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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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谣- 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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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摔下了马,昏迷至今未醒。”

话里的内容太过诡异,我听到了,心却好像拒绝接受,明白不过来:“什么?你说什么? ”

陈叔稳着声音说:“宫里的太医已经换了好几拨,却依旧束手无策。平日一个个都是一副扁鹊再生的样子,争起名头来互不相让,可真有了病,一个两个又都你推着我,我推着你。宫里已经乱哄哄一片,陛下气怒之下,只想把那帮废物们都杀了才解恨。若杀了他们能叫醒将军,砍上一百个脑袋也没什么,只是现在还只能靠着他们救命。”

我终于听懂了几分他的话,刹那间仿若天塌了下来,震惊、慌乱、惧怕、后悔,诸般情绪翻滚在心间,顾不上理他,抬脚就向外冲去。陈叔赶在我身后,一连声地叫:“玉姑娘,你慢一点儿,还有话没有说完。”

看到门口停的马车正好是霍府的,隔着老远,我已经脚下使力,纵跃上了马车:“立即回府。”

远处陈叔大叫道:“等一下。”车夫迟疑着没有动,我抢过马鞭想要自己驱车,陈叔嚷着:“玉姑娘,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听闻石舫的孟九爷懂医术,我的意思是……”

我这才明白他先前为何不直接告诉我霍去病生病的事情,而是又跪又磕头地道歉,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原因。

陈叔跑到马车前,一面喘着气,一面说:“请郎中不同别的,即使强请了来,人家若不肯尽心看,一切也是枉然。我知道以姑娘的性子,肯定讨厌我这样绕着弯子说话,可我也是真觉得羞愧,不把话说清楚,实在难开口。如果孟九爷能把将军看好,他就是要我的脑袋赔罪,我也绝不眨一下眼睛。”

我气道:“你太小看九爷了!”心里火烧一般地想见去病,却只能强压下去,把鞭子递回给车夫:“去石府。”

陈叔立即道:“那我先回去等着你们。”

九爷正在案前看书,抬头看到我时,手中的竹简失手摔到地上。他一脸不能相信的惊喜,黑宝石般的眸子神采奕奕:“玉儿,我等了很久,你终于肯主动再走进竹馆。”

我心中一酸,不敢与他对视:“我来是想请你去替去病看病,他昨天昏迷到现在,听说宫里的太医都没有办法。”

奕奕神采刹那黯淡隐去,眼瞳中只剩黑影憧憧,透着冷,透着失望,透着伤痛。他什么都没有多问,只说了一个“好”字,就推着轮椅,向外行去。

陈叔一直等在霍府门口,看到九爷时,老脸竟是百年难见地一红,低着头上前行礼,九爷温和客气地拱手回礼,陈叔的一张黑脸越发闹得跟煮熟的螃蟹似的。

两个仆人抬了个竹兜来,九爷询问地看着陈叔,陈叔讷讷道:“府中不方便轮椅行走,用这个速度能快一点儿。”

九爷洒然一笑:“让他们把竹兜子放好,我自己可以上去,轮椅派人帮忙带进去,一会儿还是要用的。”

陈叔低着头只知道应好,看到他现在的样子,想着不知道当日要如何怠慢,才能今日如此赔尽小心,一个大老爷们儿还一再愧得脸红,心里有气,出言讥讽道:“不知道以前轮椅是如何在府中行走的?”

陈叔一言不发,低着头在前面快走。九爷侧了头看我,眼中藏着的冷意消退了几分,半晌后,低低说道:“我还以为你心里只顾着他了,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

刚进屋子,守在榻旁的卫少儿听到响动,立即冲了过来,见到九爷时,仿若溺水之人看到一根树枝,绝望中透着渴望。我却恰与她相反,连礼也顾不上给她行,就直直扑到了榻旁。

他静静躺在那里,薄唇紧抿,一对剑眉锁在一起,似有无限心事。从我认识他起,总觉得他像阳光一样,任何时候都是充满生气、神采飞扬的,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他,安静到带着几分无助。

我用指头轻揉着他的眉间,鼻子酸涩,不知不觉间已经满脸是泪: “去病,去病……玉儿在这里呢!我错了,不该和你斗气。”

九爷搭在霍去病腕上的手抖了一下,他握了下拳头,想要再搭脉,却仍然不成,转头吩咐:“取一盆子冰水来,我净一下手。”

一旁侍立的婢女立即飞跑出去。九爷在仍漂浮着冰块的水中浸了会儿手,用帕子缓缓擦干,似乎是在借助这个冰冷缓慢的过程,平静着心。好一会儿后才又将手搭在了霍去病的腕上。

我和卫少儿都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九爷的神情,仿似透过他在努力叫醒霍去病。九爷微闭双眼,全副心神都凝注在手指尖,屋子中所有人都屏着呼吸,静得能听见盆子里冰块融化的声音。

时间越久,我心中的恐惧越强烈,为什么需要这么长时间?九爷的面色平静如水,一丝波纹没有,看不出水面下究竟有什么。九爷收起了手,我紧盯着他,声音里有哀求有恐惧:“他不会有事,是吗? ”

九爷的眼睛漆黑幽暗,宛如古井,深处即使有惊涛骇浪,到了井口却风平浪静,什么都看不出来。他沉默了一瞬,重重点了下头:“他不会有事,我一定会设法让他醒来。”

