武总是个男人,若成亲之后还住家里,倒像是招赘了,虽然他不在意,可总得顾及男人的体面,夫妻相互体谅,多关注丈夫的心情,夫妻感情才能长长久久,懂吗?”

留她,担心陆武心里头不舒坦,放她去,又怕她受苦,只能留心替她打点好,确保她衣食无虞。

“哥哥,你待我真好。”尽管他拿爹来挡,但她知道,那是他的心意。

为了她,他太费心神。

“应该的。”

生了岁儿后,娘的身子骨差了许多,爹几乎将大半心思都放在陪伴娘亲上头,设法调理娘亲身体,她欲出嫁,总得多担待些,不教爹娘操心。

何况,长兄如父,他不替她盘算,岂不教夫家瞧轻了她。

他明白陆武将她看得比命还重,只是这桩婚事,全城里都在看,她委屈了这么多年,得替她讨回一口气,风风光光出嫁,不能教她失了颜面。

“那哥哥呢?何时替陆家讨房媳妇,传承香火。”陆家三代以来,一脉单传,就靠他延续子息,可瞧他态度不愠不火,看似一点都不急。

她踱向桌前,从搁放的画轴里随意挑了几幅细看打量。

“她们不好吗?”她瞧都觉得挺不错的呀,眉儿弯弯,脸容细致,一派大家闺秀。

陆祈君神情有些许不自在。“暂时还不想,过两年再说。”

她偏头思索。“那哥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盼儿替你留意。”

他神情愈见僵窘,完全失了食欲。“我们不能别谈这个吗?”

为什么?哥哥不想成亲吗?有个心爱的人,体贴照拂、知心相伴是很好的一件事,像爹娘那样,她一直都好生羡慕的,也好庆幸自己有武哥,难道哥哥不想要吗?

“你还是多想想自己吧,我的事不用你烦恼。”

“我?没啥事啊。”她要想什么?

“陆武……待你可好?”他有眼睛、看得见,可总要向她亲口确认,才能安心,或者……死心。

“很好,他待我极好。”提起心上人,芙蓉颊上泛起淡淡红晕,有了十八岁待嫁女儿的娇羞。

他凝视着,强迫自己问出口。“你很爱他?”

“爱。”她毫不犹豫地说。“哥哥懂那感受吗?心里头放着一个人,活着就有方向,暖暖的、很踏实,想起他的时候,知道他也在想着我,会很快乐、很满足。”

陆祈君静默了。

他懂那种感受吗?

不,他不懂。

他心里也放着一个人,可每当想起她时,也比谁都清楚她想着的人不会是他,针扎的刺痛,年复一年,他不曾尝过爱情里的快乐,从没有。

苦涩无边无际地蔓延心房,却不能说,没有抱怨的余地,只能一次又一次,往腹里吞。

“你快乐就好。”他垂眸,食不知味,无觉地将食物送入口中。

嫁了陆武是她所盼,她会快乐、会幸福,这也就够了。

其他,无需再多言。

“哥哥,谢谢你,这些年,凡事替我设想,我都不知该如何回报。”许是出阁在即,以往不曾说出口的温情话语,突然冲动地想一吐为快。

“谢什么,谁要你是我妹妹,不为你为谁?”

“不是的!”她知道不是,他待她好,没那么理所当然。“我明明……明明就不是,可是你一直将我当成亲手足关爱,还有爹、娘……我……”

执箸的手顿住,他错愕地瞪住她。

“谁又对你嚼了舌根?我不是说过,那些人唯恐天下不乱……”

“是不是真话,我能判断。幼时不懂,大了总明白,爹与娘分离九年,你是爹走时,娘肚子里正好怀上的,那我呢?五岁的我哪儿来的?娘爱恋爹爹甚深,自是不会有其他人,我又怎么可能会是娘生的?你们不说,是怕我觉得自己是外人,感到不自在,我很感激,但岁儿才是陆家唯一的千金,这是事实。”她故作无知,是不想辜负他们的心意,假装自己仍是天真幸福的天之骄女。

陆祈君哑然。

千瞒万瞒,她终究还是知道了……

“你……”他一顿,艰困地发声。“几时知晓?”又如何知晓?依她那性子,哥哥指着天上的月亮说是方的,她也会点头称是,怎会突然多心起来?

