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能束手就擒,坐以待毙呀!”张昌宗拿不出办法,只有叹气。
“俗话说,大丈夫能屈能伸。”张易之有主见,他说道,“圣上既然让位于你有难处,立武三思又遭群臣反对;而议立庐陵王李显为太子的呼声又很高,我们不如随大流,也劝皇上立庐陵王,这样我们将来兔受祸害,可保富贵,这是第一;第二,你去宋璟府上谢罪,求得他的谅解;这第三,去把太平公主那根线接上,虽然以前对她有所得罪,但女人的心究竟要软得多,对她叙叙旧情,也许可以尽释前嫌,旧梦重圆哩。”
张昌宗也觉得只有这样。
第一件事是大事,但办得很顺利,张昌宗几次枕头风一吹,武则天下决心把庐陵王李显召回,立他为太子,原太子李旦改封为相王。从此,皇嗣之争告一段落。
第二件,第三件事是小事,办起来却棘手。张昌宗带了厚礼去宋璟府上赔罪,人家闭门谢客;去公主府叙旧情,女主人倒是见着了,但讽刺挖苦一番后,被一阵“送客”声撵了出来。
恰在兄弟二人心意烦乱。束手无策时,宗云怀揣那张偷来的“帖子”兴致勃勃地来求见顶头上司,他要用这个东西向张氏兄弟表忠心,让他们再传授几手,好去讨太平公主的欢心。
他刚跨进门槛,一看张氏兄弟脸色,就觉得今天来的不是时候,但已经来了,又不便退出去。
“宗云,你急急匆匆地,有什么事?”张昌宗板着面孔问。
“我,我有一件东西呈给二位大人。”既然来了,就硬着头皮回答,并把怀里揣的那张帖子取出来,双手呈上。
张易之接过来看了,马上递给张昌宗。立刻,两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张易之显得更沉得住气,他问道:
“你这帖子是从哪儿来的?”
宗云当然不敢说从太平公主府里偷出来的,便说:
“我来奉宸府的路上抬得的。”
“是哪条路上?”
“是东大街……”宗云一想昨晚住在太平公主府,路经东大衙。但从自己家出来应该经过的是西大街,就改口说:“不对,是西大街……”
“到底是哪条街?”张昌宗听得心烦,追问道。因为他长相像自己,还到皇上那里去邀宠,张昌宗对他有些反感。说话的语气当然不会很客气。
“东,西,西大街……”见张昌宗声严厉色,宗云吓得语无伦次。
张昌宗今天心情本不好,又见到那帖子,更是火上加油,看宗云说话吞吞吐吐,前后矛盾,便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步,揪住他的衣领,叭叭左右开弓,响响地打了两记耳光,而后用力推出门去,还骂道:“滚!哪里拾来的帖子,谣言惑众。念你平日无大错,否则送衙门治罪!”
宗云本想拿了帖子来讨好,不想马屁拍在马蹄上,反被踢了一脚,心中很是气恼。他在奉宸府时间也不短了,对张氏兄弟的劣迹了如指掌,今日见他兄弟神色惊惶,情绪反常,必定遇上什么不称心的事情。他忍住痛,揉了揉挨打的脸,按住怒火。难道我被你白打了?此仇不报非君子!
“你发疯了吗?你嫌我们得罪的人还少了吗?”宗云刚出门,张易之便对张昌宗责怪起来。
“心里正烦着哩,偏偏他又拿拾来的破纸气人。”
“你不要小看那破纸,说不定正预示着我们的灾难。这一向,太平公主、武三思、张柬之、李多祚等等,活动频繁,看来都是针对我们的。你还在那里做梦!”
“可是我们有皇上哩!”
“要是皇上驾崩了呢?”
“她答应要给我们安排好的。”
“答应了也是白纸一张。”
“你这么说来,只有死路一条啰!”
