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邸大门口,“咯噔咯噔”的响着蹄子拔地的声音。穆丹骑着她的老骡子,在将军府门前的大道上,风风火火的撒着野。那骡子口吐白沫,撒蹄子跑的时候,屁股一撅一撅,颇有欲伺机报复的嫌疑。
每到下半场,驮着小主的畜生便有点情绪,看来不是个“善茬”。此时焦承惠只好隆重登场,跟在小主身后追来追去的叮铃。近期这么折腾下来,他的老骨头已经有散架的前兆。此时的他,浑身虚拖的手扶大门,缓了老大半天的劲儿,望眼欲穿的盼着主子回府。
二等辖在街口逢了小主,本想咧嘴笑着问好,转即却又想起了什么,赶紧勒住马缰kao了上来:“格格快回府去,你阿玛脸色不好,今晚怕是要‘打雷’!”
“啊——阿玛这是生的哪门子气?”穆丹讶异的愣了愣,满脸疑惑的仰视起杜尔顺来。
“小声点,快回,快回,来了!”杜尔顺侧耳听了听,马蹄声和轿夫的吆喝声越来越近,兴许相隔不过百来丈了,便赶紧催促起小主来。
穆丹想了一想,忽然神情一变,煞有介事的眨了眨眼:“哦————这样啊?本王要不要撤呢?!”
杜尔顺听罢此言,立即耷拉起了头,敢情小主一点也不怕她阿玛,竟然借机跟他办起了家家酒。不管小主怎么乐观,他都没法效仿,他陪同主子奔宫里去时,已经感到阴云密布、风雨欲来了,这会儿差不多该雷电交加了吧?
为了顺利将穆丹安抚走,免得她受无妄之灾,他只好快速的接上了话头:“是啊!快撤快撤!大军逼近了!!”
“得!那咱立即就撤!连一头羊都不给敌人留下!”穆丹快速入戏,瘪着嘴扮演起了部落大王,她一牵“骡缰”朝府邸大门跑去,杜尔顺长吁了口气,快马加鞭跟在其后。穆丹奔将到府邸门口,脆生生的朝焦承惠喊到:“快把羊赶进城门,快快快!”
焦承惠闻言一愣,懵懵懂懂的四处找“羊”,听闻马蹄声铿锵有力朝大门逼近,便抬头一瞧,只见杜尔顺策马奔来,大道的胡同口,如常出现了一行轿夫。
在杜尔顺拧着眉头的提示下,这位大管家渐渐收起了盼归的笑容,有所觉悟的仔细观望,虽然看不清四爷的表情,不过那僵直的身形,离官轿老远老远的架势,看来是和福晋闹别扭了。
想必杜尔顺是为了将小主骗走,这才跟她办起了家家酒,怪不得她又喊“撤”,又喊“赶羊”,敢情是蒙古部落在“争夺肥沃的牧区”吧?!焦承惠心领神会,立刻“呦呦呦”的做着假动作,将骑着骡子的小主,高高兴兴的送进了“城”。
“四爷、四福晋回府了——”待小主进了大门,杜尔顺这才高声通报到。说罢,他猛的一收马缰,翻身下马,将马缰递给了焦承惠,低声说到:“焦公公,四爷脸色难看极了,我得先将格格哄走,你先顶着啊!”
随即他便大步穿进了府内,将徘徊在内的穆丹从骡子上抱了下来。好说歹说,骗着她跟嬷嬷回了自己的院儿。
焦承惠颤颤巍巍的念想着杜尔顺的话,有些摸不着魂头,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四福晋回府,这不皆大欢喜嘛!?四爷怎么会有空生气?
不多一会儿,一行人近了。旦见主子骑马在前,神情凛冽。一双星眸难掩愠怒,将“愤慨”二字,清清楚楚的写在了脸上。
看来杜尔顺说得没错啊,不过他焦承惠何德何能,总是做那个“顶着”的人?!大管家苦不堪言的念想至此,慌忙上前一步,毕恭毕敬的打了个千:“奴才焦承惠恭迎四爷、四福晋回府!”
“杜尔顺的马怎么在你手里牵着?!他人呢!”叶布舒摆出了臭脸,大有发泄怒气的苗头。
“奴才——奴才在此!!”杜尔顺老远便高声喊到,忙不迭的冲了出来,“哗哗哗”弹了弹箭袖,利索的跪下了身去,相当规范的打了个千儿。
叶布舒悻悻然的瞄了他一眼:这是在力求无懈可击啊!一时找不到刺儿可挑,他从马背上翻身落地,将马缰交给了杜尔顺。
焦承惠正要去替福晋xian轿帘,主子那不悦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今儿小格格没在门口捣腾?”
“没,没有!!”杜尔顺赶紧接话。却被叶布舒狠狠一瞪:“没问你——焦承惠,今儿小格格没骑着骡子瞎跑?”
焦承惠回转身来哈了哈腰,撒了个差劲的谎:“回四爷的话,小格格怕是知道她姨娘回府来了,不敢造次,今儿没骑骡子!”
“是吗————”叶布舒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他刚才明明老远便瞧见女儿那无法无天的身影,眨眼之间,倒没这回事了?!
“那这道上一坨一坨的骡子屎,是你们俩谁拉的呀!?”
听罢这犀利的问话,焦承惠和杜尔顺都耷拉起头来。主子口气不善,今夜这“风暴”预告,果然属实!!
