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死了的,失踪的,多如牛毛。很多宫人,想来是趁机逃出宫去,而后,隐姓埋名地生活。多少人当初进宫是不得已,而进宫之后,却是老死不得出宫。那一次的宫变,无疑给了那些人,一个很好的机会。
也正是因为如此,即便有人想浑水摸鱼地离开,也只会是神不知鬼不觉,没有人会知道。即便要查,也查不出来。
心里那一根线,仿佛缓缓地明朗起来。
抬眸问他:“皇上当时,恨着先帝吧?”因为拂希远嫁北齐的事情。
他怔了下,倒是不避讳,点头道:“恨自然是有的,只是,那时候也身不由己了。成王败寇,你不想做,也由不得你。”
我倒是吃惊了,从未想过,那个时候,面前的龙椅,也会让人身不由己。
是啊,夏侯家当年也参与进去,那么,如果败下阵来,别的人,也势必不会放过他们。
说到此,他突然冷笑一声道:“当年夏侯家的势力不是最大的,父王答应了姚行年把淑妃许给胱努父王还答应姚家,一旦淑妃诞下皇嗣,便会立她为后,她的儿子,便会是将来的皇储。所以,姚行年才帮了夏侯家。”
原来在老王爷与姚行年做的交易!怪不得,姚行年是先帝的部下,却愿意帮一个藩王。
我也终于知道,为何太后这么在意姚淑妃怀孕的事。原来,当初是许了后位和皇储给姚家的。
可是,老王爷却在夏侯家族执掌大权之后,马上死了。这才有了后来夏侯子衿登基一事。
只是姚家怕是想不到,太后一直防范着,以至于姚淑妃三年不孕。
叹了口气道:“淑妃是真的在乎皇上。”
他瞧我一眼,低声问:“你在意?”
我摇头,我有什么好在意的,姚淑妃没有得到过他的心。
他又道:“她进宫的时候,心思单纯着。朕以为,是她故意装得无害的样子。要知道,她的父兄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尤其是姚行年!呵。”他自嘲一笑,“你说,朕时时刻刻防备着她,对她的看法,又如何会好?”
他对她,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只是姚淑妃的心里,却一直保留着那一份美好。也许,她进宫的时候,便只是一心想生下他的孩子,而后,母仪天下。
她只是不知道,夏侯子衿防着的,是她的父兄,所以连着她也,一并防备着。
当年姚行年帮得夏侯家夺下荀家的江山,而夏侯子衿不会那么傻,让到手的江山,再从他的手里丢掉。
靠在他的身上,我笑着:“所以说,我的运气,比她好太多太多了。”
我身后没有势力,却也是他,不必防备着的。所以那时候,他以为我是顾大人的人,才会那般气愤不已。如今的我,更能体会他那时候的心情了。
他的嘴角露出浅浅的笑,缓缓闭上眼睛,抱着我的手臂愈发地收紧了。
我也不再说话,只靠在他的胸前睡了。
翌日,他照常早朝。
与北齐的这场仗,打了近两个月,朝中事务虽有太后和晋王处理着,却终是离不开皇帝的。所以这段日子,他都会很忙很忙。
待我起来的时候,外头太阳都已经很大了。
我如今是长芙公主,还不是夏侯子衿的妃子,是不必过熙宁宫去给太后请安的。
外头之人听见里面的动静,忙进来伺候我起身。
我忽然觉得感慨,我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伺候着。想着以前还必须涂上药水,如今终是可以以我的真颜相对世人了。
芳涵带了两个宫婢进来伺候我,她淡淡地唤我“公主”。
她从来都如此,我不知她是否认出了我来。低头一笑,这个不是我在意的,我比较在意另外一些事情。
两个宫婢伺候我洗漱更衣,我便开口让她们下去。
独朝芳涵道:“你留下,本宫有话要问。”
她转身,朝我低头道:“是,奴婢芳涵,公主有话请问。”
我起了身,开口道:“你可知,北齐的韩王死了?”
她依旧低着头,我看不见她的神色,只听她应声道:“奴婢听闻了。”
我故意皱眉道:“那你可知,北齐的韩王为何一直戴着面具?”
她答道:“奴婢听闻,韩王的长相天生至阴柔美,比之女子更甚,不易在战场上威慑敌人,故此,才要戴了面具。”她回答得很流畅。
我轻笑一声,摇头道: “不,其实根本不是因为这样。而是,韩王根本就是……”抬眸看向她,上前一步,逼近她的身侧,轻言,“根本就是一个女人。”
明显瞧见她的双手一颤,本能地抬眸瞧着我,那双平静的眸中,终是溢出惊诧来。
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
接着问她:“你知道她是何人?”
芳涵的脸色都白了,这是我从未见过的,她的样子。
若非是至亲之人,她根本,不会这样。
听闻我如此问,她才终于觉得自己的失态来,忙又低下头去,开口:“不,奴婢并不知道。只是,听见公主说韩王实则是个女人,很是讶异。”
真好,这么快就恢复理智了。
我又道:“本宫还以为,你知道。本宫也觉得奇怪,那人好像叫‘青阳’,可皇上却说,青阳不是韩王身边的侍卫么?”
