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梦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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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梦萦- 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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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角犹带湿痕,平静道:“皇上,我不是赌气也不是因为恨你、抱怨而刻意如此。要说怨恨,从前心底大概一直是有的,可因为他――我才全放下了。皇上,你有没有独自静静地立于殿中?即使是炎炎烈日,它仍显得那样阴暗而森冷,让人仿置身于坟冢,逼迫得人透不过气来。这些天,我一直梦见忻圆。有一日深夜,我朦胧间起床,跑到她房间,奇怪的是,她也醒着,睁着骨碌碌圆的眼睛朝我看,半晌,她伸出小手,我握住了她的手。这些你又怎能明白?你是一个男人!一个皇帝——”宛琬鼻子发酸,淌下热泪。

“我不能再生活在你身边了。人原来话都不能说满,誓言更需一世遵循,那太久太难,我累了,我是真的累了,不想也不能再信守承诺,你放了我吧。”她的声音有着前所未有的倦怠寂寞听得胤禛,只觉一颗心被揪得死紧,他眼底有着细微的绝望。

胤禛默然了许久才轻声道:“只要我在一天,就永远不许你离开!”

“你知道,我从不自欺,人生苦短,我已不想再蹉跎,只求皇上成全。”她亦坚决道。

她甚至不肯再唤他一声名!

“你爱他什么?他有什么是我没有的?”胤禛眼底已一片死灰,分不清爱恨情伤纠缠。

她站在原地,漠然地迎视着他,一字字残忍道:“我只爱他心―无―旁―骛。”

“心―无―旁―骛?”胤禛重复着喃喃念,再说什么呢?该说的都已说完,他生在这帝王家,所以注定不能有真情。从此再没有什么是可以依附的,就如只鸟不停地在天上飞永不能着地。他是爱新觉罗的子孙――胤禛,胤禛一生骄傲,胤禛何屑求人。

他们各自背转了身,他们互相再看不见对方悲痛的脸。

胤禛走了,一步步走出了她的生命。一阵无法忍受的剧痛袭来,宛琬眼前一片模糊,只想提步去追,残留的一丝理智将她钉在原地,无法动弹分毫。

夕阳西下,远处渔船点点,随波飘荡,隐隐艄公歌声传来,甚是悦人。

两人静默地立于河堤,远远地马车旁一青衣男子守在一旁。

河堤边,允祥突然开口道:“皇上说……后来他又找过你,那……是真的?”

“是。”宛琬淡然应道。

空气再度沉寂,允祥本有些失望,待见她清瘦的容颜上泛着淡淡光彩,眼中澄澈透亮,又有些痴了。他犹豫了下,又问:“宛琬,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不能相信,叫人怎能相信,如今一切终于都好了,他已是皇上,你竟然要――离开?”

宛琬抬眼向前望去,江水一泻千里,滔滔不绝,水鸟忽尔飞低忽尔飞高,似恋恋不舍着波光粼粼的江面,“允祥,你知道吗?天下的水都是相同的,兜兜转转总能流归一处……”她知道胤禛终将反悔,她必须彻底远离这里。

允祥听她莫名岔开话题,根本不知她所言何意。

宛琬转回了目光,看着允祥,唇角溢出丝笑意。“他终于完成了他的心愿,可以――惟一人治天下,这样我走了,让他少些牵绊――不是很好?”

允祥一怔,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她目光柔和,唇角含笑,不知为何看在他眼里却酸楚得厉害。

宛琬见允祥望着河水默然不语,疼痛忽又发作,已不能再留恋,徒添悲伤。

“宛琬。”允祥心底咯噔一沉,先前见她神色虽如常,但眉尖眼角似倦乏之极。当下他不及思索,伸手扯住了她衣袖。

远处墨濯尘飞奔而至,一把推开允祥,将药丸送入宛琬口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宛琬,宛琬,你是怎么了?”允祥冲至宛琬身前,赤目瞪出。

“她就快要死了!被你们逼死了!”墨濯尘大声吼出。

允祥身子刹那僵硬,“不可能!”他如发了疯般的猛踹墨濯尘。“你放开她,我不许你诅咒她!我要杀了你!”

墨濯尘木木地,也不反抗,只是死死地抱住宛琬,如果可以,他何尝不愿以身代替?

宛琬喊出:“允祥!”

允祥猛停下,一把抓住宛琬,目光急切道:“他说的不是真的,你告诉我,告诉我。”

宛琬深吸口气,挽起衣袖。

允祥惊见朵朵黑斑绽于她皓如白雪的玉臂,“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发着寒颤,几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那要问问皇太后为什么要逼她喝下毒鸠!”墨濯尘冷冷笑着,目中却流下泪来。

秋日黄昏的余晖透过枝叶斑斑点点洒落在三人的衣衫上,微风吹着秋草轻轻摇曳。

宛琬将一切缓缓道来,神情平静得犹如在说着他人的哀断情伤。

“大概是我平日不烧香,有事再求菩萨就晚了。”她开着玩笑,却一点也不好笑。

允祥痛骇欲绝,手死死揪在心口上。

“允祥,也许会有奇迹,老天未必真的那样心狠。”宛琬安慰着他。

允祥勉强笑笑,他总不能再添她忧伤。可他怎能相信,连她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宛琬将取过的漆盒递于允祥。“这些信你想法让他按序一年一封的收到。另外,请你尽快安排我们离开大清国。”

“宛琬,可你真能忍心舍他而去?你明明知道皇上他——你对自己又何其残忍?”难道她是为了这些所以才与他相见?

