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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宝,映黎和姑姑不是故意的,一定是你太多心了。”范舒荷挺着背脊,很努力地打起精神,端出自家媳妇该有的好教养,可惜这种好教养一碰到日式茶道就完蛋。望着跟前的茶具,她就是没老人家逐步泡茶、品茗的好兴致;将茶水一冲,端起来就一口气喝到底才爽快嘛!
范舒荷向来心口合一,想到哪儿做到哪儿,因而待她想完,茶水也果真这么边想边灌光了。惨了!望着不知不觉消枆一空的茶碗,她在心中暗暗叫苦。
“丫头,你怎么老是教不会啊!”白老夫人见孙媳妇这么粗鲁,庄严的脸上不再肃穆,咆哮如雷。
“哎呀!奶奶,茶怎么喝,只要快乐就好,不用太计较啦!”是你硬拉人家来作陪客的,又不是我自愿来的。范舒荷在心里嘀咕。她倒觉得自己挺海派的,至少不拖拉。
“外婆!”不甘被冷落的谷美宝,有些愠怒地娇喊,“人家第一次到这里作客,你怎么一点也不关心我嘛!”好歹外婆只生一个女儿而已,除去浩庭表哥这唯一的孙子不说,她也只有两个外孙女,照理说她应该把她捧在手心当宝才对,怎么反而对她爱理不理的。
白老夫人闻言,龙颜大怒地瞪向她,“你总算知道我是你外婆了。”
“我……我……”谷美宝被老人家突来的怒颜吓了一跳,“外婆,人家不是不回来,而是我很忙……”哼,要不是疼她的舅舅和舅妈上台北访友去了,她也不用低声下气的。
“好了!”白老夫人厌恶地转回头,“你要真有那个心,忙不忙都不是问题。”
“美宝,天气热,你的头发长及腰,一定很热,我替你把头发扎起来好不好?”范舒荷同情地伸出援手,想带开她,以免袓孙俩形同水火的关系白热化。想当年奶奶也是这么对她的,她不也经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爱上这孤僻的老人家。天底下怕是没有哪个人能一眼就让孤绝的奶奶看顺眼的。
谷美宝让口红妆点得分外红润的嘴唇,不悦地抿成一直线,没听出她的用心,亦不甘心被老人家数落,“奶奶,你是不是也和爸妈一样,讨厌我?”她回来一个星期了,外婆见她不到几次面不打紧,见了面却总当她是隐形人,往往讲不到三句话就端起一副长者的尊严来吓人,真过分。
她当真和自己一样大吗?范舒荷被她抿嘴的任性模样惹笑了。她一直以为谷美宝是位成熟美丽的女孩子,她的表现不也一直如此吗?难逋这份什么亚梵的年度合约对她真有那么重要,重要到让她一夜之间改头换面,性子也随之大变?
“丫头,把她带走,我不想再看到她。”白老夫人沉静地品茶,将外孙女隔绝在她恬适的世界外,不想再听她啰唆。
范舒荷笑嘻嘻地拉起谷美宝,不敢抗旨,奶奶真的动怒了。美宝真笨,一点也不懂老人家的心。老人家需要用哄的,而且哄要哄得有诚意,不像她……唉!来了七天,也整整抱怨了七天,奶奶若不烦才怪呢!她也快烦死了,要不是老公千交代、万交代她“以客为尊”,她早就任她去自生自灭了。
谷美宝虽愤怒却不敢滞留,外婆不说话的样子,连天皇老子都得畏惧三分。她甩动披散在肩上的滑顺长发,高傲地轻哼一声,抓着紧存的尊严率先走出茶院,姿态高傲。
“美宝,奶奶一向喜怒无常,你别放心上。”范舒荷带着满脸的笑意,随后追上。
“表嫂,请叫我茱丽。”谷美宝忍着气哼道,简直被外婆怪异的个性气炸了。
“为什么?”她不明白。范舒荷知道茱丽是她的艺名,但那是对不熟悉的陌生人才用的,不是吗?
谷美宝举手,充满美感地拂去搭上肩的长发,不怎么耐烦。“美宝太土,我不希望听到这个名字。”她嫌恶地梳理头发,唯恐她小心保养的秀发有那么一丝凌乱。
范舒荷对谷美宝的好印象,片刻间逃逸无踪。早知道美宝这么肤浅,她就不用费事要回她的海报了,还大费周章地特制相框,真是浪费时间、浪费金钱,还好她没向青狼和蓝虎推销她。难怪当初她向美宝要海报时,老公的表情那么奇怪,原来他早就知道美宝的个性了。啧!差劲的老公,竟然不告欣她真相。
“这儿有没有游泳池?”谷美宝不胜热度地搧着脸。
“有,你想游室内还是室外的?”去泡泡水也好,但愿那池子水能洗涤她被怒火烧浊的心灵。阿门!
谷美宝忽而喜出望外地赏她一笑,“这里有室内游泳池?”
