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方医院条件极简单,只有一些纱布、棉花及几把镊子和剪刀,药品除一些碘酒、磺胺外,十分奇缺。尽管如此,医务主任李治和叶青山医生还是成功地给罗瑞卿作了动脉血管吻合和颞颌关节复位的手术。可是,罗瑞卿失血太多了,加上转往医院途中,风吹日晒,身体已十分虚弱,很快感染上了大叶性肺炎,高烧不止,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有时嘴里呼唤着叶青山和王保林的名字。
一天,罗瑞卿清醒过来了,他一眼看到了叶青山,吃力地张开了嘴,以微弱的声音对叶青山说:“叶医生,你……你……回前线吧,那里更需要你。”
说完,又昏迷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到有人说,“这人恐怕不行了,赶快做棺材吧!”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拉锯的声音,并听有人说:“棺材得做长一点,没见那个人,个子长得好高咧!”迷迷糊糊中的罗瑞卿仍然听得真切,他知道说的是自己,心想,完了,全完了。他想到四年前秋天在武汉病倒时的情景:那时形势一片混乱,为了参加革命,寻找党,自己到处奔波,生活没有着落,终于抵不住伤寒的侵袭,病倒在武昌四川会馆里,大病缠身,举目无亲,已无生的希望。然而瘦骨嶙峋的自己在一位姓熊的师傅的救护下,终于活过来了。
这时,罗瑞卿又一次想到了死。然而,他不能死,他不愿意死,革命还没有成功,救国救民的愿望还没有实现,怎么能死呢。想到这里,他流出了眼泪。他怕死吗?不!怕死,他不会参加革命。怕死,他不会参加红军。
很快,罗瑞卿又昏迷过去了。
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昏迷。不知又过了几天,罗瑞卿靠着他那神奇的生命力,又一次战胜了死神,为他准备的棺材没用上。
与此同时,从1931年5 月16日至31日,红军主力从江西的富田、固陂圩打到福建西部的建宁,横扫七百余里,相继取得富田、白沙、中村、广昌、建宁五战五捷的胜利,歼敌三万余人,缴枪二万余支,痛快淋漓地打破了蒋介石对中央革命根据地的第二次“围剿”。其它革命根据地的反“围剿”也都相继取得胜利。
这样,冒着炎炎烈日,沿着蜿蜒的赣南山路,伴着第二次反“围剿”的硝烟,罗瑞卿躺在担架上,一路颠波,随红军主力转移到闽赣边界。随后的一个月,红一方面军主力以建宁为中心分散在闽赣边界的泰宁、黎川、南丰、宜黄地区发动群众,扩大根据地并筹措给养,罗瑞卿则继续养病。
1931年7 月初,蒋介石又一次调集三十万大军,自任“围剿”总司令,带着德、日、英等国军事顾问,坐镇南昌,指挥各路人马,以“长驱直入,分迸合击”为作战方针,疯狂地向中央革命根据地扑来。
红军得悉敌情,立即从闽西北出发,绕道福建的安远、宁化、长汀和江西的瑞金、曲阳、银坑,千里回师兴国。罗瑞卿也坐在担架上,随红军主力转移到赣南根据地。
前方战事日紧,罗瑞卿焦躁不安。自己不能在战场上率兵杀敌,还要被人抬着转来转去,这个二十五岁的烈性汉子心中很不是滋味。他早已习惯于那战马嘶鸣,炮声隆隆,硝烟弥漫的战场。然而,他的病情不容许他回去,没有办法,他只能耐下心来养病。
红一方面军主力在毛泽东、朱德等领导下,在赣南山区寄插周旋于敌重兵之间,声东击西,寻机聚歼,取得六战五捷的胜利。国民党部队在己“坚壁清野”的根据地内被红军牵着鼻子东跑西颠,晕头转向,食不饱,寝不安,“肥的拖瘦,瘦的拖死”,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最后,丢失三万余人马,二万余枪枝,溃退而去。蒋介石对中央根据地的第三次“围剿”以失败而告终。
得知红军第三次反“围剿”的胜利,病榻上的罗瑞卿脸上绽开了胜利的笑容。
慢慢的,随着时序的轮转,秋天开始来到赣南,山上山下。树叶已变黄。
大战后的红军各部也开始分散在闽赣边界休训、筹款,发动群众,为下一次反“围剿”作准备。这时,罗瑞卿的身体也渐渐的得到恢复。不久,罗瑞卿出院,与一同出院的陈正人一起赶赴瑞金参加中央苏区党组织第一次代表大会和中华苏维埃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
1931年11月7 日。赣南瑞金叶坪村。曙光初照,红霞万里。
村东北边的谢氏宗祠里,气氛庄严肃穆,中华苏维埃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会场已布置就绪。主席台正中挂着马克思、列宁画像,两旁是绘有镰刀锤子的大红旗;前沿装饰着苍松翠柏树枝,中间嵌着许多大红花;上沿是一条醒目横幅:中华苏维埃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会场四周墙壁上贴上了许多红红绿绿的标语,台下摆着一排排长凳。
