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燕云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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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燕云梦-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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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妃微微半闭着眼睛,神情惬意悠闲,似乎漫不经心说道:〃 过去的事情你就别再想了。女人这一辈子最要紧是找一个真心疼爱你的夫君。老三和老四的性子我知道,他们身边的女人也多,像你这般才貌给他们作侍妾,料你也不会甘心。我一定帮你择一个如意郎君,不但要他真心真意待你,还要他只钟情你一人。〃

常妃不愧是晋王、燕王的长嫂,果然足够了解他们;也不愧是我的义母,足够了解我。

她所说的话确实有道理。

无论晋王还是燕王,我都不愿意嫁给他们作妾。我喜欢燕王,他对我的身体一次次掠夺之后,那种默契融合的感觉让我们彼此更加眷恋对方,他甚至对我承诺不再碰其他的女人,但是我的心中依然有着难以愈合的伤痕。

爱得越深,就越是身不由己,想起他的种种过往,心只会悄悄疼痛。我一再告诫自己要豁达,但是当你真爱着一个男人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豁达起来。

我打起精神笑着说:〃 母妃不必为我终身大事担忧,原来唐门对我早有约束,我不适合嫁人的。〃

常妃嗔道:〃 你这个傻丫头,怎么能这样想?哪有一辈子不嫁人的?即使唐门有规矩,父皇是天子,亲口赐你姓朱,你就是朱家的女儿,不必再管唐门那些陈规了!〃

正在说话,喜福忙不迭跑来报道:〃 启禀常妃娘娘,曹国公求见。〃 边说还边看了我一眼。

常妃抿嘴一笑道:〃 叫他进来吧,这东宫的门槛都快叫他踏破了。我有些困乏,让郡主代我见他去,看看他有什么事情。〃

我知道常妃的话中之意,分明是给李景隆制造接近我的机会,我正好要将珠钗还给他,于是说道:〃 儿臣遵命。〃

天色略微有些阴沉,朔朔寒风吹来,一场冬雪将至。

我在常妃所住院落中的暖阁等候李景隆,常妃有意往吕妃宫中而去了。

暖阁中早已燃起炭盆,侍女们将干熏制成的梅花香饼置于盆中,袅袅的梅花香立刻衬出一室清幽,我穿着几层薄薄的单衣,也不觉得寒冷,独自端坐在暖阁内的锦榻上,只等他进来。

李景隆并未穿朝服,一身淡青色的衣袍配着白色珠绣的箭袖坎肩,踱步走进,轻轻躬身行礼,却抬眼注目我的鬓旁。

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看到我没有戴那支珠钗,他竟然丝毫没有失望或意外的表情。

我从桌案上取过那个精致锦盒,对他说道:〃 你所赠的礼物太过于贵重,我承受不起,请你收回它,另赠有缘之人吧。〃

李景隆走近我,却并不去接那锦盒,视我说道:〃 我知道郡主不会轻易接受,今日来东宫正是为此。不过我还是希望郡主告诉我一个拒绝的理由。〃

我觉得他很好玩,明知会被拒绝,还要故意送给我;明知已经被拒绝了,还要去问为什么。

我微微一笑道:〃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这话说得太过了,我与你不过只是一面之缘,想必还不至于让你为我如此。我也根本不了解你,婚姻大事,怎能如此轻率?〃

李景隆风度不改,坦然说道:〃 郡主认为我此举轻率,本是我的错。这珠钗我今日就收回了。〃

他举步前移,自我手中轻轻接过锦盒,如一阵风掠过,旋即回到刚才离我数步之遥的位置,将锦盒纳入怀中,然后说道:〃 我是否系轻率之人,郡主日后自然知道。请郡主代问诸位娘娘安好,景隆告退。〃

话音才落,他的人影已经出了暖阁,我没料到他这么容易被说服,不禁松了一口气。李景隆孤高自傲,一旦求爱遭拒,决不会像燕王那样更变本加厉去追求,甚至不择手段去得到。他们两个就人品才华而言不相上下,但燕王身上那暗藏丘壑的隐忍和唯我独尊的霸气,世间男子却很少见。

既然李景隆已经打消了对我追求之念,他和朱浣宜就有机会在一起了。

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下了几日,我惊闻胡充妃在宗人府悬梁自尽身亡。

锦衣卫介入调查,显庆殿所有的宫人依然众口一词咬定是胡充妃所为,胡充妃之死到底是畏罪自尽还是以死明志,成了千古疑案。

小皇子朱楠和胡充妃先后薨逝,使白雪皑皑的皇宫里笼罩着一层悲哀的气息。

朱元璋病倒了。

朱允炆焦急担忧不已,每天都前去侍候汤药,我也经常陪他一起前去。

朱元璋喝下汤药,带着慈祥的微笑说道:〃 你们这样孝顺朕,朕心里实在觉得宽慰。如今你们那些皇叔都不能在朕跟前,是朕要他们替朕守着这江山。有了他们,允炆将来就能做个太平天子了。〃

朱允炆似有话说,却又忍住了,默默无言。

朱元璋又接着说道:〃 你们听说过朕要你们父亲拿棘杖的故事吗?〃

我知道那段历史。

太子朱标生性仁厚柔弱,朱元璋有一次将一根布满荆棘的手杖置于地上,要朱标徒手拾起,朱标畏惧不前,朱元璋叹了口气说:〃 既然你不敢拿棘杖,那就等我把所有的棘刺都给你拔除了再给你吧。〃

