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绿姐,你也要出门吗,去哪里?”西北对连招呼也不打就爬上车的红绿嬉笑着问,西北绝对不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她眉毛浓黑,幸好还算细长;鼻梁不高,幸好也没塌下去;整个脸上,就眼睛和嘴唇还算挑不出什么毛病,可惜,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不笑的时候,神色又太过冷漠。
“河南府,不顺路?”红绿对西北的笑非常免疫,自顾自的放下包裹,在马车另一边躺下。吩咐一声:“到吃饭的时候叫我。”然后,就闭上眼睛休息了。对于莫西北这种家伙,这算是最有效的方法——她懒,你就比她更懒;她无赖,你就比她更无赖,反正最后看不过眼的,也绝对不会是自己,红绿愉快的想。
果然,莫西北没有再出声,也歪在了另一侧的车厢里。
陆路走了半日,她们在运河边上了早候在这里的大船。船舱内早摆好了八道精细的小菜,四碟子细点,红绿都不用看就知道是东坡肉、蜜汁火方、干菜焖肉,干炸响铃、杭州酱鸭,甚至连摆在桌子的什么位置都知道。杭州的名菜里,莫西北最不爱的就是西湖醋鱼,几乎从来不吃,甚至一度,写意楼的大厨因为这个,大伤脑筋,还以为自己做的不好吃呢。后来还是小心的拜托了红绿打听,莫西北才随意的说,她不常吃鱼。因为小时候吃的鱼都有土腥味,留下了心理阴影。而且,鱼刺太多,一边吃一边吐,不符合她吃饭一贯的“优雅”风格。
莫西北吃饭居然讲优雅,红绿叹气。就眼前这个,腿支的比桌子还高,半躺在太师椅上,眯着眼睛啃手里的一块酱鸭肉。末了,还有些可惜般的舔了舔手指的女人,吃东西还有什么优雅可言?
运河上,这几日船很多,在船头站了一会,红绿得出结论,其中大多数船上,载的都是雄赳赳、气昂昂、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背刀的、拿剑的、拖着铜锤的,都是江湖人的打扮。
“莫少,你说这些人,都想给武林盟主做姑爷吗?”按照莫西北出门一贯男装的风格,红绿改口称她为莫少,此时她嘴里的莫少,正和一条鸭子腿进行殊死搏斗,战况惨烈,油汁横飞。
“不知道,关我什么事?”很莫西北式的回答。
“天呀,莫少,我都听说过,武林盟主的女儿慕容连云可是号称江湖第一美女呀!是美人中的美人,要是嫁给这些货色,可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牛粪上。”红绿强调了牛粪两个字,果然看见莫西北脸色阴沉,终于停止了她无止境般的进食过程。
“红绿姐,能不能麻烦你,在我吃饭的时候,不要说任何会让人反胃的词语。”莫西北抬手,早有小丫鬟捧了水过来,让她净手。把手上的油洗净,莫西北拍了拍胸口,恨恨的想,可恶的红绿,明知道她想象力丰富,在吃饭的时候,不能听到看到什么死人了、坟墓了、杀人了、流血了还有什么屎呀粪呀之类的实物和字眼,却偏偏还要说,害得她虽然马上不吃了,还是觉得阵阵反胃。
就这么吃吃喝喝顺风顺水。此时已经走了几十里水路,红绿和莫西北一前一后出了船舱到了甲板,就听见后面忽然喊声大作,似乎有不少人,同一时的狂呼救命。
红绿绕到后面的甲板,一看之下,也吃了一惊。半里外的水面上,一条大船已经大面积渗水,船身正渐渐沉下水面,船里二十多人,有忙乱的往外舀水的,也有害怕跳到船舱顶上大声呼救的,场面混乱到了极点。
红绿回头,不意外莫西北并没凑过来看,但是眼见周围只有自己家的这条船够大,船上人又少,于是,她还是跑到前面船头,问莫西北,“我们要不要回去救人?”
“救什么人?”莫西北似乎并没有听到任何异常声音般,平静的看着红绿。
“后面那些人,附近没有大船,不救他们,会有不少人溺水的。”红绿遥指后面。
“那船上都是什么人?”莫西北不紧不慢,唰的打开手里的折扇,男装掩盖她眉宇间女子不该有的淡然和冷漠,倒平添了几分风流。
“都有兵器,江湖人。”红绿看东西一贯仔细。
“好好的船怎么会沉,江湖人有他们的仇怨,我们犯不着牵扯在其中,告诉船夫,加快点速度,离这里远点。”莫西北吩咐。
“那也不能因为他们是江湖人,就见死不救。”红绿有点迟疑,她不会水,知道不会水的人对水本能的恐惧。
“救他们容易,怕就怕,救了他们,下一艘沉的船就是我们。我是无所谓,反正我上岸很方便的,你自己想。”说完,莫西北耸了耸肩,一副我会武功我怕谁的样子,拍了拍红绿的肩,“你做决定好了,我困了,回舱里睡觉。”
红绿跺脚,然后吩咐水手加快速度前进,剩下的时间,她就坐在船板上思考,为什么自己的主子明明有一身好武功,却不愿意做个侠客。遇到事情,能躲就躲,躲不过就装看不见?