宛琬望着远天,素白的面容不见半点血色,她轻轻道:“允祥你说生离,死别,究竟那一样会更痛苦些呢?胤禛会为了他的志向而振作,虽一生有憾,虽身不由己,虽千辛万苦,但终究是不负此生,如此足矣。”她想起前些日子,胤禛拥着她入睡,轻柔地圈着她的腰,有时会说起些封号之类的话,有时会幻想两人的孩子,而大多数时候什么也不说,只是温柔地抚着。她虽背对着胤禛,却仍能感觉到他心中的满足、欢喜。在这个世上,她知道,纵然她重重地伤了他,可胤禛仍不会忘记她,自己在世上终究得到过一个人全心的爱恋了,那么,纵然身死,也并不惶然。只是,只是可怜他,她终将扔下他孤苦一生了……倘若能有来生来世,能与他做对平凡夫妻……眼泪终于流下,“他好可怜,为什么老天爷要让他一次次遭受这些?”

允祥从未想过气吞山河的四哥会与可怜二字牵挂,可这刻,听她说,他心口酸痛,才觉出四哥可怜。他凝视着宛琬,为何她的眼哞仍能如此清澈、淡定,她在无人知晓的默默承受着一切,她的面容犹如月光般从容静雅,叫人无法移开视线。

“允祥,再走之前,我想见一见允禵。”

风轻轻的吹,秋草瑟瑟,待到来年枯草复又芬芳,可世间能否还有宛琬?

正文   第七十四章

清东陵位于京城郊外东侧,据说是大清世祖皇帝顺治爷亲选的万年吉地,山高而不穷,水阔而不恶,而景陵正位于清东陵的东侧。

深秋灿烂的阳光照耀着连绵的山峦,令人心旷神怡。而坐于巨石上,无聊地扔着碎米粒喂雀儿的允禵却心中倍感凄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终将他从沉思中惊醒,他循声望去,几不能置信的站了起来,呼吸越加急促,仿连手也不听指挥地颤抖着。

怎么——怎么会是她?怎么可能?她不是该在宫里陪着那个人吗?那个人又怎么可能会让她到这来? 允禵想过千万次再见到宛琬的情景,却没想过真能有一天再见到她,尤其是在景陵。急促的呼吸变成股酸意涌上来,他怕自己就要流泪了,可她一定不喜欢看见自己流泪。

“允禵。”宛琬轻唤道,面上神情复杂。

是宛琬,真的是宛琬在唤他,多么神奇,允禵以为自己对世事皆已绝望的心重又剧烈地跳了起来。就像初初见到她的那刻,欢喜得紧张。

“宛琬,你怎么会来这?”允禵声音颤抖着,深吸了口气,可他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在她面前表现得自然,他完全放弃了掩饰,任自己的目光狂热追随着她。

“听说这里的观音庙很灵验,我去求签。允祥说景陵就在附近,我想既然来了,就顺便来看看你。”宛琬心中万千思绪翻搅,却面无表情,淡淡道。她略偏过头,不忍见着他受伤的眼睛,她竭力维持的那份生疏,冷漠得连她自己都受不了,可她又能如何,对他越好便越是残忍吧。

允禵面色一黯,他是不是该感谢她的“顺便”?他有些受不了她那样淡漠,却又没法子。所有的事会弄成今天这样,他得负大部分的责任,他知道这是老天的惩罚。

“是啊,不然谁愿来这鬼地方!”

“不,我倒挺喜欢坟地。”

“怎么可能?你又何必为了他再哄我。”这荒凉阴森之处谁会喜欢?

“真的。因为只有在这里,我更觉生命的珍贵,才更觉活在世上有多么幸运!”宛琬轻轻道,“埋在黄泥之下一定很气闷,很难受。”

她象是真的这么认为,允禵凝视着她,还是那样的美,那样淡然,似乎——那些事完全不曾伤害到她,真是如此?还是——她把一切伤害愁苦都藏在了心底?

允禵细看着她眉色间淡得几不易察觉的怨,他知道自己罪不可恕!他是那样的爱她,可他竟那样的伤了她。

“宛琬——你,你恨我吗?”他犹豫着问出口。“我太任性了,从来都没有真正为你着想过,我是一个那样自私的人。”

“允禵,你不要这样想,感情也许都是自私的。”宛琬望着他,“对你的恨,曾经有过,可那些都已经过去了,谁是谁非已不再重要。从前不管有心无心我总是伤害了你。”

“不,宛琬,不是你,你从来都没有伤害过我,是我自己不好,钻进了牛角尖,出不来。”允禵暗哑道:“人最无药可救的就是钻进牛角尖——”

“你现在还好吗?”宛琬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挺好,你看,吃得饱睡得着,没人打扰又安静。”允禵自嘲地拍拍有些浮肿的面颊。

宛琬的心在痛,这是喜欢饮酒作乐,喜欢呼朋喝友,好讲义气的允禵往后一辈子所要过的日子了吗?仅仅只是有吃有睡罢了,他才三十五岁呀?!可她却淡漠的说:“其实这样也好,心静下来就好了。”

允禵心如刀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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