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一开门就看见坐在廊上发呆的谷映黎,他好奇地走近她,并坐在她身边,将哭丧着脸、浑浑噩噩的谷映黎揽进怀里,轻声问道:“怎么了?你最近魂不守舍,今天又如丧考妣。”
“保罗,别诅咒我父母好吗?”她垮着脸,笑不出来。滥用成语,也不是这等滥用法。如丧考妣!不如说她哀莫大于心死。她揉揉哭了一晚而干涩的眼皮,显得十分疲惫。
“对不起,太久没说中文了,有些牛头不对马嘴。”他羞赧地笑了笑,发现她红肿的眼睛。她昨晚哭过了吗?
谷映黎暂时将破碎的心放在一旁,认真地打量起他。“保罗,昨晚我见到丽莎了。”撇开稚气不谈,保罗的贴心是他有女人缘的要因之一,再加上他一脸无邪的粲笑,难怪丽莎会迷恋他。
“真的!带我去找她。”保罗拉着她急着想起身,忘了追问她伤心的原因。
“保罗,没用的。她还是很恨美宝。”谷映黎拉住他。说真的,她现在也满恨美宝的。
“不管有没有用,我都想见她。”他愁苦着脸,为当年的寡情汗颜。
“你是真心爱丽莎,还是因为同情才接纳她的?”或许丽莎有了保罗,就能忘却美宝所做的一切,重新开始。
“我……我……”她让人无所遁形的明眸太亮了。即使眼带红丝,谷映黎仍能坦率地接受别人的打量,她从来不逃避任何事。
“是因为同情?”她有些了解他犹豫的原因。
“映黎,我不会再辜负她了。”他向她保证,想证明些什么。
谷映黎淡淡地瞥他一眼,“保罗,光是责任无法构成两人相守,如果你不能拿出你的真心,还不如别去找她。”
保罗无言以对,飞上忧伤的脸孔,尽是自责。
“丽莎很憔悴。我能了解她躲你的原因,她想将最美丽的一面存放在你心中,不想让你有见她丑陋的一面。她仍然深爱着你。”她不也将自己最美、最纯净的一面献给黑豹,只望他能深藏,可是他却弃之如敝屣。
她的睫毛微湿,泫然欲泣,映黎比他更郁闷、更伤心。保罗紧搂着她,哥儿们似地用头顶顶她的脸,“你怎么了?好象失恋了。”
谷映黎鼻头一酸,差点为他的洞悉落泪,“是心碎了。”
“你……”保罗不知他还能怎么做,他已经没有权利拥她、抱她或吻她了。他有丽莎,她正在等着他。
“算了,我自己会调适,你不必担心。”她摆摆手,伸手将尚未滚落的泪珠挥去。
“你从没在我眼前流过泪,就连发现丽莎和我的事情时也没有。”他不想指控,只是好奇她对黑豹的感情有多深。“我一直以为你不知道怎么流眼泪,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你对我的感情不够深。”他忽然了解了。
“呃……”谷映黎呆愕地看着他,“当时我确实难过、伤心。”她记得当时她很难过,却怎么也没想到眼泪是抒发情绪的管道之一。难道真如保罗所言,她对他的感情不够深?
“你不曾爱过我。”保罗凝视她。
“有,我确实……”
“映黎。”保罗捂住她欲辩的嘴巴,摇摇头,“别再解释了,你越解释我越难过。”难怪她能心乎气和地和他分手,难怪她不曾责骂他。她只是把和他在一起视为理所当然,就像吃饭、睡觉一样的理所当然。他的美梦该醒了,不能再三心二意了。“也许丽莎才是我该珍惜的。”
“保罗……”谷映黎轻轻地板开他的手,带着愧疚凝视他。她不知道为何歉意会油然而生,好象她真的欠了他什么似的。
“带我去找丽莎吧!我保证不是因为同情才想找她。”他深吸一口气,释然地笑着。“我只是想再看看她。”这几年来对她的挂念已成为不可或缺的习惯,他是否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痴情的丽莎了?