然而,对于往河南府去的人们来说,其实,麻烦不过才刚刚开始而已。
第二天,天蒙蒙亮,西北正躺在她那张柔软舒适又宽大的床上,同周公在棋盘上决胜负的时候,惊恐的叫喊声,再次传来。
她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然而,无济于事,因为,她自己的船上,红绿忽然发出的叫声,穿透力太强了。
“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好理由。”不甘心不情愿的披上用桂花蕊熏好的外衣,认真的整理凌乱的发型,半个时辰后,莫西北才施施然的走了出来。
船舱外,一排十八枚殷红的血手印,整整齐齐,大小一致,印在甲板上。红绿站在边上,脸色青白。莫西北笑了,金庸先生笔下的李莫愁杀人前,就有留下血手印的习惯,只是,李莫愁不是南宋人吗?怎么明朝人也有这样特殊的癖好?嗯,她想了想,船上有水手十二人,厨师两人,丫鬟一人,车夫一人,自己加上红绿,不多不少,还正正好好,就是十八个人。
莫西北感觉很不爽,她不喜欢这种被人窥视,甚至被人掌控的感觉。同时她也有点埋怨自己,昨天晚上睡前贪了几杯,直接导致夜里睡得如同死猪,人家折腾到自己的船上了,还毫无感觉。想到这里,不免觉得脖子上一凉,仿佛那没见过面的敌人,已经将冰冷的刀锋,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一般。
其实,血手印不仅印在了莫西北的船上。昨天夜里但凡在这里停泊的船只,都印上了手印,而且手印与人数准确对应。
“鼠辈,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
“就是,有种就出来和你爷爷我光明正大的斗一场!”
“量他也没有这个胆子,和江湖上各门各派作对!”
“有种滚出来!”
沉寂了一个早晨,在太阳升起之后,各条船上,猛的响起了一片叫骂声,人人都掐腰站在船头,惟恐谁的声音低过了谁,被人当成露了怯意一般。
第三章夜半歌声
在一片混乱中,红绿问西北:“莫少,我们骂点什么好?”
“我不会骂人,你知道的。”莫西北耸了耸肩,“何况,与其浪费力气骂人,不如做点更有意义的事情。”
“比如呢?”红绿不知道西北指的更有意义的事情是什么。
“提桶水,把手印冲下去,看着倒胃口。”
红绿点头,她已经明白了西北的意思。忙带领船上的人各就各位,该做饭的做饭,该收拾船舱的收拾船舱,其余暂时不能开工的人,就打水冲洗船板。
莫西北也转身准备回船舱,她江湖经验不算老到,因为她是见到麻烦就绕行的那种人。但是,她看过很多武侠小说,她知道,接下来,怕是有惊天动地的大事要上演了,她不喜欢麻烦,但是麻烦缠上自己,她总要自保,现在,她要为自保做准备,保存体力最好的办法,还是睡觉。
进船舱之前,她本能的向人影晃动的右侧看了一眼。十几丈外,那条船上的众人也如自己船上的人一般,从始至终很安静。默默的提水冲洗着船板,船尾的位置,这时正站着一个青年男子,一身青色的长衫,在风中飞扬,如同一片摇曳的青翠的竹叶。风动,他也动,然而,绝对不是被风操纵,是让人感觉,那风,只是在随他而动一般。
莫西北不觉得顿了一顿,只这一刻,那青年便若有感觉般微微侧了侧脸。下巴的线条流畅而坚毅,几缕垂落的发丝正好拂在脸上,一双眼睛明亮如秋水,紧抿的唇。在两个人目光相接的瞬间,微微上扬,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一刹那,莫西北只觉得,从在早晨起就堆积在心口的,那片浓密的乌云照见了阳光般,散得无影无踪。
心情大好的同时,莫西北一头扎进了船舱,一边叹息,男人长成这样,比自己这个女人都精致勾魂数倍,实在是一种罪过。
冲洗了船板,岸边泊的船开始一艘一艘的开走。红绿本想停一停等他们走远,但是西北想,出头的椽子先烂,还是混水好摸鱼,眼下的情形,倒不如跟在中间的好,于是,他们的船也缓缓跟了上来。
有了前一天的经验,各船的人都加强了戒备,互相认识的更是摆出互为首尾的架势,而彼此不认识的,稍稍接近,便会引得对方怒目相视。
莫西北悠然的躺在摇椅上吃着水梨,只吩咐舵手保持与各船之间安全的距离,同时注意食物和饮水的安全,其余一切如常就好。
“我们不该戒备一下吗?”红绿有些担心的站在西北身边,看着若大的梨子飞快的变小,最后变成核。
“不用。”西北摇头。
“那万一……”红绿不敢想。
“万一不会来得这样快。”西北语气肯定,果然,第二天白天,风平浪静,没有发生任何不该发生的事情,甚至第二天的夜里也如此。
接下来,又是无比平静的第三天、第四天,红绿开始觉得,先前的血手印,不过是一场恶作剧了,然而,第五天晚上,到了熄灯睡觉的时间,她经过莫西北的房间,却发现,每天懒惰如猪的那个人,这个时辰,早就睡得昏天暗地的莫西北,并不在房中。
的确,莫西北并不在房中,此时,她正穿着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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