会场外,数百面红旗飘舞,成千上万的工农群众和红军指战员都在为第一次召开全国工农兵代表大会,建立自己的中央政权而欢呼、歌唱,……
来自中央区、闽西区、湘赣区、湘鄂赣区、湘鄂西区、琼崖区、赣东北区等革命根据地的代表,以及红军代表,全国总工会、全国海员总工会等白区的代表共计六百一十人齐集到这里。
嘹亮的军号声响起,毛泽东、朱德身穿灰布军装,头戴缀着红五星的八角帽,健步走上检阅台。
红军指战员们穿着灰布军装,威武雄壮,精神抖擞。
一会儿,叶剑英总参谋长骑着马来了,他绕场视察了一下,又飞马回去。
忽然,全场欢呼,掌声雷动,随着“立正”的号令,受阅的红军刷地一声站起来,大家都把目光一齐转向检阅台。这时,毛泽东、朱德、叶剑英等骑着马走来,他们笑容满面,策马徐行,绕场一周,频频挥手,向红军战士致意。
霎时间,会场上沸腾起来,掌声、欢呼声、鞭炮声响成一片。看到这震天动地、激昂人心的场面,罗瑞卿热血沸腾起来了。
大会开幕了。不一会儿,毛泽东洪亮的声音在会场里响起:“……红旗不倒就是我们的胜利,敌人的破产。红军的发展,是保证红色政权存在的必要条件。现在建立了红色政权。将来还要巩固扩大,以促进全国革命的高潮到来。……”
会议期间,每晚都有数万军民来到叶坪村参加庆祝大会。屋坪、晒坪、操场都成了大家欢庆的地方,到处都能听到清脆的歌声和悠扬的乐曲。
一天,不甘寂寞的罗瑞卿和警卫员吃完晚饭就来到街上。他们来到木板搭成的检阅台前,台前围满了红军战士和群众。台上,红军宣传员们正在演出根据第一次反“围剿”战斗中的事迹编写的《活捉张辉瓒》、《打倒蒋介石》等活报剧。看到精彩处,罗瑞卿笑得前仰后合,他一边和警卫员评论着剧目的内容,一边说笑着走到台子对面,这边山歌手们正在合唱着新编的山歌《感谢毛委员》:哎!
中华全国苏维埃,代表大会今朝开。
一轮红日当空照,工农群众踊跃来。
感谢恩人毛委员,定出法令喜心怀。
……
与此同时,那边正在开提灯会。马灯、龙灯、茶灯、船灯、五星灯等等,挂在树上的光彩照人;提在手上的,随着人们的舞步,上下翻滚。“咚咚”,“堂堂”,那边一群拿着枪杆的人伴着锣鼓声在舞花枪。他们边跳边唱:打起锣鼓响咚咚,梭镖大刀好威风,斗得地主连扣头,权力归咱贫雇衣。
……
另一边的晒坪上,唢呐吹得呜呜响,一伙踩高跷的青年在表演:土豪劣绅头戴高帽,赤卫队员们手持梭镖,……这时,不知又从哪里传来一阵歌声:当兵就要当红军,红军处处爱人民,免除工农受压迫,解放世间受苦人。
一二三——四!
……
徜徉在这热闹非凡的场面间,罗瑞卿感慨万千。他高兴,看到那些受苦受难的穷苦百姓,翻身作主后的喜悦劲,他怎能不高兴呢?他看着那欢快的群众时,又不知不觉地跟着手舞足蹈起来,只逗得警卫员在一旁哈哈大笑。
高兴之余,他又陷入深思:人民群众起来,力量无穷啊,没有人民群众的支持,就没有红军的一次次胜仗,就更谈不上今天红军的存在。会议仍在进行……
1932年4 月24日。闽南漳洲石码镇公园。
公园里万头攒动。石码镇群众手持红红绿绿的小旗子,早早地聚集在这里,路上行人相呼传唤:“走啊,欢迎红军去!”
“快点啊,今天还有红军大首长讲话呢!”街上人们扶老携幼,喜气洋洋地涌入石码公园里。昨日冷冷清清的气氛一扫而光。
这来的红军队伍是哪一路呢?是王良、罗瑞卿带领的红四军。他们怎么来到这里的呢?说来话长。
1932年1 月,王明“左”倾冒险主义统治的中央发布了《关于争取革命在一省与数省首先胜利的决议》,重弹李立三“左”倾冒险主义的老调,要求红军“为占领几个中心城市以开始革命在一省数省首先胜利而斗争”。根据中央的要求,一方面军围攻三面环水、层层设防的“铜赣州”。打了一个多月,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仍然没有攻下来。3 月初,毛泽东来到前线,召开紧急会议,决定由赣州撤兵。与此同时,组建一军团的领导机构,毛泽东和朱德不再兼任军团职务,由林彪任军团长,聂荣臻任政委,陈奇涵任参谋长,罗荣桓任政治部主任。王良任红四军军长,罗瑞卿任红四军政委。3 月底,根据毛泽东的提议,红一军团和红五军团组成了东路军,决定乘两次“围剿”之间的间隙,打到闽南外线去,开辟新的地区,扩大政治影响,筹集物资、经费。4 月10日,东路军红一军团攻占尤岩城后,便同红五军团会合,按计划攻打漳州。红四军担任主攻任务。4 月19日突破敌人十二岭、风霜岭主阵地后,于20日占领漳州。歼敌第四十九师大部,俘敌一千六百余人,缴获飞机两架和大量枪支弹药,残敌向云霄方向逃窜。23日,东路军分兵发动群众,王良、罗瑞卿带领的红四军占领石码。当日,由十师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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