朱元璋果然没有食言,他所认为的〃 棘刺〃 ,也就是那些可能威胁到大明政权的开国元勋们,如今都已经〃 拔除〃 得差不多了。他给朱允炆的,同样是一个他认为〃 太平无忧〃 的铁桶江山。

朱元璋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安排,接着说道:〃 朕多年悉心安排方有今日国中之局面。边塞若有战事,你那几位皇叔都可以提兵抵御,内忧外患俱无,你足可以安枕无忧。〃

朱允炆听到这里,略带稚气的面容却出现一丝忧虑的神色,低头说道:〃 皇爷爷煞费苦心安排,孙儿自然知道。外虏进犯,有诸王抵御;若是有朝一日诸王进犯,谁来抵御他们呢?〃

我偷偷看向朱元璋,如果是外人说出这样的话,朱元璋一定要大怒他〃 离间骨肉〃 ,下令治罪,但是朱允炆不一样,他此时已经是朱元璋的皇位正统继承者。

年轻的朱允炆早已预料到了〃 诸王不靖〃 的可能性,朱元璋或许还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朱元璋沉默了,他的目光望向空阔的寝殿,茫然而无助,此时的他完全不像一个叱咤风云的帝王,仿佛只是一个回答不出最佳答案的学生。过了很久很久,他才开口说道:〃 依你看呢?〃

朱允炆并没有迟疑太久,脱口而出道:〃 以德怀之,以礼制之,如果不听规劝,就削其封地;再不行,就将其王号废止,万不得已之时,只能兴兵讨伐了。〃

朱允炆的答案显然是思考了很久之后的答案。

朱元璋再次沉默,表示了对这个答案的认可。初见面时那纯真画荷的执笔少年,短短数月间,在重重压力之下变得愈加成熟起来。成为太孙以后的朱允炆,正在慢慢发生改变。

第十九章花落谁家

年关将近,大雪还在陆续飘落。瑞雪兆丰年,明年农户都会有好收成。

我身着银狐毛披风,托腮独坐窗下,静静凝视迎柳阁外飞舞的雪花,偶尔有一片越过廊檐飞到我的面前,那小小的冰晶呈现美丽的六角图案,棱角规则,只是不久之后就融化为一滴水珠。

燕王曾经承诺他会回来看我,我听说其他各地的藩王都已经陆续进京,却始终没有听到晋王和燕王抵达金陵的消息。

银萍捧着手炉靠近我,问道:〃 郡主坐了半日了,不觉得冷吗?〃

我摇头说道:〃 我不冷,你自己用吧。〃

银萍知道我和燕王的关系,却从来不提起,今天似乎很奇怪,她居然在我身边,以极细的声音说道:〃 郡主,燕王殿下回来了。〃

我身躯一震,问道:〃 你怎么知道?〃

她低声答道:〃 奴婢今日去西宫那边拿绫绢,恰好碰见了燕王妃。〃

既然徐妙云来了,燕王一定也到了金陵,年节朝见皇帝,他们夫妻是该一起回来的。

我心中掠过一丝苦苦的味道,他身边有那样美丽贤惠、雍容端庄的妻子,就算他和我再相爱,我永远都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甚至连他回来的消息都是别人告诉我的。

再多的海誓山盟,也难以抵挡我内心的伤痛。这一切都怪我自己,昔日W 大开朗活泼的林希,竟然变成现在这样,是我将自己陷入了尴尬难堪的局面。

我取过案上笔墨,随手写下一句:〃 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为谁妍?〃 心烦意乱之下,随手将那纸笺团成一束,掷出窗外,越想越是伤心,不由伏案大哭起来。

银萍也不敢多言劝我,我正在哭泣,只听见窗外有人轻念那纸笺上诗句,赞道:〃 好句,可惜过于伤感了些。〃

窗外正是东宫的院墙,我随手一丢,竟然丢到墙外去了,我顿时站起,擦掉眼泪问道:〃 谁在那边说话?〃

那人纵身越过矮墙,稳稳当当站在廊檐之下,手中拿着我丢弃的纸笺,正是曹国公李景隆。我不料竟然是他,见他夸赞好句,那句诗本是出自《红楼梦》,且隐约有感怀之意,恐怕被他看穿心事,红着脸说道:〃 那句并非我所作,你不必赞了。〃

李景隆目光打量着我,轻声说道:〃 花容月貌,形容郡主并不为过。春恨秋悲,不知郡主又是为了何人?〃

我没有兴致和他讨论诗词,懒懒说道:〃 我随手写的,不为任何人,你不必胡乱猜疑。〃

黄昏将近,窗外大片的雪花飘落下来,天地之间被白茫茫的沉沉暮霭所笼罩,朱漆廊下的青石地上渐渐变成淡淡的白色。他宽阔的肩膀上不久就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粒,寒风吹起他那软缎所制银白色朝服的衣角,随雪花轻轻飞扬。

李景隆伫立在廊檐之下,似是喟叹一般,曼声吟道:〃 微风摇庭树,细雪下帘隙。萦空如雾转,凝阶似花积。不见杨柳春,徒见桂枝白。零泪无人道,相思空何益。〃

这首南朝梁吴均所作《咏雪》,诗中景物与东宫相似,此时自他口中念出,颇有情景交融之感,但最后那一句却是让人费解。

我想到自己和燕王的感情,不觉黯然垂首,轻道:〃 相思空何益?〃

李景隆隔窗将那纸笺递与我道:〃 郡主字迹清逸,如此佳句扔了实在可惜,还是好好收起来吧。〃

那纸笺早已被我揉成乱糟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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