“约莫是岁儿刚出生那年,我去娘房里想抱妹妹,听见她和福爷爷说的。”

瓷碗不慎摔落,他震惊又错愕地起身,无法置信地瞪她。

那不就是七、八年前的事?!

这么久了,她竟不动声色,在他面前绝口不提!

“你几时……学会对哥哥作戏了?”他涩涩地低语。

原以为,她对他是无话不谈的,至今他都还记得幼时的她,用童稚的娃娃音喊哥哥,成日跟前跟后,任何事一定头一个来向他报告,喜怒哀乐与他分享。

可——

帮着爹娘打理生意,遇上挫折、有人存心轻薄她,她没说。

十三岁葵水初来,疼得躲在房里掩住被子哭,若不是问了娘亲,他也不会知道。

恋上陆武,她依然没说。

就连身世冲击,最惊慌时,也没对他说。

曾几何时,他俩变得如此生分,她也学会防他了……

在她心底,他已经是外人了吗?

眸底掠过一抹黯然,她瞧见了,急忙道:“不是的!哥哥,我只是……开不了口。”

他注视着她,安静聆听,就像回到幼时那样,会停下脚步等她,说了一堆废话他也不会嫌她烦,好重视她说的一字一句……因此,她有了勇气,深吸一口气,开口。“刚知道的时候,我很慌、很怕,如果我不是陆家的孩子,那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想找哥哥,可是……你心情那么不好,我知道你有心烦的事,我不敢再去烦你……”

是了,他想起来了,那阵子,他刻意疏远,因为靠近她,愈来愈无法克制心思浮动,会想抱她,满脑子绮思。

他其实,厌恶的是自己不纯净的思想。

愈来愈深刻意识到男女之间的差异,却又不能光明正大放手去争取,他很苦恼,却没想过,表现出来的态度有多么不耐烦,不自觉伤了她。

毕竟当年他也才十四、五岁,很多事关己则乱,尤其扯上了自己珍视如命的盼儿。

在那左右两难、怎么做都会伤到她的情况下,心慌意乱的他早已失了头绪,便处理得糟糕至极。

事后,想补救已来不及。

她已离他渐远,走向另一名及时伸出臂弯的男子怀中了。

“虽然不是陆家的孩子让我很难过,但是比起身世的冲击,我更害怕的是失去被你宠爱的资格。”

因为不是他的谁,所以他斥离她、不耐烦的神情、收回所有对她的好,她只能每夜躲在房里哭了又哭,却不能抗议,不能理直气壮去向他要求什么。

不能再对他任性、撒娇、耍赖,索讨他的包容宠爱,没那样的身分立场。

她小小声,就像儿时与他分享小秘密那般地低语:“偷偷告诉你喔,其实,有一段时间,我悄悄喜欢过哥哥……”在知晓他们并非兄妹之后,长年的依赖眷恋,极轻易转化成为浅浅情愫。

陆祈君震愕,无法置信地瞧着她。

她……说了什么?是她说错,还是他渴望太多年,错听了什么……

“别……”他见鬼似的、说不出话来的表情,令她无地自容,僵窘地补充。“一点点、只有一点点啦!”小小情苗,来不及扎根,便教他连根拔起。

这秘密只有她和陆武知晓,怎么今晚气氛太温馨,仿佛回到幼年亲密、无所不谈的时光,竟口没遮拦地说了出来,她本是打算一辈子不说的。

所以……若是当时,他曾对她说:“没关系,小盼儿,哥哥还是会保护你,什么都不会变……”她其实没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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