“真的?”她讷讷地试探。
“真的,我保证。”他清朗的眸子不再迷惘,好象一下子找到了人生的方向。“也许我能说服她改变杀美宝的决心。”她为自己牺牲太多了,于情于理,这辈子他都不能弃她于不顾。
“但愿可以。”她有丝期盼。
“嘿,对我有点信心。”他大大地咧着嘴。“如果可以,我希望能说服她嫁给我。”
谷映黎看他郑重、不像开玩笑的热切模样,为丽莎不确定的未来而悬宕不安的心,终于缓缓地落实了。
“先恭喜你了。”她轻柔地吻了吻他的脸颊,衷心地祝褔着。她不会马上带保罗去见丽莎,她要让保罗确认了自己的心意,才放心将丽莎的未来托付给他。她要丽莎幸褔,她受的折难已经够多了。
※※※
“映黎,你胄口不好吗?”白浩庭看表妹有一口没一口地挟着菜,她早餐好象也没吃多少。
谷映黎摇着头,不想成为众人的焦点。她根本食难下咽,伤心都没时间了,哪有心情吃饭。
“表哥,为了保持好身材,我们都是能少吃尽量少吃。”谷美宝哼道,得意地各瞥了桌尾与桌头的黑豹和谷映黎一眼。
“是这样吗?”白浩庭很庆幸奶奶访故友去了。她要是看见映黎失魂落魄的样子,铁定生气。
“你没有厌食症吧?”为了黑豹的事,暂时住在“云天盟”的蓝虎,淡淡地打量她,试图找出些端倪。
“没有。”谷映黎很快地挖了几口饭证明。“我向来热爱食物。”她低着头,不肯看向黑豹。他不会关心她的,她哀伤又气愤于自己斩不断的情丝。
“狂饿症呢?”这是模特儿的梦魇,聪明的她应该知悉,不会做这种蠢事。
“什么狂饿症?”很努力扒着饭的青狼听到这时,好奇地望向蓝虎。
“有些模特儿为了保持好身材,吃饱后拚命把吃进肚里的东西全清掉。”保罗一点也不在乎谷美宝频频瞪至的白眼,意有所指地瞥了瞥她。谷美宝有这种迹象。
青狼诧异地放下碗,不太能明白,“你是说吃了就掏,饿了再吃,然后吃完又掏?这些女人有病啊!”他无法理解这种莫名其妙的行径。
谷美宝被青狼不卫生的说法惹得吃不下饭,碗筷一放,气冲冲地走了。
“她怎么了?”青狼一头雾水地瞪着远去的谷美宝。
“无法接受事实。”保罗大剌剌她笑着,复而转向谷映黎,笑得温柔。“吃饱了吗?我向浩庭表哥借了车子,带你出去走走,顺便挑戒指。”映黎和丽莎的品味一向相近。如果可以,他希望借由后天的会面向丽莎求婚,他早该这么做的。
“戒指?”青狼滑掉了手中的碗筷。世局变化太快,谷映黎什么时候又重回旧情人怀抱了?可怜的黑豹,难怪这一、两天他的脸特别臭,又拉得特别长,原来是琶琵别抱了。
谷映黎知道他们误会了,可是她不愿澄清,反正她习惯被误解。解不解释对她来说都不会有太大的差别,反正黑豹不在乎,他根本不会在乎。她最在乎的人都可以漠视一切,她又有什么好说的。
白浩庭皱着眉头,和蓝虎面面相觑,几乎不敢望向一下子刷黑了脸的黑豹。这对小俩口是怎么回事?前阵子虽然感觉不到他们在恋爱,却多少能嗅到他们之间有电流在交会。大家才为黑豹庆幸,孤僻、冷峻的他总算找到一个能忍受他的女孩了,没想到这会儿他们却已经闹别扭了。唉!这段虚无飘渺的感情可谓来去如风啊!
保罗假装没有发现异样,体贴地扶起点头的谷映黎,搀扶着她缓慢地移了出去。
“保罗,别装了。”走离餐厅一段距离后,谷映黎淡淡地说。真搞不懂保罗为什么要这么做,黑豹的心里根本没有她。
“他还是在乎你的。”保罗恶作剧她笑着。离开时他曾经瞥了眼黑豹,发现他全身紧绷,虽没有刻意望向他们,但多少能感受他郁积在心中的怒气和彰显于身上的暴戾。
“他不知道什么叫‘在乎’。”她毫无血色的脸蛋,充斥着深刻的痛苦。
“你在说气话。”他笑着睇睨她。她也会有赌气的时候,在黑豹面前,映黎才像个被爱的女人。“我不知道你和他有什么误会,但我知道你很爱他。”
谷映黎闻言,死紧揪着小脸,既错愕又无法反驳。他说的是事实,如果不爱黑豹,她就不会以泪洗面。
“别说了,我不想听,”哀哀地央求着,她无法抑止的泪水又不争气地滚了出来。
“我带你出去走走。”保罗到底舍不得。
“不,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好地想想。”她拒绝了他的好意,拄着拐杖往道馆行进。
谷映黎就这么呆坐在自己的海报前,想了一个下午,连晚餐都没心情吃,直到晚上十点多,飒飒风声吹醒了她的痴呆,她才愕然发觉原来天色已晚。
伤心地踟蹰回房间,她没流泪,告诉自己既然和黑豹无缘,不如忘了他。为他伤心不值得,他一点也不了解她,美宝不过胡诌几句他就信以为真,随便安她个莫虚有的罪名,将她贬得如此下贱。
倔强地昂起小脸,谷映黎告诉自己,她不要再为黑豹掉一滴眼泪。一跛一跛、困难地行在夜阑人静的孤夜里,拐杖敲击长廊的声音规律有致。一心一意想拋却往日甜蜜的记忆,谷映黎越想越愤怒,一腔委屈没得发泄,只得生气地甩开拐杖,效法美宝,并告诉自己这辈子她就放纵这一次。
倚在前方廊栏上把玩着猎刀的黑豹,阴郁的脸直勾勾地盯着坐在地上直捶地板的谷映黎。他不承认自己在等地,不承认为她操心,不承认她像个孩童般坐在地上发泄怒气的模样让他又爱又怜,她的颓丧扯动他的心。
谷映黎气得猛击地板,抑郁的心,怎么也无法从激烈的动作中得到解放,甚而被怒火吞噬了该有的警觉,没留意到另一头直瞅着她不放的黑豹。
她该死的连生气、沮丧都美得让人怦然心动,她如果不来沾惹他就好了。黑豹痛苦的脸上有着难忍的气愤。他从没有对自己的身世自卑过,一向好强的他不认为自己是孤儿的身分有什么大不了。他的出生注定不受欢迎,自艾自怜又有什么用,只会让人看不起而已。他以拳头打出现在的地位,从不觉得自己有哪一点输给别人,可是谷美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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