“活路有,那只有先下手为强。告诉你,我早已与左羽林将军武攸宜取得联络,伺机行动。先杀了太子李显,然后逼女皇让位,由你继承,建立一个张姓新朝……”
“没想到兄长计划如此周密,这样看来是稳操胜券了。”
“只要抓住时机,成功自然有望。你现在快去迎仙宫,陪伴皇上,察看动静,稳住她,我出去一趟,待武攸宜领兵到来,立即起事。”
听了兄长张易之的安排,张昌宗心里一下就踏实了,他又有了御座就在眼前,挪挪屁股就可以坐上去的感觉。
往日,太平公主出门总是一个人,带上两三个随从,轻车简从,行动方便;可今天,带上薛崇简、武崇行两个儿子,薛美、武丽两个女儿,再加上随从,浩浩荡荡一大帮。
往日,太平公主出门,不论坐车、乘轿,还是骑马,总是慢慢悠悠,不慌不忙,一路潇洒流连,东瞧西望;可今天,她上车以后,不停地叫快。急促的马蹄声把洛阳宁静的清晨踏得粉碎。
一行人在御史中丞宋璟的府第门口停下。
刚刚起床的宋璟听说太平公主来访,忙命大开中门,亲自出门迎接。
太平公主带了薛崇简进了中堂,坐定后说道。
“一大早登门,搅了大人清梦,甚是不恭,只因事情紧急,尚请鉴谅。”
宋璟因上次没有听太平公主劝告,失去惩处张昌宗的良机,很是抱愧;又因她策划张道济倒戈,救了怀素等人性命,开始对她有了几分敬重,便一改往日的孤傲,十分热情地说:
“公主殿下驾临敝府,未能远迎,甚是失礼,尚请公主恕罪。不知今日有何见教?”他见公主欲言又止,立刻屏退左右。
“宋大人,我今日登门,特送上一张帖子,请大人一观。”太平公主说罢,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交给宋璟。
宋璟看了,也不知太平公主是何用意,便说:
“这些帖子也不知何人所为。想那张氏兄弟,作恶多端,天人共愤,人人得而诛之,只是满街上贴这种传单,蛊惑人心,制造事端,也是犯法的事。待下官查问明白,按律治罪。”
太平公主听着听着,便忍不住说道:
“宋大人,人人都知道您老一生谨慎,按部就班,可是现在是什么时候?虽说太子已复位,但并不受信任。母皇年事已高,张氏兄弟整日陪伴左右,蒙蔽圣聪,干了许多倒行逆施的勾当,引起天下共愤,故有这类‘杀二张,清君侧’的帖子出现。依我所见,与其让这些群龙无首的乌合之众在下面胡闹,惹是生非,扰乱社稷,不如由朝廷大臣请出太子,带羽林军入宫,当着皇上的面,列出二张罪行,就此诛杀,除去祸害,岂不简单,也免得惊动百姓,扰乱民心……”
宋璟听了不觉大吃一惊,心想这太平公主确非平庸之辈,竟与我们不谋而合。不过,对她的话,尚不能轻易相信,便做出惊慌的样子,又从袖子里取出手绢擦擦额头,这才说:
“此事实在突然,待卑职细细思量。”
太平公主急了,说。
“等你思量好了,你的人头早没了。当初就是推三阻四,放了张昌宗,结果贻害至今。你还不吸取教训?”
“下官不是胆小,这办事总得依理依法。”
太平公主听了,几乎笑出声来,说道:
“你知道吗?二张正在奉宸府里秘密策划起事,如果成了气候,第一个杀的就是你。到那时,容得你去跟他们讲理讲法?”
宋璟听了,似乎有些开窍,说道:
“公主所言极是,街头传闻二张欲造反,如果有其事,谋反乃第一大罪,按律当斩……”
太平公主听得不耐烦了,就说:
“宋大人,今日事情紧急,容不得你依什么法,按什么律了。你觉得我说得对,你就听;觉得不对,你就不听;甚至你还可以去奉宸府二张那里告我一状,待他们成功后可以讨个封赏……”
宋璟听罢,又气又急,忙申辩道:
“公主殿下,你把宋璟看成什么人了?前不久张昌宗带了礼物登门谢罪,我让他吃了闭门羹。我会跟那种小人坑瀣一气吗?”
“好了,宋大人,我也不多说了,反正为了江山社稷,为了黎民百姓,也为了你宋大人的全家性命,本公主也算尽到一份心了。你好自为之吧!告辞了。”
太平公主说罢,大步走出客厅。宋璟忙上前躬身挽留,说道:
“请公主留步,听下官说完一句话:宋璟为朝廷基业,为社稷安全,当万死不辞。”
太平公主听了回过头来,指着身后的儿子说:
“既如此,有什么事,由犬子薛崇简与你们通消息。”
说完快步出了大门,上车走了。
“公主殿下及公子慢走。”
宋璟叫人家慢走,自己却急忙吩咐备轿,连早饭也没吃,就赶往宰相张柬之府上去了。
太平公主等一行来到第二站:武三思的梁王府。
自从武则天重新立庐陵工李显为太子后,武三思慢慢从皇帝梦中苏醒过来,他感到李唐江山实难动摇,何必去冒那个险,不如安安心心当他的粱王。然而他老安不下心来,朝廷上下不时传来张氏谋篡的谣言。他比较了一下,太子李显是个平庸无能的人,如果女皇驾崩后他继位,自己高官厚禄不会受影响;如果张氏兄弟谋位得逞,自己的命运就不堪设想了。这几天,外面谣言纷纷,说二张谋反。又听说皇上病重,身边只有二张侍候,要是趁她临危昏迷之际,立下个传位于张昌宗的诏书,这不就麻烦了……
武三思正忧虑间,忽闻太平公主来访,好像久旱逢甘露,忙走出大门外接住。见跟公主来的还有她的儿女,也殷勤相邀。但太平公主说事急,就让他们在门外等候片刻,只带武崇行进府。
因是老交情,兔了许多客套。太平公主直接进入内客厅,刚坐下,茶都不及喝,便把二张的动静及朝廷上下对皇上病危的诸多反映对武三思作了分析,要他去与太子李显、丞相张柬之、羽林将军李多祚等文武大臣处取得联络,一定要抢在二张前动手。她说:
“张昌宗乃无能之辈,不足为虑。只有那个张易之,虽说不上足智多谋,都也算诡计多端。他们日夜守候在母皇身边,见女皇病危,一旦驾崩,就失去靠山,便会狗急跳墙作垂死挣扎。如果仅仅二张,也不足虑,可虑的是他们在朝中多年,也有一些势力,要是与军中什么人们挂上了,结成死党,那就危险了。上有皇上遗诏,下有死党相助,江山社稷就会落入他们手中……”
太平公主一席话,说得武三思不住点头,忙说:
“公主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