这些天她积郁难消,没有心情逛自家。她知道这里很大,景观也还算可以,就是原始了些,到处都是树林;另外,她还有一个不喜欢乱逛的因素是这里的出入分子杂。黑帮总部能单纯到哪儿去,若不是和映黎赌一口气,她连进这里都觉得污了身分。
“当然有。”想来美宝对“云天盟”的评价一定不高。范舒荷从她惊讶的口吻做判断。
女人的心情宛如书本,一页一种心情。对她恩赐的炫目笑靥,范舒荷感动不再,唯有感慨。唉!如果所谓的名模特儿都这副趾高气昂的嚣张德行,她对映黎的印象可能也要打一下折扣哩。
“我不希望有第二者在场使用游泳池。”再怎么说她也是家喻户晓的模特儿,没必要和人共享游泳池,她需要绝对的隐私。
范舒荷真的觉得她的鼻子可以不必仰那么高,摆出目空一切的高姿态对自己说话,因为她手痒得直想打歪美宝那挺直漂亮得不像真品的鼻梁。
※※※
热辣辣的亮蓝晴空下,万物呈现死寂,运风也彷佛睡着了。在这种万物皆沉然的午后,唯有白家小径上那个快速跃动的物体是清醒的。
好热!这种带着湿黏的热风,不吹也罢。优游自在地徜徉在自我快意中的谷映黎,轻巧地止住飞速滑动的轮鞋,不耐热气地从背包里掏出棒球帽,将束成马尾的宝贝头发盘在头顶才戴上帽子。这种毒辣的大热天,她只要在路上滑上半个小时,那黑得闪亮的秀发保证马上退去黑色素,变成干燥焦黄的扫把。
她可不想让丹尼在看见她乌溜溜的秀发,变成粗糙、分叉的干草堆后,口吐白沫地昏倒在办公室。早知道那纸合约限定这么多,不签就好了。谷映黎后悔莫及地拢着秀发。
唉!不想了。她右脚一动,跟着又飞也似地滑行在风里。好久没能恣意地御风而行了,谷映黎开心地露齿而笑,一点也不在意笑纹是否因而增加。她和美宝这次的偷溜行为,可以想象的丹尼一定吓坏了。管他的,她三年没休过假了,而且“蒲洒淑女”最先开拍的化妆品广告她已拍竣一个,下一个洗发精广告在三个月以后。至于空出来的档期丹尼帮她接的平面广告及众多服装秀,她相信凭他那三寸不烂之舌,一定有办法将她蓄意的缺席说成合理的休息。只是一连两个人缺席,对这位好好先生似乎有些过意不去。不管了,反正她打定主意在这里待上一阵子。至少美宝没离开前,她是不可能走,也不能走。
趁着盛夏,她要好好地将之前为了香水广告而不敢晒的阳光,一次补回来。健康的古铜色肌肤,比洁白剔透的玉肤吸引她。望着蓝色墨镜外的熟悉庭园,谷映黎越笑越开心,悠扬的笑声越飘越清脆。她的牛仔短裤只盖住臀部,蓝色的小可爱又清凉地露出一大片胸部,外婆要是看到她这副模样,铁定气得脸部抽筋。一思及老人家严厉的老脸抽搐的模样,她便忍不住放声大笑。
游泳池!乐不可支的谷映黎发现自己滑过了头,猛然煞住脚,熟稔地往后溜回她的目的地。三年没来,果然还是没记错。望着清澈见底的池水,谷映黎快活地脱下轮鞋,轻巧惬意地走上斜坡。她将背包除下来,和鞋子、帽子、墨镜一并随便地丢在修剪得十分完美的草坪上,连泳衣都懒得换,便急着“咚”地跳下水,游起泳来了。
一跳进水里,她全身爬满的暑气立刻褪去。谷映黎游得太高兴、太快乐,有如仅剩一丝气息的离水鱼重回水底一样鲜活、欢畅,一点也没发现泳池的另一边,她视线所不及的另一头还有人在。谷映黎短暂的快乐,只维持到她脆弱的头撞到突然从池底浮上的硬物为止。
好痛!哪来的冰山?撞得她好痛,头快裂开了。
“对不起!”乐极生悲原来就是这么回事。谷映黎揉着被撞痛的额头,直觉地抬起头道歉。是她侵人人家领域的,理当道歉,只是这一抬头,她傻眼了。
天哪!天底下居然有俊美如画中人的男子。她从没看过这么漂亮的男人,当模特儿三年多来,什么样的男人她没见过,天天相处的男模特儿不也个个英俊、挺拔,但她就没看过这样好看、令人心荡神驰的男人。丹尼要是看到他一定会兴奋死了。
黑豹不答话,只是静静地、森冷地看着她。他已看惯了她眼中那闪耀着惊艳的光芒,对她目光的洗礼并不盛兴趣,也不刻意回避。
这男人凿刻出的完美五官,宛如上帝的杰作;上帝在造他时心情一定是特别好吧!谷映黎孩子气地连眨了几下眼眸,确定再确定之后仍然不敢相信这种人居然能在凡间找着。在阳光的充分映照下,他那带水又俊美得不像真人的脸庞一反常态的略显阴柔。他是阴美的,也是粗犷的。她赞叹地凝视他露在水面上坚硬如钢石的肌肉,老天,尢其是他那双全然漆黑、带着刀削似闪亮光彩的冰冷双眸,最具动人。她相信会有很多女人愿意拜倒在这个男人脚下,只求他一笑。可惜这人冰冰冷冷、阴寒至极的脸庞,似乎在公告世人,那是他最不可能的表情。她实在很难想象他笑起来会是什么模样。
谷映黎越有越好奇,终于按捺不住好奇,伸出手想摸摸他那如神来之笔的俊美五官是不是真的,却被不赏脸的他面如寒冰地拍开了。
“我叫谷映黎,你呢?”她不好意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