她不看我,亦是不说话。
我长叹一声,姑姑啊,你当真以为我还什么都不知道么?
她不说话,只能我说:“本宫倒是以为,真正的韩王不是女人,而是,他的侍卫替他去死了。你以为呢?”
她的指尖一颤,终是开口:“娘娘究竟,想说什么?”
缓缓地。缓缓地笑起来。
不愧是芳涵,她原来,真的已经认出我来。可是,我有何惧啊。纵然让她知道,也没关系。她要是对外声称我就是檀妃,天下人,会信么?
行至窗边,我缓声道:“本宫只是想看看,姑姑失去了亲人,会否伤心?”
身后之人,遂,又没了声音。
我又道:“据本宫所知,姑姑的妹妹,叫做‘晴儿’。呵,青阳青阳, ‘阳青’合起来,不就是一个‘晴’字么?姑姑说,本宫说的,对么?”
她不开口,我转身向她,继续说着:“本宫还知道,四年前,东宫失火的时候,与太子在一起的人,也是她,是么?”
她的眸中,缓缓地泛起一层晶莹,良久,才开口道:“娘娘如此聪明,也知道了太子的身份了?”
她是怕,我会透露给夏侯子衿么?呵,她怎知,夏侯子衿早就知道了!
疾步上前,沉声道:“怕先生的身份暴露,所以,青阳要借你的手,毒害皇上,是么?”直直地看着她,既然青阳是她的妹妹,那么我就有足够的理由,怀疑她!
苏暮寒没有下毒,所以他给我的第一瓶药水是没有问题的。顾卿恒说,慢性的“双生”之毒要长达半年方可制毒,所以,从第二瓶药水开始算,时间上便吻合了。
药水,是让晚凉去取的,晚凉,是她的人。
想到此,心里,一阵心酸。
所以药水先经过了芳涵的手,便一点都不奇怪了。
“姑姑才是,巫族的传人。”
她们姐妹,各怀绝技。
这一点,也是我始料未及的。
而她对我说的话,亦是没有骗我。她不是苏暮寒的人,她如此做,怕只是经不住妹妹的再三请求,是么?
怪不得那时候,青阳第一次见我,目光看向我的身后,还似乎隐隐地,露出失望之意。那只是因为,当日芳涵没有随我一同前往上林苑。故此,她才要在我回宫之后,借帮苏暮寒还我簪子的时候,来景泰宫看一眼芳涵。
这些细节,不过只是在当时不曾想到而已。
如今想起来,居然是这般顺畅。
面前之人,在抬眸的一瞬间,那两行眼泪,流得那样快。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哭的样子。
再淡漠的人,也是有真情的。
血浓于水,她以为,青阳死了。而我,也不打算,告诉她实情。她出手毒害夏侯子衿,这笔账,我还没跟她算。这样的伤心,不过是略施惩戒罢了。
我冷冷一笑:“这一次,皇上平安回来,想来在姑姑心里,是件难过的事吧? ”
她终于朝我跪下了,却并明天抬手去擦脸上的眼泪,只低声道:“娘娘既然什么都知道了,那便处死奴婢吧。”
我怔住了,处死的话,她何以说得这般坦然?
继而,又想起那时候,夏侯子衿要我假装得了瘟疫的时候,我问她怕不怕。
她却说:奴婢到了今日,也算够了。还怕瘟疫么?
我如今,才算读出她话里的深意来。
只因那时候,她便已经知道,夏侯子衿中毒之深,活不了了。
听我不语,她又道:“娘娘对奴婢,还有不舍么?”
不舍?
呵,我冷笑一声。开口道:“姑姑当初手软不杀本宫,本宫可以,还你一个人情。”夏侯子衿想不通为何他中毒了,而我却没有,我也一直,想不通。不过今日,我算是想通了。
她的嘴角微动,淡声道:“娘娘的睿智,让奴婢又仿佛瞧见了殿下。”
我只觉得一震,听她这般称呼苏暮寒,我还是第一次。
她摇摇头:“殿下的学生,又如何会不聪明啊。”
我脱口道:“姑姑不杀本宫,是因为先生么?”
她轻声:“殿下对娘娘倾囊相授,却能不利用您进宫来做什么,奴婢难道还不明白他对娘娘的心意么?既然如此,奴婢自然,不能让娘娘出事。您每日的膳食里,奴婢都,掺了解药。只有一点,所以尝不出来。”
这一些,我已经猜到,不过听她亲口说出来,心却是狠狠的疼了。
只因,她提及的,苏暮寒的事。
指甲嵌进肉里,我忍着没有哭出来。
芳涵又道:“晴儿为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又何况是,替他去死。”
顿了下,她却又问:“殿下好么?”
我怔住了,好么?好么……
我也不知。
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此刻人在什么地方。他之于青阳,是如何重要,我想,不必芳涵说,我亦是知晓。撇开所有,我也希望,青阳可以尽快找到他。
芳涵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盒子,递给我道:“这个,请娘娘收好。如果有机会,替奴婢转交给殿下。”
我吃了一惊,脱口问:“什么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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