我一直立在针尖上的心,方又缓缓搁回了原处。

九爷细细察看着霍去病的脸色,耳朵又贴在霍去病胸口静静听了好一会儿,手又再次搭在霍去病的手腕上,一面问道:“太医怎么说? ”

陈叔扭头看向垂手立在一旁的几个人,其中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上前说道:“我们几人诊看后,都没有定论,心脉虽弱,却仍很有规律。本来可以用药石刺激一下,先尽力把将军唤醒后再作下一步调理。但将军的症状有些古怪,往常昏迷的人,只要撬开口,仍然能把汤药慢慢灌下去,可将军却拒不受药,药石难以送下,针灸又没有效果,所以我们翻遍了医书,也没有妥当的方法。”

九爷点了下头,侧头对卫少儿道:“霍将军是心气郁结,本来没有什么,可这引发了他在战场上累积下的内气不调的隐症,偏偏霍将军不同于常人,他的意志十分刚强,霍将军在昏迷落马前一瞬,应该自保意识很强烈,所以导致现在拒绝外界未经过他同意强行灌入的药石。夫人,太医们的医术毋庸置疑,他们既然诸般方法都已经试过,我也不可能做得更好,不过……”

卫少儿太过焦急,声音变得尖锐刺耳:“不过什么?”

“不过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试一下,但这个方法我也只是闲时琢磨病例时的一个想法,还没有真正用过。”

卫少儿忙道:“先生请讲! ”

九爷道:“人有五窍,口只是其中一个,鼻子、皮肤也和五脏相通,药效不能通过嘴巴进入五脏,不妨考虑一下其他方式。我的想法是把将军衣服全部褪去,置身密闭屋中,四周以药草气熏。”

卫少儿扭头看向太医们,太医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人说道:“听着的确不失为一个让药效进入血脉和五脏的好法子,但药气蒸熏,势必屋子会很热,从医理来说,对迷症的病人实在不好,有可能会加重病势,还要夫人拿主意,我等不敢做主。”

卫少儿恨恨地瞪过他们,看着昏迷的霍去病,半晌仍旧没有拿定主意。四周没有一个人敢出声,都唯恐万一有什么事,承担不起后果。卫少儿求助地看向夫君陈掌,可不是自己的骨肉,毕竟隔着一层,陈掌面上似乎很焦急,嘴中却只模棱两可地说了句“我听从夫人的意思”。

我起身向卫少儿行礼:“求夫人同意,拖得越久越不好。”

卫少儿声音哽咽:“可是如果……如果病越发重了呢? ”

我道:“九爷说了能救醒就一定能救醒。”

卫少儿仍然犹豫着拿不定主意,我心里越来越焦急,但我算霍去病的什么人呢?到了此刻才更加知道名分的重要性,明明是重若自己生命的人,我却连一句话都说不上,只能哀求地看着卫少儿。

九爷的眼中,痛苦下满是怜惜,他对一直沉默地坐在一旁的卫青行礼:“不知道卫大将军的意思如何? ”

惜言如金的卫青没有想到九爷居然把矛头指向了他,细细打量了九爷两眼:“二姐,事情到此,别无他法,只能冒一点儿险了,就让孟先生下药吧!陛下对去病极其重视,孟先生绝不敢草率,一定是深思熟虑后才作的决定。”

卫少儿点了下头,终于同意。

不愧是连刘彻都无可奈何的卫大将军,一句话里绵中藏针,该作的决定作了,该撇清的责任也都撇清了,该警告的也警告了,竟然滴水不漏。

九爷仔细叮嘱着陈叔所要准备的事项,当小屋子的门缓缓阖上后,我一动不动地盯着屋子。

从天仍亮着等到天色全部黑透,小屋子里仍然没有任何动静。只有九爷隔很久一声的“冰块”,仆人们源源不断地把冰送进去。

卫少儿唇上血色全无,我走到她身侧,想握她的手,她犹豫了下后,任由我握住了她的手,两人的手都凉如寒冰,可我们握住彼此时,慢慢地都有了一些暖意。在这一瞬,在这么多人中,我们的痛苦焦虑有几分相通。

她越来越紧地拽着我的手,眼神越来越恍惚。求救地看向我,我坚定地回视着她,去病会醒。她支撑不住地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我背脊挺得笔直,一眨不眨地盯着屋子。去病,你一定不可以有事,绝对不可以!

门被无声无息地打开,九爷面色惨白,嘴唇乌青,见我们都盯着他,手无力地扶着门框,缓缓点了下头。众人立即爆发一阵欢呼,卫少儿几步冲进屋子,蓦地叫道:“怎么还没有醒? ”

几个太医立即手忙脚乱,全都跑进去看霍去病,我立即回身看向九爷,却发现九爷已经晕倒在轮椅上。只有一个中年太医瞟了眼霍去病身边围聚的人,赶到九爷身旁细细查看。

我一半心在冰里,一半心在火里,痛楚担心愧疚揪得人似乎要四分五裂。我刚才只急匆匆地要去看霍去病,竟然没有留意到九爷已经晕倒,他晕倒前的一瞬究竟是何样的心思?

“恭喜夫人,的确已经醒了。孟先生为了调理霍将军的身子,用了些安息香,所以一时半会儿霍将军仍然醒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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