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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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王朝- 第1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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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鬼说她的好话。妃子不信,从来女人不相信女人,何况她还是一个女鬼?嘉靖爷说,她说,只说一句话,天怒鬼怨,天急鬼怨……

万历真就听进去了这一句,天怒鬼怨。

有人说,皇上选的吉壤有问题,那里不适宜做皇帝陵寝,万历与几个大臣选择的吉壤有错,这会使得京师满城尽是瘟疫。

张鲸把这些传言报与万历。

言官再上一堆奏疏,要推举海瑞做都察院主官。有人说,上天示警,只为贤良不得举,贪官污吏当道,所以要举荐忠良之士海瑞主持都察院的大事。许多朝臣听到举荐则心里不安,七上八下的,他们早就听说了,海瑞在南京被称为“八十贯”,因为他主张只要有谁贪了八十贯钱,就得剥皮实草。这种剥皮实草的酷刑是很残忍的,就是把人剥了皮,然后在皮里塞上草,做成一个皮草人,写上他的名字,在城里到处示众。如果海瑞真的是那样的清官,言官就不怕他来了,他们希望更多的贪官被剥皮实草。

陈三谟说,我虽说是被人说成阿谀奉承之人,但我从来没有贪污受贿,我怕什么?要是海大人能令天下所有的贪官污吏剥皮实草,我就是成了贪官,也情愿陪他们一起变成稻草人!

众言官吼:我要受贿,我甘愿被剥皮实草!我甘愿被剥皮实草!众言官从居天酒楼大摇大摆地走出来,在街上一起游行,一起呼吼。自从都察院主官杨锦大人退隐后,再没有什么人敢反对陈三谟的激进派了。言官大都成了激进派,他们甘愿随着大清洗与贪官污吏一起被扫进臭水沟。

言官在街上走着,他们身上的獬豸是一种正义之兽,是护卫百姓平安的,他们走路时挺胸抬头,一种舍我其谁的样子。百姓们大声喊:都察院的老爷们来了!北京城里有不成文的规矩,都察院的官员行路,不必敲锣与回避,百姓自动让路。

万历问,不调海瑞进北京不行吗?

其实万历也问过自己:你怕不怕海瑞?如果有人备着棺材对你死谏,你听他的不听?你要是听了,这一回棺材没用上,下一次还是会拿出来用。他用一次,别人也可能跟着学,皇上的天威就没了。你不听他的,他死了,这样你便成了一个昏君,他便成了一个忠臣,成了死谏的忠臣。他的坟前有了石碑,万古流芳,你成了一个昏君,遗臭万年。这可不行,他不想让海瑞来。

但言官的奏疏如雪片一般飞来,他又能有什么法子?万历有心思,他知道怎么对付言官,不能太过严厉,又不能太过放纵,皇上得利用言官,用他们的言路自由,拿掉自己不喜欢的大臣,只要他们弹劾,就可以轻松地不由分说地罢黜一些官员,这让他感到舒服。但他没有办法对付像调入海瑞这种事儿的,他要内阁阁臣议此事,申时行力主不调海瑞,他也怕海瑞,怕海瑞把朝臣全都弄得神经错乱。

上上下下正争着要不要调入海瑞时,海瑞在南京又上了一道疏,弹劾一位御史。这位御史在南京的家里招了一班伶人排戏,在家里堂堂皇皇演戏。海瑞上疏说,正值天怒人怨时,皇上与众大臣在北京努力修禳,尚不能将瘟疫禳除,他反在南京排演戏曲,演汤显祖写的《牡丹亭》。海瑞大声疾呼,皇上正在禳灾,百姓正处水深火热,这位御史身为言路官员,竟然在家里排戏,惹得路过的百姓士子纷纷围观,此举是耻是荣,是悲哀还是无心无肝?海瑞提议,要严罚此位御史,至少要受杖责。

万历大怒,他怒吼说,这个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那位御史在家里排戏,又不扰着我大明朝的什么清政,他管人家的事儿做什么?要真是这种人也要拿掉,大明朝是不是还有清官在?只留他一个海瑞吗?真是没办法。

有海瑞的疏充当先锋,便有都察院的几位御史一齐跟进,集中上疏告这位御史,认为应该受到严惩。

万历真的不知道怎么做才好了。

就是申时行这些阁臣也感到头疼,真把海瑞调入京来,他们日后的朝政会不会被他搅得七零八落?一个年已七十二岁的老人,竟还那么锋芒毕露,只要贪污八十贯,就主张处以剥皮实草的极刑,按他说的,大明朝得有多少皮草人呢?是不是所有的朝臣都得成了皮草人?有几个人不贪占八十贯以上的,贪了占八十贯,实在是轻而又轻的小事啊。

京东的灾民进城了,城里的守城兵卒没有注意,便有上千的农民鱼贯而入,扑奔徐贞明的府第而来。徐贞明正在家里养病,听得门外有人喊:老爷,老爷,不好了,来了土匪了!就冲进来了一群农夫,揪着徐贞明,把他拖到了府门外,捆在大树上。

一个农夫大吼:你让我们种白米,种水田,好啊,种吧!我们听你的,种。可你看看,要是旱田,天旱了,还可以种荞麦,至少不被饿死,但你要我们种白米,这白米长你脑袋上了?

一个年轻的农夫吼:揍他,揍他!

一群农夫扑上来,围殴徐贞明。徐贞明家人扑上来护着他,徐贞明满面都是血,他大呼:水田是百年之利,你们只是看着眼前的蝇头微利,看不见未来!