“管教孩子本来就不该是奴才们的事儿,爷这是迁怒于人!为难自己的家奴有什么意思?!”金珠有些火的“呼哧”xian起轿帘,一脚跨出了轿:“等了老大半天也不见有人伺候着,这是啥规矩?!”
听罢她前一句话,受训的俩人还在欣喜来着,转即便更深的垂下了脑袋,看来福晋也没什么好气,又是一个迁怒于人的主子发话了,这可真是没完没了啊!
“爷没那本事!!你有本事!你怎么不留在府里好好管教孩子,跑去承德干嘛了?!啊!?说话啊!!”
眼见着在大门边就要吵起来了,主子都在气头上,躲也躲不过,焦承惠只好硬着头皮将二位主子给劝进了府去。
原本喜气洋洋等着福晋回府的奴才们,老远便听到俩人的争吵声,纷纷望而怯步。焦承惠远远跟随在主子身后,拧着眉头朝众人摆手,示意他们别来搅合,有多远闪多远去。
断断续续的争吵,横竖是围绕着:刚出了月子不该远行,穆丹没人管教之类,不过“砰”的摔上风语轩的门后,内容就立即变了。
“爷怎么能让人监视臣妾!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金珠一屁股坐进了椅子,拍着小几申诉起来。
“那是派去保护你的,怎么能叫‘监视’。你别顾左右言其他,说说,为什么你这么晚了还去找太后,你都跟她说了些什么?!”
“臣妾说得还不够明白吗!就是去请个安,临了就跪安了啊!!”金珠拉高了声音,愤慨不已。他这不是跟她铆上了吗?怎么消停不了呢?
“是吗!!”叶布舒抡圆了眼,气不打一处来的顿了顿:“那为什么次日贤贵妃就让太后召去了?!”
“这些枝末细节,臣妾哪能清楚?!太后要做什么是她的事,怎么什么都算在臣妾的头上啊?!”也不知道他到底还知道了些什么,金珠只得将火气收敛了不少。
叶布舒从跟她见面起就没什么好脸色,咄咄逼人的问这问那,哪里有所谓“小别胜新婚”的影子!为了逼她说实话,甚至告诉她有人在据实向他汇报,她在承德的情况。而他问得最多的就是刚才说的那件事。
“一早就嘱咐过你,别去掺和别人的事儿,更别去管那些你管不了的事儿!你怎么偏偏就不听呢!?你敢说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叶布舒火冒三丈的逼问起她来,说罢还嫌声势不够浩大,“砰砰砰”的敲着那倒霉的小几。
“爷横竖是不相信臣妾,怎么解释都没用!”金珠抬起眼帘还击到,对他的问话,避而不答。
“每次有异动,都是在你和太后接触之后,这让爷怎么相信你!别人不知道,爷还能不知道!哪能这么巧?!”
“不管是皇室的还是民间的,婆媳间有个什么走动,那是正常得很的事。皇太后召见贤贵妃也好,让贤贵妃陪在她身边也罢,这都不是什么坏事,哪儿值得爷大发雷霆了?!”
“哈——承认了吧!还说不是你!!”叶布舒听她这么一说,精神起来了。钻字眼是他的强项,不然怎么担当才高八斗,巧舌玲珑的才子之名。
“爷就是想听臣妾承认吧?!那臣妾便‘认罪’好了!就是臣妾提议的又怎么样?”金珠快速的眨了眨眼,这是什么德性啊?!他要卖弄小聪明钻字眼,那她便卖弄蛮劲儿“跟他拼了”。
“福晋要是承认了,爷的心里也能有个数!这不是想和你正经八百的说说道理吗?!又不是揪谁的小辫子,你激动个什么劲儿?”
【第一百章 爱妻是你妻,爱女亦是你的女】
听闻叶布舒的口气软了些,金珠也见好就收的放低了语调:“爷何必说得这么严重。贤贵妃根本就没机会近皇太后的身,她们俩人既不了解、又没感情,怎么会和睦?!若是皇太后愿意给她这个机会,不是挺好吗?!爷生的是哪门子的气啊?!”
“是呀是呀!福晋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叶布舒满腹疑虑的上下瞄着金珠,显然没被这番冠冕堂皇的话给糊弄:“兴许连皇上都是这么看的,否则他也不会夸福晋‘贤惠’了!!”
“皇上能夸赞臣妾,爷不是脸上有光吗!这还不乐意?”
“放屁!”叶布舒猛一回头,再度拍响了小几:“就算你糊弄得了天下人,也糊弄不了爷!!给贤贵妃一个机会?说得好听!她能把握得住吗?她这么年轻,怎么能跟福晋相比?!”
“好哇!!说来说去,爷是嫌臣妾老了吧?!”金珠心下一沉,赶紧撒起泼来,以求胡搅蛮缠的一笔带过。这位当家的,确实不好对付,他都快将话说明了,个中乾坤恐怕早已摸透。
“扯——扯哪儿去了??”叶布舒痛苦万状的闭了闭眼,一拍脑门说到:“福晋这是哪儿跟哪儿啊!爷是说贤贵妃控不好这个局,横竖是不能将她和福晋相比!太后哪里是这么好哄的!让她在太后身边待着,无疑是将她往火坑里推!!”
“她出生大户人家,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怎么控不好这个局了?连臣妾这个‘乡下丫头’都能应付,何况是官宦人家的千金格格!”
不管金珠的话说得多有底气,多。有道理,落在叶布舒耳中都是她欲盖弥彰的诡辩而已。他气结不已的皱紧了眉头,拍着腿高声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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