一位农夫吼他:你能看见未来?我叫你看!他一拳打在徐贞明的脸上,脸上裂开,皮肉流血。徐贞明的小孙子哭着扯他,叫:你不乐意吃白米,你就吃粗米,我吃白米,给你吃粗米!

农夫一听,乐了,回头打孩子一下,打得他嘴唇出血了,你吃白米,你凭什么吃白米?

正在围殴徐贞明,忽听得有人喊,有兵马来了!快跑快跑!

农夫便都跑掉了。

徐贞明被抬回了家,徐夫人说,你怎么能治得了水田呢?人家不喜欢吃白米,你偏要他们吃白米。他们穷,吃不起白米啊。徐贞明说,人总是要吃白米的,难道因为穷,就不能吃白米了?徐贞明病了,躺在床上,嘴里反复念叨着,人穷,人穷就不能吃白米吗?

徐贞明一病不起。

万历这天晚上睡在坤宁宫,他不喜欢王皇后,他只答应在初一、十五两天来王皇后宫中。他对王皇后说,你侍寝吧?两人躺下,要入睡。但王皇后说,你不喜欢我,我给你叫来两个侍御,叫她们陪你。如果是别人,万历就会说不用了,但王皇后冷若冰霜,他就说,好吧。两个侍御在皇后宫里,是他吩咐的,他怕皇后那冷冰冰的脸色。王皇后自从遇过李时珍,对于万历便没有从前那么亲近了,既是不能再生育儿女,与万历也不必太亲热。她依然有杖责宫女的习惯,她忍不住,只要哪个宫女看不顺眼,即喝令杖责。她对万历说,你与她们两个去旁边睡吧?

万历一听,心里也不安,对她稍稍亲热些。王皇后说,你不必跟我假惺惺的,你从来也不对我那么亲。万历便兴致索然,说,好吧,我们去阁外。

万历睡在阁外,两个侍御很小心,不敢像妃嫔那样,只要一抓到了万历,便像是抓到了一只公狗,非逼着攥紧他的卵袋子,把那一点儿水挤出来不可。这两个侍御只是依偎着他睡,怯生生地伸手出来,要他爱抚,只要他打一个哈欠或是把她们的手拿走,就再不会来撩惹他。但万历爱惜女人,越是不敢撩惹他的女人,他越是要给她们雨露恩泽。他轻轻扳起一个侍御的头,她是那种看上去很顺眼的女孩子,他问,你多大了?十六岁。姓什么?姓海。万历一愣,姓海?他想起了海瑞,海瑞是他解决不了的难题。女孩子说,皇上没听过这个姓吧?是大海的海。万历轻声说,我知道,他轻轻放下这个女孩子的头,因为她姓海,万历便没有兴致亲近她了。她还不知怎么回事儿,只当皇帝总是这么怔怔的。万历扯起另一个女孩子,问她姓什么,叫什么名字?那女孩子说她姓崔,叫一个单字:珠。万历抚摸着她,闭着眼抚摸,女人骨贱,就没有好命相。但这崔珠的骨相很贵,不轻不贱,很媚的骨相。万历心惊,他轻声问,你是哪里人?那女孩子说,滁州。万历笑了,滁州是欧阳修写的《醉翁亭记》里的一个地方,他只能那么记住这个地点。万历把女孩子扳正,他轻轻地亲吻这个滁州女孩儿。她的唇很丰满,脸儿的轮廓给人一种贵相感,万历觉得这很不容易了,她看上去比起一些妃子还要好看。万历回头示意,要那个姓海的女孩子来抚摸她,海女微微皱眉,像是不大情愿,但万历一示意,她只能听从。在二人的亲近下,崔珠很受用,她轻轻地呻吟起来。

万历便来了男人的雄劲。

没有人知道,宫内的内操给了万历意外的收获,他每次内操后都睡得很香甜,在妃嫔身上也雄壮多了。那天,杨妃抱紧了他的身体,对他说,皇上,你龙兴大振,让我快活极了。杨妃的紧拥给了万历一种虚荣感,原来男人可以御女,让女人得到极大的快乐,这令万历感到满足。有时他能看到女人急惶惶的神态,看到女人额头上微微沁出的汗珠,再看到女人的失望与焦急,他就是没有男人的兴奋,没有男人的雄劲了,他懒懒的,他鼓舞自己,要让自己从那懒散中振作起来,给女人以雄壮,给女人热汗,让女人呻吟,让女人扭曲呻吟在他身下。但他有时也做不到,或很少能做到。他体恤正压着的这个崔珠,可男人本性并不想体恤,崔珠不能让他再鼓起男人的雄风。他只是看着崔珠的身体,这是一朵雌蕊正绽的鲜花,怎么看怎么鲜艳,但他能采撷吗?他能狂风浪雨地采撷这朵鲜花,让她体味一次男人的雄劲吗?

万历不能。

他有些怀念起张居正来了。

如果有张居正,他会把所有的事务全都交与他管,放手让张居正管一切。他这会儿不再仇恨张居正了,真有一个张居正,他不是可以活得更惬意吗?但世间已无张居正,他只能自己理事了。申时行性子弱,但他从心底里愿意用申时行,他不想换首辅,申时行听话,如果没有张居正,有一个听话的首辅,岂不是更好?

万历把崔珠放在身下,他不必体味女人的感受,他能弱弱地摆弄崔珠,皇上的雨露恩泽便了不得了。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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